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小说:她天生媚骨 作者:啃大瓜
    张朝元的小厮一路骑马进入仁元巷,停在了石兽前,自有人上来牵马。

    他则一路入了主宅,张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一见到他,就挑开帘子道:“快些,夫人刚还问你呢。”

    这小厮应承了几声,擦了擦汗进去,“见过夫人。”

    “起来回话,”张夫人的目光从鸟笼子里的八哥转移到他身上,“说,二公子一天到晚都在什么地方?”

    小厮道:“二公子果然不往书院去,书院里已经旷了几节课了……小的跟着二公子,见二公子往翁山去了,偷偷缀在后面,发现二公子去的地方是……”

    “是什么地方?”张夫人追问道。

    “是联璧阁。”

    张夫人一顿,又高又阔的额头狠狠一皱,那原本端庄贤良的样子顿时一扫而光,她死死抓着手中的菩提念珠,又问道:“是哪个联璧阁?”

    小厮只以为她并不知道,“就是长平侯夫人居住的那个园子。”

    “噗”地一声,只见那串念珠忽然断掉,一百零八颗珠子洒落了一地,吓得这小厮连声讨饶。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张夫人道:“你去老爷那里,不说联璧阁的事,只说二公子课业不佳,让老爷这几日亲自抓一抓。”

    “是。”小厮飞也一般下去了。

    丫鬟们在地上找寻着念珠,却听到头顶张夫人又尖又利的声音:“骚狐狸,小贱妇,每日里迎门卖笑,搔首踟蹰,窑姐儿一样的东西,敢勾引我们哥儿?”

    一连串叫骂声从张夫人嘴里吐出来,连丫鬟都听得面热耳炽不忍卒听,却见张夫人脸上呈现一种挂着寒霜的铁青之色,一双狭长的眼中,射出阴冷的光,如毒蛇般死死盯着二堂的一处房间,大丫鬟凝霜知道,那曾经是大公子和大夫人燕居的地方。

    “你姐姐倒也厉害得很,如今又是个什么下场,死无所葬……”张夫人厌恶又痛快地想道:“你如今不过空有个长平侯夫人的名头,实际不过是罪臣之女,覆巢之下无完卵,你要想去岭南烟瘴之地,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她说着起身,“换衣服,去成安侯府。”

    成安侯府,如今承爵的是永穆大长公主的长子,老侯爷去了以后,永穆大长公主就几乎闭门不出,吃斋念佛,主持家事的就是成安侯夫人王氏。

    王氏只有一个儿子就是刘符生,平日里看护地跟眼珠子一样,生生惯成了一个斗鸡走马的纨绔。偏这纨绔贪花好色,还未娶亲家中已经纳了十几房小妾,王氏为他相看的几家门当户对的人家都不太愿意同他结亲。

    但也有歆羡成安侯府富贵的,比如长安都中新兴的一户勋贵人家,惠宁伯府的姑娘王秀兰,年纪、样貌都不错,媒人也不知道是自愿说媒的,还是有所请托,总之王氏有心见了这姑娘一面之后,还真觉得不错,眼看其他勋贵人家的女儿都抓不住了,这惠宁伯府虽然门户有些微寒,但好歹也是个伯爵,不算门第不均。

    张夫人拜见的时候,王氏正带着这个未来的儿媳妇清点东西。

    勋贵人家不比仕宦人家,讲究什么三媒六聘、婚前避嫌。勋贵人家父子相袭,兄终弟及,然后这些人相互间通婚联姻,形成一个圈子,同气连枝,彼此之间甚至有指腹为婚的,青梅竹马一块长大,水到渠成就办了婚事。

    “怪道今儿喜鹊叫唤地厉害呢,原来果然是贵客上门了,”王氏笑着将张夫人迎进来,又指着王秀兰道:“这就我看中的媳妇,下个月打算办喜事。”

    王秀兰模样乖巧,身姿荏弱,盈盈一拜:“见过夫人。”

    “哎呦多礼什么,”张夫人亲热地拉住她的手,却摸到了她手心厚厚的一层老茧,心下嫌恶起来,不动声色地抽回手:“一看就是好孩子,快坐下,我第一次见没什么礼物,这一支双鸾衔寿果金簪,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张夫人将头上的金簪取下来,插到了王秀兰的头上。

    王秀兰还要推拒,就被张夫人拦下,假意道:“若还拒绝,便是与我不亲近了。”

    王秀兰这才面带羞赧地接下,张夫人夸赞了几句,仿佛不经意间微微一叹息,顿时被心细如发的王氏发觉出异常来,当即问道:“姐姐有什么心事,不妨直说。”

    张夫人忙道:“并没有什么事情,你多想了,况是当着孩子的面,又怎好说心事什么的。”

    王氏心中一转,看向王秀兰,王秀兰倒也十分伶俐有眼色,只说自己去换衣服,起身告退了。

    见王秀兰离开,张夫人这才道:“妹妹,我瞧着这孩子是真好,模样端正,迎人又孝顺,你娶进来真是有福气了。只不过这婚事将近,可不要出现什么波折才是。”

    王氏听出不对来:“什么波折?”

