太子爷的东征之路, 未到半途,已经有两波磨难, 这边常规午、黑二守着太子爷整整一夜, 在燕京城皇宫之中,太子爷的蕴灵院里也是灯火通明,一夜未眠。
皇后娘娘坐在蕴灵院正屋, 看着一盆盆的血水,从吴氏的屋子里端出来, 她心都在滴血。
这可是太子的子嗣啊!
虽然只有一团血肉,但是她瞅着就是个小皇子!
“柳青,里头情况如何?”
柳常宫刚从血房里出来,里头的惨状让她心有余悸,她稳了稳心绪道:“吴小主大出血, 怕是不好了。”
皇后拧眉:“吴小主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小产?”
“太医已经有了诊断,说吴小主食了相克之物, 因而中了毒。”柳常宫取出一些黑色粉末,给皇后过目。
“这又是何物?”
“此物乃榧子的外衣脱落下的粉末。近几日宫里烧了地龙, 厨房便备了绿豆糕, 给几位小主降火。”柳常宫小心措辞, 怕皇后娘娘发怒牵连了厨房,“但是这绿豆与这榧子乃相生相克之物,多食会让人身死。”
皇后大惊:“这榧子从何而来,厨房里的人都是怎么当差的, 这等物品也能用?”
“这榧子真不是从厨房里来的,属下查了三年的厨房食簿,从未用过此物。”柳常宫语速突然放缓:“属下还查到,赵小主今日下午去了吴小主屋里,一起打了半日的络子。而这赵小主因自小喜食这榧子,偶尔会通通关系,让外头带些榧子进来。”
“没想到这赵氏竟然如此歹毒,把她带上来!”
太子爷在外征战,又逢年关,一尸两命,怎么都预示着不吉利,皇后心里极为恼怒。
随后赵氏被带了上来,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惊恐:“妾参见皇后娘娘。”
啪!
皇后拿起案上的一碟子糕点就摔在赵氏脸上!
赵氏惊恐之中又添愕然:“妾......妾不知做错了什么,让娘娘如此......羞辱?”
“你仗着自己怀了身孕,就以为本宫治不了你!谋害皇家子嗣,你这心肠如此狠毒,就算你产下皇子,这太子妃,本宫也不会给你!”皇后冷冷看向她!
赵氏双眼瞪大,她,她,什么都没有干过!
“还请娘娘明查,妾以腹中皇子起誓,妾什么都没有做过啊!”
赵氏自进了宫,就一直谨小慎微,她父亲是个六品小官,帮不了她,而她若犯了错,也会给家里招祸,她从来没有这个心去争什么啊!
皇后有一瞬犹疑。
“娘娘!属下有人证!”柳常宫的声音恰好打断了皇后的犹疑。
“带上来!”
“是。”
一个身着灰袍的小奴隶,噗通跪倒在地上:“奴平安拜见皇后娘娘。”
“你来说,你下午看见了什么?”柳常宫的声音很轻柔。
小奴隶垂着头,战战兢兢:“奴,奴看到主子拿了一袋子榧子出门,说,说,要给吴主子尝尝。”
赵氏俏脸煞白,她确实拿了榧子,但却从未说过要拿给吴氏吃啊!
“平安,我待你可不薄啊!你竟然冤枉我!”赵氏的求生欲让她一把拽住皇后的裙摆:“皇后娘娘,妾身什么都没有干过,定然是有人陷害我!”
内屋里随着赵氏的声音,突然响起哭声。
“娘娘,吴小主......役了!”
皇后面色一白,只觉得全身都是晦气,哪里还有心思听赵氏哭诉,她一脚踢开她的手:“来人,堵住她的嘴,带下去好生看管!”
赵氏被两个粗壮婆子堵住嘴巴,架着出去了。
“柳青,料理好这边的事情,一切从简,不要挂白,免得给太子添晦气。”皇后厌恶得看着这里的一切,“至于赵氏,本宫只要小的,可明白了?”
“是。”柳常宫躬身答应。
蕴灵院另一侧,蔡雨曦坐在屋内,听着小奴隶夜光汇报事态发展,心里一寒。
榧子是她让人下在吴氏的饮食之中,但是那个量并不会引起她大出血,看来有人借她之计,顺便除掉了吴氏,又嫁祸给了赵氏。
一箭双雕,如此计谋,屈指也不过几人。
孟婷芳亦或是滕梅屏?
