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申时未过, 徐晟抵达家门,听闻叔父和姑姑到访, 连玄色武服也懒得换,径直奔向东侧偏厅。

    此厅设于曲水缭绕的小院落, 最为清静幽雅,只用于自家人小聚。

    院内无仆役护卫看守,仅有于娴独坐树荫下石椅。

    一见徐晟风风火火闯入, 她起身拦下,顺手替他整理歪掉的领口, 小声提醒“大公子,长辈们都在等您, 您切记谨言慎行,莫惹爹娘不快。”

    徐晟自幼由她照顾长大, 一向敬重有加,虽不明其意, 仍郑重点头“我少说话便是”

    推门入厅,内里谈笑声缓歇。

    见父母、二叔、姑姑分别坐于下首,而主位上则端坐着祖母和“先生”, 位置颇为古怪,徐晟雀跃之情顿生,立时把于娴的嘱咐抛诸脑后。

    他逐一向父母、叔姑问安, 继而笑嘻嘻打量阮时意与徐赫, 咧嘴笑道“今儿好热闹二位是要定亲了”

    徐明礼夫妇正欲制止, 徐晟已贼兮兮冲徐赫眨眼“往后, 我该叫你哥还是妹夫”

    徐赫尚未答话,徐明礼顶了满脸乌云,厉声喝道“没规没矩给我跪下”

    徐晟最怕父亲动怒,闻声腿脚发软,战战兢兢朝自家首辅爹跪下。

    “爹孩儿错了”

    首富大人的脸更黑了,眸子里如有电闪雷鸣之严厉“跪你祖父祖母”

    徐晟心下一咯噔。

    看样子,祖母身份暴露了不单姑姑知情,连先生也

    既然定下婚约,未来继祖父便很快是继祖父,四舍五入,喊一声“祖父”,并不为过。

    再说,先生尽全力救过他和静影,朝他行礼,实属理所当然。

    于是,徐晟乖乖转向徐赫和阮时意,认真叩首。

    主位上的二人对于他竟无半分讶异、心平气和接受事实而震惊,不由得对望一眼。

    徐赫等他拜至第三下,连忙发话“好了好了,快坐下吧”

    “是。”

    徐晟依言坐到母亲身边的空位,紧抿双唇,决定听于嬷嬷之言,啥也不说了。

    徐明礼夫妇、徐明裕兄妹见他安静得不寻常,不好当着长辈面前询问,遂继续原先话题。

    “父亲和母亲身份不能公开,眼下未曾以新身份结亲”徐明礼花了半天来适应自己多了个亲爹,语气尊敬亦带试探,“孩儿的意思是,请父亲暂居倚桐苑,一来有宽敞楼阁可作画,二来外围有大片竹丛,清凉舒适,离母亲所住的绣月居仅有一池之隔,便于二位沟通,不知父亲意下如何”

    说是“沟通”,不如说幽会

    阮时意两颊微烧,一双妙目不经意窥探徐赫的反应。

    徐赫来徐府之前,原本没指望搬入,只打算向子女宣告他这爹尚在人世,别轻易把娘嫁出去罢了。

    但见长子长媳有心,他动了与家人多相处之念。

    至于住在何处,自然无所谓。

    “府上诸事,听你们安排即可。”

    他转望阮时意手边长匣“此为齐王带来的晴岚图”

    “正是。”阮时意颔首,似笑非笑补了句,“他昨日手捧此卷,目的是向我提亲。”

    徐赫瞬间不淡定,双拳紧握“你你没”

    扣下人家的求婚信物该不会答应了什么要求吧

    阮时意明显从他长眸捕获醋意,唯恐他在子孙面前暴露幼稚的一面,没再逗他“我不可能为索还你的一幅旧作,而搭上自己好不容易重拾的人生”

    不像某人,牺牲色相,还拿不到手

    她优雅地翻了个白眼,解释道“我坦白跟他说了,无意高攀皇族人,但可用探微先生的三幅画来借晴岚图一个月,只为临摹。此画从衔云郡主处所借,转手再借我,却能凭空赚你三幅画,精明如他,能不乐意”

    徐赫缓缓展开画卷,确认是自己亲笔,凝眉问“就这样如此简单”

    阮时意苦笑“我也很意外。”

    她环视子孙反应,对上徐明初的美眸时,蓦然记起,齐王起初先关注秋澄,慢慢才把视线转移至她身上。

    总觉他不像会无缘无故关注徐家女子。

    当着徐家兄妹的面,她没把话锋往提亲方面带引,复对徐赫一笑“我正想拿去篱溪宅子给你揭裱,结果我还没出门,你人就到了。”

    “亏得你没去,”徐赫莞尔,“老洪丢了媳妇,郁郁寡欢又死要面子,赖在我那儿不走,一会儿要我下厨,一会要我陪喝酒,一会儿要与我叙旧,闹得鸡飞狗跳,没把我吵死”

