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事之后,我和沈夜的生活便又归于平静。
虽说总有些年轻人会对某位高人气角色处于“剧情雪盲期”的生活深感好奇,非要想方设法八卦一番——这也给我的同僚们增加了无数额外工作量,可我必须负责任地说,之所以剧情会处于不让人看到的“雪盲期”,便是由于这段经历或千篇一律,或无甚可说——总而言之,非常枯燥乏味。
如果一定要记流水账的话,那么我的日子就是如下这般:
清晨沈夜出去主持晨祭,我会更早起一些,确切的说,是尽量在他睡醒之前起来,免得他看见没穿好衣服的我又生气,他起床以后便去静室沐浴——这段时间他不准我跟随,大概以沈夜待神农神上的虔诚之心,必定认为晨祭之前需要静心,看见我……不管怎样都有相反效果吧,所以我只替他把祭服准备好,在门口等他出来,送他更衣出去,接下来是整个早晨的自由行动时间,我一般用于打坐练功,间或练练法术,偶尔也练练兵刃。
上午沈夜回来之后,就去大殿处理公务,我在他身边——的柱子后面——小心陪着他,整个过程全无交流。中午他去书房看书,我便陪他去书房,如果他去探望小曦,我也隐藏行迹偷偷陪他去看望小曦。到下午他又开始处理公务,依次见那些来找他禀告各种问题的祭司们,倘若来见他的人少,公务便能早些结束,从下午到傍晚时分,我们就一直呆在练功房,他会教我一些新的法术,或者指导一下我的身法,我再陪他练练法术,替他当活人靶子,除偶尔指导一两句之外,他甚少同我说话。
晚上沈夜或是看书,或是自行静坐练功,我就替他护法,但绝大部分时间,他会去哄小曦睡觉。沈曦很害怕夜晚和睡觉,尤其这两件事加在一起的时候,再逢下雨下雪的夜晚,就更难入睡,不论华月弹多久催眠曲都不行。
沈夜每天至少要花上一两个时辰给小曦讲睡前故事,逢雨雪天气更久。我则每隔三天就听一遍同样的故事,听得耳朵都起茧子,偏偏沈夜耐心极好,还能一遍一遍地讲下去。
偶尔他也会讲一两个新鲜故事,我很喜欢听!但这种新鲜故事大多不会讲第二遍,因此我很怀疑是他自己编的,等轮到第二遍时他已经忘了自己当初编的是什么……沈夜编故事的能力极差,大约半年多的时间里我碰上过两回瞳大人来看小曦,瞳讲过一个很短、但很活泼有趣的故事……但我只想听沈夜编的,从中多了解一些他真实的喜好或某些隐藏的心愿,可惜甚少能如愿。待小曦满意地睡熟之后,沈夜就去见沧溟城主,回来之后心情照例变糟,如果没找到什么骂我的地方,那么他很快就会休息。
沈夜的日常生活就是这样日复一日的单调,连我替他讲出来都觉得无聊乏味得令人发指!
如今想想本尊最后和主角们说的那句“并不认为你们能理解,这一百年中,我只注视着一个人,只听从一个人的声音……”,当真是发自肺腑,我自身性格沉闷,用同僚的话说就是很宅不合群,远不如本尊的性情那么活泼跳脱好奇心强,饶是如此都觉得几十年如一日这般刻板且全无娱乐的日子实在……稍嫌烦闷了一点,呃……除了每天看着他,也没什么别的娱乐项目。
剧情进度我倒是不担心,眼下时日尚早,各种争执尚未发生,我不会那么早就筹谋跑去下界激怒沈夜。那些玩家老板们看到的情形多是百年后种种矛盾积攒到顶点的爆发阶段,现在一切尚在默默酝酿的潜伏期,下界很安静,阿偃还未被流月城发现;流月城很安静,因为谢衣失踪只有二十年,二十年的时光对寿数长久的烈山部来说不算太长,一切针对沈夜的怀疑还在萌芽阶段;砺罂也很安静,百年之后他已经被沈夜敷衍哄骗到忍无可忍的地步,现在还不到时候;至于我和沈夜之间……也很安静,沈夜不用花费那么大精力教我听话,因为我从不违拗他的话,他对我也没什么可不满的地方……对吧?