......
承露院里,藤梅屏独自一人坐在老芭蕉树下的石凳之上,一手执白、一手执黑,正自己和自己下着棋。
残风而过,一个异国男儿一脸痞气,极为自然得坐在她对面,他拿过白棋,下了一步,吃掉了她两个黑子。
“那边的院子可真是热闹,你都被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有心情在这下棋。”
异国男儿有一双深邃的眼睛,略略抬眼,望向藤梅屏的眼里好似蕴满星光。
“不过是几个废子而已。就让那女人玩吧。”
藤梅屏放下白棋,笑眼看向男子:“二王子还是这般俊美无双,棋艺高超啊!”
“俊美当的,这棋艺高超,我可不敢当。”男子伸手撩藤梅屏下巴,“倒是你,四年不见,越发长得契合我心意了。不若跟了我,我们胡国人,可不像你们中原人,讲究从一而终!”
藤梅屏甩开他的手,笑:“不过你非我心上之人,可惜可惜!”
“刚刚接到消息,千林党羽截杀太子失败了,不过他身受重伤,他的宠妾失踪。”男子收回手,也不觉尴尬,抛出一个她感兴趣的话题。
藤梅屏拣了颗白子在手里把玩:“孟贼的心思,你我还不晓得。”
“手刃太子,那孟贼只能是刃,最后刺入太子心肺的只会是那孟贼用真心捧着的宸王殿下!今次这场战役,本来也只为消耗太子爷的战斗力,好让那宸王能更容易得对付太子!”
男子挑眉:“你倒是看得起那个病太子!世人可都说那宸王如何如何厉害!”
藤梅屏也学他挑眉:“沽名钓誉之辈而已。你且看着,这山东一役,结果会让这世人大吃一惊。”
“那宠妾你就不担心?”男子痞气更盛,“老道给的药,她吃了?”
“有那妖道看着,有什么好担心的,那药,吃不吃都无所谓,老妖怪说了,这毒药最关键的是气息,气息入体,便会隐匿在她身体之中,等到用时,便能起到关键作用。”滕梅屏缓缓下子,“至于每月一次的解药,不过是聪明人做戏罢了。”
“这老道真是阴损,为达到目的,宸王、千林党、大泷皇帝太子都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中,还好大哥,早早看清了他的面目,与他只有利益之交,就是可惜,那老道只谋他之所图,若有他相助,大哥早就一统胡国六部,入主中原了。”
滕梅屏冷哼:“那老道活了百来年,早已成精,他能被我们这些十几二十岁的人物控制!”
“希望那老道和大哥都能达成所愿,这样你,也能与你心心念念的情郎相见了!”
男子抛下这句,眼神轻佻,袍子一甩,消失在寒风黑夜之中。
滕梅屏举子,眼中露出眷恋,不知他在北国,天寒地冻,背上的伤,可还会疼?
.......
林久从昏迷中醒了过来,第一眼就看到林远死死拽住他的手臂,皮开肉绽的样子,让他两只一直机机灵灵的乌溜溜的圆眼睛瞬间冻僵。
“林远!林远!”他伸手小心抹掉林远脸上的污垢,哆嗦着伸出手指探向他的鼻息处。
这一幕刚好落入从遮天蔽日的树林中跨到这一片空地的苏能眼里,他看了眼已经没了藤蔓恢复成原样的马车,卸下肩头的狼,头也不抬的说了句:“放心,他还活着。”
林久的手指终于探到了林远浅浅的呼吸,被恐惧拽紧的心脏再次跃动起来。
他深吐一口气:“吓死我了。”
灵动再次恢复了他双眼的光彩,他伸手狠狠拍他的脸:“傻大个!愣头青!醒醒,醒醒!”
苏能拿出火折子,把打来的树枝堆好,升起冉冉火焰,又拿出一口粗糙的石头锅子,把草药碾碎,放入清水,摆在火堆里面。
“他失血过多,一时间也醒不过来,你还不如省点力气,帮我看着这锅药!”苏能拍拍手,拔出绑在小腿上的尖刀,托起狼身就把它钉在树上。
林久唤了几声,见林远没有反应,这才开始正视苏能。
看着他熟练地开始剥狼皮,再想他刚才对他的态度,他眼珠子一转,觉得这苏能虽说是一个奴隶,却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奴隶,这里面肯定有古怪!