    他边浅笑抱怨,边打开随身包裹,取出晴岚图原作与临摹至八成的复制品,向她展示近期的进度“这儿有处处峰高无坦途、空翠两枚闲章,非我之物,是你闲来无聊时盖的,你且看在不在,省得我费工夫再刻”

    徐明初乍见五幅晴岚图同时出现,立马搁下茶盏,兴致盎然凑近“目下还缺了一段”

    “不错,”徐赫拿起他从皇宫替换而出的那幅,“这是你娘交予蓝家保管的,后来被今上一道圣旨借走。我费尽心机,给换了出来,背后所绘的是地下城秘道图。”

    此画在偷运出宫前裁成四截,外加他为抹去皇帝御笔,改得一塌糊涂,远不如重绘版本,仍极为磅礴。

    徐明初小心翼翼将此段平坦在织花地毯上,眼光片刻不离,极尽欢喜。

    阮时意拿出另一截“此乃从你平姨手里要回的第二段。我最初无心索还,偶然听她对我的死冷嘲热讽,怒而让你嫂嫂出面。”

    此段内藏“古祁城”三字,再无别的信息。

    她再打开洪家保存的第五幅,以及自藏数十年的最末段。这两截后面所记的分别为地下河,石龙为记。

    她迫不及待想让徐赫揭晓齐王留下的第三幅幅。

    得到其中五幅的秘密,暂无踪迹的第四幅,兴许没那么重要

    四国书画藏家为之疯狂的五卷山水画分成上下两排,首尾相接,以精妙笔法展现山山水水的壮丽奇观。

    画上峰峦时有锋芒,时有敦厚,层层叠叠,渐进堆砌。

    树木、山坡、房舍、桥梁、亭台、村落、小舟既有层峦环抱的意趣,亦具云山诗意的悠远,精美繁复伴以辽远开阔,气魄恢弘,令人目光流连不息。

    徐家兄妹与周氏惊叹连连,凝望徐赫的眼神再添敬意。

    未料,一直紧闭嘴巴的徐晟忽而朝徐赫扑通一跪“祖父我错了”

    此举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徐赫急忙伸手去扶他“好端端的,怎又跪了呢”

    徐晟死活不肯起,苦着脸道“您就让我跪着吧晟儿有眼无珠,多有得罪,您要怎么罚都成不必留情面”

    余人均猜不出这孩子犯了何种弥天大错,竟要自请罚跪。

    徐赫转头求助于阮时意,她微微扬起唇角,不作判断,闹得他手足无措。

    徐晟适才于沉默之际暗中观察大家的言行,逐渐猜出让他震悚不已的事实。

    首辅爹嘴上说的“祖父”,并非他想象中的“继祖父”,而是他从小到大引以为荣、年年月月拜祭的亲祖父

    与徐赫相识相处的点点滴滴于记忆中翩然复至。

    他们第一次会面,是在何时何地

    在赤月行馆画室内,他无知无畏,画下一幅惊世巨作王八和它的王八蛋。

    徐晟想起那场景,整个人都不好了。

    啊啊啊他居然在自己亲祖父面前开了个不知轻重的玩笑

    而亲祖父如何应对夸了他一顿,耐心十足地指导他画双鱼图,甚至亲手替他补上数笔,还要走他的劣作收藏

    事后,他都做了什么

    他当着亲祖父之面,劝祖母养一院子的小郎君,和祖母拉小手装恩爱

    得悉二人为情侣时,他嘲笑过祖父,吃过祖父的醋,险些说出“野男人”的蔑称,测试祖父对孩子的耐性,还有厨艺、武功和酒量,更于醉后口没遮拦,让祖父入赘徐家、与其称兄道弟

    他做梦也想不到,“先生”会是亲祖父实在匪夷所思

    怪不得“先生”处处包容,为护着他而同去地下城,还在火器乱射时,舍命推开他和洪大将军

    天啊完了完了完了难怪祖母时常露出削他的眼神

    他现在自削还来得及么

    眼看徐晟长跪不起,徐赫大致明白他何以有此举措。

    想必方才行大礼时,这孩子糊里糊涂,没想通其中缘由,又恐多问招致长者不悦;觉察大伙儿态度变化后,才意识过往一年来的出言无状,主动下跪认错。

    念及此处,徐赫失笑,稍加用劲将长孙搀扶而起。

    没想到,刚松手,徐晟再度“噗通”跪了回去。

    徐赫无奈,半蹲在他跟前,温声道“晟儿,我和你祖母不一样。我在冰天雪地里一觉睡了三十五年,一来没感受过人世间沧桑变迁,二来缺少和你们相处的时日,三来,我没尽过为人父、为人祖父的职责,也不具备父亲和祖父该有的样子

