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敖箴瞪着一双朦胧的大眼睛，指着红色的尖果问道。
“一种尝起来辣辣的, 让你浑身发热的东西, 你别……”话没说完，阿元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一根长长的红色小尖果只剩一小截露在嘴巴外面。
“快吐出来，怎么能生吃呢。”这玩意儿生吃可让人遭罪了。
敖箴嚼了嚼，眉毛皱着, 一张脸拧巴成了一块破布，漂亮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显然被辣哭了。
大张着嘴吐舌头，哈嗤哈嗤的呼气。
时渊将灵泉递到他嘴边, 毫不留情的嘲笑：“年纪不大, 胆子倒大，看见什么都往嘴里塞，这下尝到苦头了吧。”
敖箴瞪着时渊, 再一次怀疑起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爹。哪有爹爹这样坏的，随时随地打击他。
时渊揉着他的头，将他一把抱起来：“你的好奇心得收一收，我知道你聪慧能听懂我的意思，不许随便吃东西，万一是相克之物, 伤着你了，我跟你娘亲得有多心疼啊。”
敖箴小小的脸上闪过一丝别扭，还有遮掩不住的欢喜。
爹爹是喜欢他的。
他第一次真实而深刻的感受到他话里的担心, 他伸出小小的手臂，抱着时渊的脖子，毛茸茸的小脑袋靠过去，乖巧的蹭了蹭。
这爱蹭蹭的小动作跟他娘一样。
时渊心软的一塌糊涂，虽然嫌弃这小子捣乱，但若说不疼爱，怎么可能呢。
这是阿元为他生下的孩子，是除了阿元外，他最亲近的人，他还小，他得教他，疼他，直到他长大。
阿元看着父子俩的互动，心满意足的笑了笑。
“随便找一家客栈住下，再慢慢打听。”这里很繁华，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充满了与月山不符的烟火气，空中没有随处乱飞的御剑的修士，看上去极平常。
但他们却似乎习惯了灵舟，这一点很违和。
阿元他们从灵舟下来时，没有人感到诧异，好似见惯了。
“客人，住店还是吃饭啊？”堂倌满面热情，讨好而不谄媚。
“住店。有单独的院子吗？”有敖箴这个小崽子，一间房便不够住了。要想打听白霜等人的下落，只有深入人群中，才能从他们的谈话和生活中的细节提取到最真实的信息，否则他们大可以在野外住随身洞府。
堂倌笑着介绍：“客人问对了，咱们这儿可是木渎镇最大的客栈了，小院子是特意为您这样的修士准备的。”修士们难伺候，要求多，惯不喜欢与人同住。
堂倌走在前头，边走边问：“不过，两位是哪家的弟子啊，怎么没有带家族的徽记呢。”
他状似无意，不等阿元两人回话，又转到了别的话题：“咱们这儿不算严格，若是在别地儿遇见不带徽记的，估计得倒大霉呢，您二位不知道，前些年那四大家专门猎杀没有家族倚靠的散修，到后来，这些不受拘束的散修只能找个家族挂靠，那场面，血腥气隔十里外都能闻到……”堂倌心有余悸啧了几声。
“是……”阿元一把捂着小家伙的嘴巴，怕他说出惊人之语。
“……如今没有散修了吗？”阿元有些疑惑，朗朗天地，总有那桀骜不驯，不愿趋于人下的修士，且听这堂倌所言，月河界的家族势力过于势大，处事又跋扈血腥，难道没有一个人敢反抗他们吗？
堂倌看了他们一眼，“嗐，二位是散修的话，就要小心行动了，咱们这儿极少发生猎杀之事，但若有人通风报信，别地儿的家族派了人来，我们也帮不上忙。”这普通人啊，只要安分守己，反倒比没倚靠的修士活的安乐。
堂倌看着乖巧抱着男修大腿的小娃子，眼中有怜悯闪过。
也不知这二位从何处来，竟还带上了孩子，这孩子小小年纪便要跟着丧命，真真是让人唏嘘。
堂倌摇了摇头。
心想自己操心这些做啥，人家再不济也是修仙之人，难道还需要他这样的普通人同情吗？
院子不大，左侧是镂空的木墙，里头放着闲散的书册，正中间是几间连在一起的屋子，右侧还有一间，庭院中间挖了一个小池子，放着几尾锦鲤，还有几棵文竹。
时渊在院子外设上结界，又将用不上的屋子封锁，免得小家伙乱跑。
就听到小家伙充满疑惑的声音：“娘亲，有人要杀我们吗？”方才那人似乎是这样说的。
“嗯，好像是这样，你怕不怕？”
敖箴摇了摇头，信赖的抱着阿元的腿晃了晃：“不怕，有爹跟娘在，坏人打不过我们的。”
阿元轻点了他的鼻子，小家伙，倒挺会哄人开心的。
他就跟个好奇宝宝一样，小脑袋瓜里装满了问题。
“为什么要打我们。”
“因为道不同，这个道不同呢，就是说意见想法不同，比如娘亲今天想吃桂花糕，但你却要吃糖葫芦。”