“苏能,是你救了我们?”林久就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小机灵,现在林远昏迷不醒,罗秋梨一个弱女子,他这个小身板,三个人加在一起也不是这个随随便便杀死一头狼的魁梧汉子的对手。
苏能拿着尖刀,手轻轻一划,狼皮和狼身就完美分开,他很有技巧地使了些力气,一整个狼皮就被他剥了个干净,然后被他随意扔在地上。
这狼皮上面都是被荆棘刺的破洞,值不了几个钱。
“一半一半。”苏能一边拿着刀削着几根铁树杆子,一边随意看了一眼林久,说,“看好锅子,这里头的可是救那小子的药。”
林久虽然没听懂这一半一半的意思,但是他完全听明白了后面那句,忙蹲在火堆前,眼都不眨一下的盯着石头锅子:“怎么样算好了?”
“水烧干就好了。”
林久蒙圈:“水烧干了怎么喝药?”
苏能剔下一块后腿,插在铁树杆子上:“哦,这药吃的是叶子。”
林久的脸扭曲,这真不是耍他?!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吃法的。”林久不相信。
苏能又剔下三个腿,插好之后,拿着四根杆子插在火堆旁,他看了一眼快干了的锅子:“好了,把锅子拿开,这叶子热的时候外敷,冷了之后内服。”
林久看着锅里还有薄薄一层水,心里不信任的感觉更加强烈,要不要这么随意,别以为他没读过书就可以随便骗他!
苏能看林久没动,直接拿了锅子放在一边,又加了一把柴火,拨了拨火苗,又去锅子里徒手取了一大半滚烫的叶子。
林久的眉毛抖抖抖。
这么不卫生!
然后他看到苏能拿着几片叶子直接贴在了两匹皮开肉绽的马身上。又慢慢把手中的叶子吹凉,两手各拿着一片叶子塞进两匹马嘴巴里。
马被烫的嗷嗷嘶鸣,但是神奇的是却没有发狂,反而眨砸吧砸吧嘴巴吞了下去,委委屈屈地看着苏能,甚至还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
林久惊讶地下巴都要掉了,看着苏能又要来拿,林久忙起身,抱住石罐子。
烫烫烫!
林久忍着疼,警惕地看着苏能。
苏能看看他,然后漠然转身:“这药要趁热敷上,越烫越好!”
林久一听,哒哒几下蹦到林远身边,捻着手指把叶子一片片捞起来盖在林远的伤口上。
“林远啊林远,算你运气好,昏迷了不怕疼!”林久吹了吹烫红了的手指,又晾凉了些叶子,捻起一团就塞进林远嘴里,怕他咽不下去,还好心的把这一团叶子直塞到了喉咙口。
苏能看了那一团子叶子,凉凉道:“内服一次只能吃一片。”
什么?!
林久惊恐脸:“你怎么不早说?”
苏能闲闲剁着一些调味料:“你没问我。”
林久看了眼只剩下一个身子的肉狼,再看一眼他手中的冒着寒光的刀,他吸口气:“请问,吃多了会怎么样?”
苏能停下,捏起调味料撒在狼腿上:“没怎么样,就是拉几天肚子而已。”
林久放心了,还好,还好,不致命就好。
在林远拉了几天肚子,屁、眼红肿得像得了痔疮,走路都踉踉跄跄,然后转头,朱荣平拍着林久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小久啊,厉害啊,我一直以为你是下面被压的那个,没想到你竟然是......啧啧,你们宫里面的人竟然也这么会玩,闻名不如相见啊!但是远公公这才大病初愈,你可得悠着点。”
悠着点,悠着点。
林久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立马红着脸大骂苏能!
都是苏能这死人,小爷才被人误会,误会就算了,重点是爷没有那个部件啊!
有心无力,有心无力,气死人了!
......