    “你我之间的玩笑话,全因我隐瞒身份所起,不知者不罪。你若不信,大可问问你祖母,我私下常夸你率真可爱,岂会责怪你的无心之失事实上,我更希望你别嫌弃我,也原谅我未必能成为你理想中的祖父。”

    徐赫与之平视,字字句句言词恳切。

    徐晟目视年纪介于自己和父亲之间的祖父,眼底泪光闪现,不争气地有了欲哭冲动。

    徐赫笑而拍了拍他的肩“起来吧自家人跪来跪去做什么往后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你若真犯错再跪不迟”

    “呜呜我爷爷果然是天底下最棒的”徐晟如小孩子似的瘪嘴,向阮时意撒娇,“祖母啊您上哪儿给我找了这么好的亲祖父”

    阮时意禁不住扶额。

    这捣蛋孩子不到半刻,又开始说胡话了

    当晚,徐赫没回篱溪。

    阮时意则遣人告知阿六,让孩子收拾收拾,明儿带上大犬们,随马车搬入首辅府。

    因家中骤然冒出一位长辈,徐明礼夫妇倍感不适应,偏生在人前不能表现毕恭毕敬的情态,总担心怠慢了徐赫。

    徐赫素来无长者风范,生怕长子长媳为难,晚膳后只和毛头玩了一阵,借揭标与临摹为由,早早回倚桐苑。

    暮色之下,修竹数竿亭亭玉立,伴以碧桃红杏。树下有一池一亭,名为点绿、霁临。景致清闲,群木繁茂,极乐世界也。

    对于子女亲力亲为布置的院落,徐赫深感满意惊喜。

    因他需复制万山晴岚图,徐明礼给他安排的两名伶俐仆从皆住在院外,无事不得进入倚桐苑,以免扰了他作画。

    画室内,画案简介大气,两侧小架子上置有前朝剔红漆盒、古铜水盂、古印池、玉炳棕帚、斑竹管笔、紫檀笔筒等精致器物,不论材质与样式,大多按照他习惯所配。

    显而易见,阮时意悄悄列了份清单。

    白日里当着子孙,他没敢与阮时意过份亲近。

    眼见夜色降临,料想阮时意已回小院,他心下发痒,把画卷锁入柜内,留一盏孤灯,掩上房门,意欲不动声色前往绣月居一观。

    依照阮时意喜静的脾性,她最多只留两三名贴身侍婢侍候,且多半是澜园那数人,与他相熟,断然不会大惊小怪、造谣生事。

    他估摸方向,绕过月下莲池,忽见前方花木阴影处,有人鬼鬼祟祟东行。

    大晚上的不走悬挂琉璃灯的长廊,不走石灯照耀的卵石小径,专挑灯火与月色映照不到的所在,莫非是贼

    徐赫冷笑闪至树后,屏息静待。

    等那人蹑手蹑脚沿一整排玉兰树下走过,他纵身跃出,手臂带着凌厉劲风,抓向对方

    对方转身就逃,被他一手拽住,抵在树干上。

    咦“小偷”比他矮了近一头,身量纤细触手之处丰盈温软,是女子

    风吹云散,月影照耀下,娇颜羞恼交集,双眉似柳叶新钩,唇朱如樱桃久熟,竟是他的妻

    “阮阮,”徐赫手上力度稍稍放松,却未从她前襟撤离,“你在自己家中偷偷摸摸做什么”

    阮时意分明察觉他的爪子不老实,愠道“管得着么你、你弄疼我了”

    “那揉揉”

    他一手固着她不盈一握的纤腰,教她避无从避;另一只手则上上下下温柔“安抚”了一番。

    阮时意下意识挣扎,又觉夫妻间什么都经历过,何必矫情

    她扭过头,轻咬下唇,由着他胡来。

    徐赫难得她顺从,手上愈发放肆,嘴唇覆在她腮边,笑语哼哼“我的阮阮想念我,担心我漫漫长夜寂寞又怕被儿孙笑话,悄悄绕道来寻”

    “才不是”

    阮时意温婉嗓音因他的放肆,免不了沾惹如蜜浆糯甜。

    徐赫长腿往前一逼,将她挤在树干与身体间,腾出手托起她的下颌,迫使她抬头与己对视。

    “说说看,何以大晚上不提灯、不带婢子、不行主道,孤身一人走向我院落的方向”

    阮时意的确想避人耳目,亲自把闲章送他手里,顺带探听他在郡主府受过何种折磨。

    谁知走到半路,竟被他逮了个正着

    见她紧抿檀唇,徐赫笑意更盛“我懂了,咱们老规矩。”