    张夫人欲言又止:“……这让我怎么说,原是从我家老二身上觉出不对来的,他这几日早出晚归,神思不属的,我瞧着不对劲,问又问不出来,只好悄悄遣人打探,这一打探才知道,原来这孩子竟不去书院几多时了,每日便是跟着你家的小世子……”

    王氏只以为自己家儿子带坏了人家的孩子,尴尬不已:“符生是个好的,就是身边的人结交地不仔细,多是些爱玩的人,等成了亲以后,这性子肯定会收回来的。”

    没想到张夫人摇头道:“不是贪玩,小世子如果年少贪色,也不算什么毛病,可如果碰了不该碰的人,那落的就不是风流的名声,而是大祸事啊。”

    王氏心中一紧:“什么不该碰的人?”

    张夫人道:“长平侯府的那位。”

    长平侯发妻早逝,两个生了庶子的姨娘被接出府去供养了,如今侯府主人是个八岁的孩子,因为年纪太小,朝廷压着印宝,要等到过几年这孩子长大了,才将印绶和爵位一同交给他,所以现在的长平侯的名分,依然指的是以前那位老侯爷,整个侯府也只有一个女主人,那就是长平侯夫人。

    楚嫣的名字,王氏不会不知道,甚至她亲眼见过,也言笑晏晏过,在南安侯府还没有大厦倾颓的时候。

    王氏对楚嫣的记忆,还停留在好几年前一同在大雷音寺烧香的时候,那个鲜妍明媚的少女,一点点忧虑也没有,歪着头摇了寺庙的签子,抽中了一个“日边红杏倚云栽”的签子,住持微笑着解释,得此签者,必得贵婿。

    现在看来,什么贵婿,六十八岁的长平侯,是贵婿吗?

    王氏原本也风闻过一些事情,听闻长平侯死后,这位侯夫人很快就搬离出府,来到翁山独居,只不过性喜宴客,便传出些风流韵事来,颇有桃色之意,她是当个饭后谈资来听,没想到这事情居然有一天和她的儿子扯上了关系。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王氏一时之间,气得肝火上头,头晕目眩起来。

    “夫人,夫人!”王秀兰从帘子后面急急奔出来,将王氏扶进了里屋。

    张夫人知道她躲在后堂的屏风后面,听了个一清二楚,心中冷冷一笑,面上却歉疚不已:“都是我,说了这些有的没的,让侯夫人听得犯了旧疾……”

    王秀兰一听到楚嫣的名字就忍不住涌上一阵嫉恨,“夫人有什么错,不过是以实告之,若是夫人不说,我们哪里知道还有人如此水性杨花,不知羞耻——”

    张夫人捂着帕子匆匆离开,留下王秀兰在原地绞着手,那一双本来清秀的眼中,射出恶毒的光来。

    联璧阁中有一座斜倚亭,玲珑轻巧,可供人小憩、纳凉、避雨、观景,而且空间范围也不逼仄,远眺可以看到天光云影碧波涌动,近看有池塘锦鲤遨游,荷莲轻荡。

    下午的时候,下过一场雨,以至楚嫣晚上在亭子里观赏锦鲤的时候,这群鱼儿都冒头在水面上,一点一点地,像在对她点头示意。

    楚嫣抓了一把鱼食撒在水面,忽然身后一阵风,她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就被一双刚强有力的手抓住了腰身。

    这双大手贴上来,像炙热的炭火,一路带着火花钻进了她薄薄的衣衫之中。

    楚嫣被压在栏杆上,由着这双手灵巧地磋磨着她,犹如蘸饱了浓墨的笔头,在她的身上留下斑斑印记。

    掌心下的肌肤恍若新雪初凝,白洁绵软,温香嫩玉,这双手不知足地向下,却被楚嫣死死摁住了:“都督,你不请自来,所为何事?”

    楚嫣被翻过来,男人强横地置身在她的双腿之间,只逼得她缩在栏杆上面,再往后半步,便是池塘。

    楚嫣后背悬空,浑身都软了下来,脚踝还捏在男人的手里,男人像把玩一件精工雕琢的美玉。

    “不为何事,”男人一双比夜还黑的眸子压下来:“就来看你。”

    楚嫣一阵心慌,没有依托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扑腾了起来,烟罗纱落进了池塘中,被几条鱼儿当做鱼食,尝了几口,却又吞不进肚子里去。

    “要看也要点着灯笼才看的仔细,”楚嫣见挣扎不动,心中倒也一定,只道若是再进一步,自己就翻身落入这池塘之中:“黑灯瞎火的,都督看得清吗?”

    不知道男人是不是洞悉了她的想法,总之果真也不曾进一步,将她从栏杆上抱了下来。

    然而楚嫣还不等松一口气,却被这男人拉近怀里,身下便是他遒劲的大腿,烫地楚嫣心底里害怕。

    “都督这几日莫不是又去演武了,”楚嫣强笑道:“我坐上去,真像坐在了柴火堆上。”

    她借势欲起,却仍被锁在方寸之间。

    楚嫣一下子冷下来,一双手没有再推离,反而如蛇一般缠了上去:“都督这般情浓,一定是给我带来好消息了吧,让我猜猜……莫不是案子有了眉目?”

    男人果然一顿,一言不发。

    楚嫣又道:“不是案子的话,那就是婚事了,都督总算下了决心,要停妻再娶了?一纸休书将原配赶回老家,然后八抬大轿来翁山迎我,都督可愿意?”

    男人在提到原配的时候,锁在楚嫣身上的力气,不自觉淡了许多。

    楚嫣顺势站起来,笑道:“看来都督还未有所取舍,那就恕我不奉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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