“不可以两个都吃吗？”小家伙歪着脑袋，不太明白为什么要二选一，明明可以都要，这样即使意见不合，也不会吵架，更不会兵刃相见。
阿元噗嗤笑出声，抬头见时渊进来，赶紧说道：“师兄，快来瞧瞧你儿子，贪心的很呢。”
小家伙嘟着嘴，不开心。
他说错了吗？如果想做的不一样，又不想吵架，都采取一点对方的意见，不就好了吗？
像他跟娘亲就不会这样。
小家伙愁眉苦脸，好似陷入了谜团。
时渊叹了口气，开解道：“小子，你说的没错，彼此尊重，互相容忍就能维持和平，但靠一方是不行的，比如你愿意两个都拿，但你娘亲不愿意呢？到时是你让步还是让她让步？那些人要杀的不是我们，而是跟我们一样的散修，你恐怕听不懂，但爹爹必须跟你说，在离开这里之前，但凡让你躲进芥子中，便不许阳奉阴违。”
就怕这小子调皮，关键时候出来捣乱，反而成了别人的把柄。
小敖箴一张脸皱着。
眉头拧的紧紧的，特别严肃。
“我知道了。”
时渊笑了笑，他知道，以他的聪慧，尽管现在不明白，也会记在心头。
到了晚上，等敖箴睡着，阿元才将疑惑问出：“……他还小，师兄何必与他说大人的复杂呢？”她幼时，师兄便不曾将这些事说与她听，只管玩乐修炼便好。
“他是男孩子，龙族稀少，他的血肉是大补之物，一旦身份泄露，对任何人而言，都是滔天的诱惑，小崽子既跟了出来，我便要在他心里种下防人之心。”他宁可敖箴欺负别人，也不愿将他养的太过单纯善良，成为他人的俎上肉。
阿元知道他又想起了玄元还有他娘。
敖天便是仗着龙族的优势太过懒散，看不透人心，才会被玄元算计。
她握着时渊的手，无声安慰。
时渊反手握着她，道：“我没事，阿元，如今我有你和小崽子，并不难过，但敖箴是我们的孩子，他看着人小鬼大，其实很多事他并不怎么明白，他想象不到人心到底有多阴暗，但他很聪明，他会看，会问，会思考，你我若拿好听的谎话搪塞他，给他打造一个安全的世界，这样才会害了他。”
阿元恍然。
父母爱之深，则为之计之远。
她第一次当娘，只想将他护的好好的，让他无忧无虑的长大，却忘了龙族生来便是他人掠夺的目标，她越护着，对敖箴的未来越不好。
阿元脸上露出自责。
时渊握紧了她的手，“这就难过了？阿元愈发心软了。”他单手环着她的肩，两人紧紧靠在一起，缓缓说道：“你我第一回做人爹娘，即便有不妥当的，以后稍加注意些便是，不必难受。再者，你要相信小崽子，长老说过，他是龙族几万年来天资最高的龙，出生时又受到上天祝福，不会出差错的。”
阿元抬眸笑了笑。
“歇息吧。”明天还要出门打听消息呢。
两人相拥而眠，一夜无梦。
翌日，天色尚早，堂倌趴在大堂的桌上打着盹，恰好蚊子飞过，他下意识拍了自己一巴掌，把自个儿拍醒了，刚睁开眼，就见这夫妻俩带着孩子正从后院出来。
嗐，这……真是不听劝。
他起身相迎，面露忧虑：“两位，这是去……？”
“寻人，想寻几个与我们一样，没有徽记的人。”昨日这堂倌不露声色透露消息，阿元从他身上没有感受到恶意，约莫是好心提醒，是以也直接将他们的目的告知。
“小哥若有消息，不若与我二人说上一说，定有重酬。”
堂倌为难。
想到家中被废了灵根的弟弟，又恨意难平。
但眼前这两人真的能帮他报仇吗？那可是万俟家的人。
一时拿不定主意。
阿元也不强人所难，只道：“我们先出去看看，你若想好了，夜间便寻我们。”
堂倌一震，神色倏地变的焦急起来。
“两位止步，客栈外恐怕已有人在等着你们了，咱们月河界各地规矩不同，但唯有一条是共通的，便是看见无徽记之人立刻上报那些世家驻守在当地的巡逻队，只要上报便有银钱赏赐，二位昨日住进来，想必早已有人见着去通知那巡逻队了。”
阿元：“……”
她跟时渊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皱了皱眉。
月河界的风气比她想象中更为严苛。
“我……嗐，两位随我来。”堂倌眼神越来越坚定，这两人听到巡逻队面不改色，一定是极有本事之人，为弟弟报仇的机会难寻，或许……他们可以办到呢。
原来堂倌家中有一兄弟，机缘巧合下发现自己有灵根，无师自通引气入体，竟轻而易举筑了基。
本想投靠慕容家，没想到慕容家嫌弃他的修为太低，堂倌兄弟二人也知道如今各大家族对散修的屠戮，因此决定不再修炼，没想到却被有心人告发给了万俟家的巡逻队，弟弟的灵根被强行毁去，人也变的痴傻，竟生生成了废人。
他们兄弟相依为命，本就没什么大志向，没想到……是这个结局。
“你是说，你有我们要的消息，要求是为你弟弟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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