    以舌撬唇。

    说罢,他低头碾向思念数个日夜的唇瓣。

    黏缠吮吻与连串轻啮,外加轻捏慢揉,使得阮时意浑身绵软,被迫靠在树上,任由他为所欲为。

    无可避免记起那夜的躯体相贴,极致温存她如饮佳酿般,有种说不清道不清的飘然之感。

    小别数日,她似乎没不大抗拒他的狂肆,干涸被潮意取缔。

    他刮净胡子,亲吻少了刺痛感,教她渐生麻隐秘欢悦。

    察觉她的柔软温顺,他倍加肆意,尽情攫取她唇齿软舌的清甜。

    当她于呼吸间隙微微喘息时,他陡然弯腰,将她横抱怀内,转身步向倚桐苑。

    “别”

    阮时意从片晌前的紧密相贴中清晰感觉他蠢蠢欲动的念头,料想他吃素太久,突然尝到肉滋味,自是情难自制。

    她不愿在他搬入徐家当夜过分亲密,急忙挣扎下地。

    徐赫负气拥她在怀,紧紧箍着她,小声埋怨“你睡完就跑,究竟把我当什么”

    阮时意自知当日盛怒下的决定过于无情,本来心怀自责;但每每念及她不在时,他却跑去郡主府,享尽人间媚色心里如扎了根难除的锐刺。

    “三郎,你松手,我有话要问你。”

    软嗓隐隐泄露冷冽。

    徐赫一怔,依依不舍放脱了她,又强行和她十指相扣。

    阮时意甩不开,淡声道“咱俩搬回徐府,你在子孙前,得收敛,别成天盯着我笑”

    徐赫委屈“我不对你笑,难道冲你板着脸”

    “我是说,一把年纪不许、不许在孩子目光企及处卿卿我我的”

    “现在没人瞧见,可以卿卿我我。”他俯首含住她的耳垂,舌尖轻舐。

    “别闹”她周身不自在,难受极了,真怕他乱来,语气严肃。

    徐赫自讨没趣,挽她的手,移步向莲池边的水榭小坐。

    水榭为四柱,四面有雕花屏风与木窗交错掩映。

    借着淡泊月色,徐赫发觉妻子秀眉轻蹙,仿佛心绪不宁,温言劝道“我听话就是对了,你可知,今儿在二门前的石拱桥上,明礼问我,是不是他失散多年的儿子这话真别扭”

    “这事,我是时候和他明说。”

    “嗯”

    “是我的疏忽,让一居心不良的丫头钻了空子。”

    阮时意简略说了慕秋之事,再三叮嘱他,这件事乃长子的耻辱,也是她的心结,让他千万别提及。

    徐赫闻言,更多的是感动她的妻,总算将他视为自己人。

    二人聊起晴岚图,万万没料到,费尽周折博得夏纤络同意未果,到头来轻松“借”到手。

    徐赫计划揭裱看情况,再决定是否如法炮制。

    阮时意对齐王求娶的想法表示不解,坚持认为他接近徐家人另有所图,但徐赫从未与此人正面接触,不敢妄下定论。

    七弯八绕,阮时意终于说出耿耿于怀的疑问“三郎,你、你在郡主府”

    话未道尽,徐赫忿然道“别提了她和姚统领简直可恶”

    阮时意惊呆“他们俩竟”

    “折磨我好几个时辰,弄得我生不如死”徐赫咬牙切齿。

    阮时意心痛如绞之余,禁不住满脸赤红“你、你为获取画中机密,不惜被他俩糟践这、这也太、太”

    徐赫如坠云雾,仔细一想,啼笑皆非“阮阮你脑子里装的什么污七八糟你以为我,和两个不知廉耻的家伙那个我只是在阁子的墙壁上画了一幅山水画”

    “那算什么折磨”

    阮时意恼音轻啐,心下安稳,忍不住松了口气。

    “可我作画过程中,他们他们在楼底下折腾害我只想插翅飞到你身边哪里还有心思作画”

    徐赫气愤之极,耳边浮出当时的家具摇晃声、皮肉碰撞声、被布料堵住嘴挤出的呜咽声、急促呼吸声

    阮时意忆及在酒泉宫醇芳阁内被打扮得花枝招展时,曾听见琴师与女子的靡丽之音,霎时心跳欲裂。

    夏夜柔风徐徐,吹不散人心底的燥热。

    水榭四边藤萝倒垂,摇摆不定,如人心的飘摇。

    锦鲤在池塘内浮沉缱绻,吞吐泡沫,乱了一池月光。

    静坐无话,夫妻二人各怀心事,各自赧然。

    良久,徐赫舐了舐嘴角,携温凉气息逐寸挪近,将她逼到屏风角落。

    他今日登门徐府,本就具备精心雕琢好的仪容风姿。

    此际眼神灼人,笑靥如惑,连微哑沉嗓也透着恰如其分的引诱。

    “阮阮,为夫在外受了莫大屈辱,你作为妻子,是不是该好好安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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