狼肉诱人的香味,渐渐弥漫开来,罗秋梨因为异能耗尽,疲惫不堪的双眼颤抖了许久才慢慢睁开。
睡觉的时候一直有吵吵闹闹的声音在她耳朵边嘀嘀咕咕说着什么主子,什么种子,什么好香的话。
现在她一觉醒来,真的闻到一股好香的味道。
是肉的味道!
香!太香了!
罗秋梨起身,忍着头上的天旋地转,在黑暗中手脚并用地挪出车厢。
外头有火光!
她要吃肉!
她要吃肉!
“主子,你醒了。”苏能看着头顶幕篱,幕篱之下黑发散乱,手脚并用,犹如贞子再现的罗秋梨从马车帘子后面钻出来。
马车顶上的朱荣平和他姑娘也苏醒过来,愣愣地正找不到南北,听到苏能的响声,探头往下看,正好看到红火映着一个黝黑的脑袋,黑纱罩面的罗秋梨凶横地夺过苏能手上的狼腿,大口大口嚼了起来!
那可怕的咀嚼声、怪兽一般吞噬的样子......
呵!一言难尽啊!
朱荣平和他姑娘,双手哆嗦,心中陡然升起一个念头,他们终于还是没有逃过一劫,入地府了!
他们环顾四周阴风中张牙舞爪的树枝,恐惧的眼里也流露出几分释然,死了也好,这样一家子也能团聚了。
“主子,你慢慢吃,管饱!”
林久看向苏能,正好看见他一手拿着一根狼腿,一手拿着一个水壶,眼神......慈祥地看着罗秋梨。
我去,竟然慈祥,他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哪来的慈祥!
林久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眼花,慈祥就慈祥吧,反正在他身上怪事一箩筐,也不差了。
“咳咳。”
“林远,你醒啦!”林久惊喜地喊。
躺在马车檐上的林远是被腹中的一团绞痛给唤醒的,他嫌弃地一把甩开笑得和傻子一样的林久,急急忙忙跑进深林。
林久坐在马车檐上,对对手指,望着黑洞洞的天,不怨他,真的,他只是好心办了坏事而已,真不怨他!
到底是不放心,他也跟进了密林。
过了许久,他才恹恹地跟着走路怪模怪样的林远一起出来。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对生无所恋的父女俩,要说这一切变故,这对父女俩就是罪魁祸首,现在害得温柔斯文的罗主子变成“饿鬼修罗”、老实憨厚的奴隶变成古怪恐怖的“老父亲”、健康强壮的林远变成拉肚子的“残疾人”、这么机灵可爱的他变成了现在无语望天的“可怜人”。
最重要的是他可敬可佩的太子爷成为了生死不明的“失踪人士”。
林久很气愤,他双手叉腰,大喝一声:“喂,你们两个把我们的行程搞得一团乱,救了你们命就算不错了,还要在我们这骗吃骗喝到什么时候,还不快滚得越远越好!”
奶奶的熊,他林久不发威还以为他是愣头青林远吗?!
被呵斥的朱荣平姑娘不明所以的问:“地府还不包食宿的吗?”
“什么地府?!”林久瞪眼!
朱荣平看林久生气,忙打圆场:“这位小哥,不要生气,我和闺女第一次来地府,不懂规矩,还请多多海涵。”
噗嗤。
罗秋梨吃了一个大狼腿,这肉入了她的胃就化作了她的能量,极度虚弱造成的晕眩终于褪去,她慢慢嚼着第二只大狼腿,分出心思听着林久和朱荣平父女的对话,忍不住笑喷。
朱氏父女,你们是上天派来搞笑的吗?
林久气咻咻地继续吼:“你们两个脑子是不是被□□炸晕了头,地府里的人能有影子吗?仔细拿你们的狗眼好好看看清楚。”
朱荣平父女一看,火红的橘光下有淡淡的影子随着这上窜下跳的小少年动弹,还真有影子。
两人又各自捏了对方的脸,彼此都露出疼痛的眼神。
他们竟然真没死?!
要命了,这是遇到什么神什么佛了吧。
朱荣平手脚并用得爬下马车顶,伸长手臂抱下女儿。
两人退后几步,看着眼前熟悉的马车,陷入无尽的困惑中去。
在那么密集恐怖的□□中,这辆马车是如何脱困,又如何救了他们,最后还能保持这样的完好无损!
真特奶奶的撞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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