那夜亲密仿佛变成一场意外,好处是坐实了我们可以非常亲密地相处,比如说他还允许我一直睡在他那张很大的床榻上,也不吝于同我分享一些小秘密——比如偶尔允许我替他捏捏肩膀、敷一下药什么的;比如我知道他一直派人去下界寻适合族人迁居的地方,已经圈定了几个地区,正按部就班地探查;比如族人正一一感染魔气,而他只是言语上应付砺罂,行动上迟迟没有往下界投放矩木枝,顶多是派人去一两个不起眼的地点进行小范围试验,没引起太大动静。
迄今为止,一切进度都控制在正常合理的范围内,我成功地成为初七——不管过程如何,我完成得甚至比我想象中更好,因为和沈夜关系良好,所以他并没有原本的那么愤怒;当初改良好了偃甲炉,所以流月城如今的境况比之前好些;我还制作了许多族人的偃甲手足——包括瞳的,至于下界,紫胤应该会记得我帮了他偌大一个忙,再过上几年,等事态平静,我得找个机会下去见见他,提醒一下这份“救命之情”他还没还我,顺便看看阿偃怎么样了,一切都按照我预想的方向发展,我很是欣慰。
此外还有最值得庆贺的一件事,匆匆数月过去,沈夜和我都渐渐习惯彼此的存在了。我知道他心中正逐渐将我和谢衣彻底区分开来——这虽是一种自欺欺人的行为,只是……谁又在乎呢?只要我不做出特别像谢衣的举动惹他伤心,他不会把我当成谢衣,所以他就能对我举动亲昵许多,而且诸事皆不避我。时日一久,他也不再刻意试探,只是命令我按照他的要求做事,我也觉得这样的生活异常安逸,不愿意轻易打破。
日子久了,那种呆在沈夜身边独特的安心与静谧之感渐渐满溢上来,我也不觉得非要如何如何亲近才好,毕竟那需要一些……契机,沈夜不是经常神血发作,我们并无特别的亲密良机。
我耗费半年多的时间把沈夜新教我的那些招式练熟,归纳起来就是寂灭幻旋刺断瞬闪斩影决……这简单几招,刀比剑更适合应付群攻,就是练习起来更为枯燥,要达到沈夜对出招速度和力度的精准要求,一个大范围劈斩的招式需要练很久,整整一个月每天晚上练习挥刀数百上千次,可能连一个招式还没练好,晚上练得太累,睡觉的时候就没太多想法,再说陪沈夜练法术也需要耗费相当大的体力,练了快一年之后,我勉强能做到不拿兵刃对着他——闪过他的大范围攻击,外加闪挪到他身边反攻……呃,不对,是反击。
眼看快过年了,流月城上下都在准备隆重的年终祭祀,沈夜最经常做的一个举动就是站在窗边,有时往城中看,有时向远方眺望,良久不语。
每逢这时我总感觉他心绪起伏太大,所以都不出声、不动弹,假装自己不存在的,然而今天似乎有些特别,他往窗外眺望半晌,偶尔居然会回头看看我,看看还站在他身后充当空气的我,就叹一口气,也不知是放松还是失望。
这时门外有祭司来回禀,说七杀祭司求见。
瞳大人这个时候来见他,应该是商量年终祭祀的事。虽然距离年终还有一段时间,但我知道城中祭祀事宜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我偷眼看了看沈夜,见他没有表示需要我回避的意思,便没有刻意躲藏,就跟他一起去大厅,等他在坐下,便自然而然站在他身边。
如今我和沈夜正处于磨合期,我一直很听话,还没有像以后那样瞒着沈夜半夜偷偷溜出去过,所以这的确是我数月以来第一次见到瞳大人,瞳的气色很好——是当真很好,我很诧异,因为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瞳脸色并不是那么苍白得像冰块,居然仿佛有一丝血色,这让沈夜也非常惊讶。
瞳简单几句就交代完了生灭厅的公事,几件请示沈夜都照例允了,之后说明他这次真正的来意,他是为了年终祭祀特地来请假的,理由是最近身体不适。沈夜哑然看着他……连我闻言都有几分汗颜,因为任何熟识瞳的人只要看一眼就能明白,此时是瞳大人身体难、得、非、常、好的时候。
沈夜自然不会睁眼听瞎话,他挑了挑眉,不说话。
我知道他的意思就是不答应,但他很少在瞳面前说断然拒绝的话,所以不开口。
瞳也不说话,站在原地看着沈夜,场面僵持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瞳忽然扭头看着在一边侍立的我,又看看沈夜,过了几秒又扭头看看我,又看了看沈夜,而后便定定地看着他。
我一怔,瞳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我不知道他要传达什么讯息,沈夜狐疑地扭头看了看我,又转头看看瞳,他们目光对视的一刹那,沈夜眼神似乎一动,而后居然轻笑了一下,开口道:“早些回去吧,好生歇息,下不为例。”
“多谢大祭司,属下告退。”瞳行完礼便缓缓出去了,并没再看我一眼。
我满心疑惑,这算是……同意了?
瞳走以后,沈夜叫我过去,我有些忐忑地走到他面前,他从头到脚打量我,似乎有一件事犹豫不定,思索了好一会儿,他往殿外望了望——今晚的月亮又圆又亮,一片清辉正洒在大殿门口,十分诱人。
沈夜看了片刻便站起来,回书房取了两件玄色斗篷,一件递给我,一件自己穿上,我惊讶地望向他,他这是打算带我出去……溜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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