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了很长时间,小心翼翼地替沈夜涂完药,见他没有其他指示,便跪坐在床上,静静地注视着他。过了片刻,沈夜感受到我的视线,缓缓睁开眼睛,四目乍然相对,我顿觉心神一动——也许是蛊虫的缘故吧,可我自觉连神识之海都随之晃了晃,倏然之间,我有些恍惚,莫非他的感情如今已能影响我的本体了?

    说到本体,我当真有许多年没动用过本体了,一直在补天阁的营养舱里泡着营养液养着。别人每次任务之后都换回本体,可我总觉得这几次任务……被任务中被躯壳弄得太脏,仿佛连灵魂都沾染了一丝洗不掉的血腥气,是以不想贸然回到本体,那毕竟是灵魂的原宿体,弄脏了我也没处换,不会因为太久没回去,泡出什么问题了吧?我有点担心,可惜此时想也无用,任务结束之前,我无法回去检查。

    沈夜吩咐我去将衣服换了,还有拿块布巾过来,我这才感觉半湿的头发正披散在肩头,沾湿了衣服,那是方才在池中药浴,匆忙赶回来时没来得及将头发擦干。

    我换了寝衣……呃,这衣服也是沈夜的,给我穿有点大,下摆和袖口空荡荡的飘在身上。

    沈夜接过布巾,替我将头发慢慢擦干了,气氛难得的温馨,大概因为他最大的秘密都被我“不小心撞破”,今后不必再对我隐瞒什么,加上昨夜那场亲密,让他的情绪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松懈?总之擦干头发之后,他还极为耐心地用手指替我将头发一点点梳理通顺,顺手将我鬓边的碎发都收拢起来,编成两条细细的辫子,束在脑后。

    我心神如醉,只要稍微想象一下他此时此刻专注的神色,脑中就一片醺醺然,别的什么事都一丁点儿也想不起来了,方才的忧虑也被抛诸脑后,只等他梳理好头发,我便顺理成章地蜷缩在他身边躺好,他也没拒绝,还拉过被子来将我们两人盖上,看样子是打算睡觉了。

    于是,我便很没心没肺……呃错了,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次日清晨,沈夜走的很早,我猜测是因为昨天没举行晨祭,所以今天提早了一点,他临走前吩咐我好好休息。

    我听话地睡了一觉,临近正午才起来,沈夜一直没回来,我还是比较心疼这副躯壳的,替自己又换了一遍药,包扎完毕,无聊地去各个房间里转了转,在书房铜镜那照了照,看着镜中人的发型,心中十分满意,后来转到那柄被我新取名叫做“却邪”的杀刃处,蓦的想起一事——上次沈夜“教导”我时,不知哪儿受刺激了,不准我拿兵刃对着他,但我不能总靠挪腾闪避来躲他那大范围攻击的链剑吧?我便想起本尊左腕上有个带钢刺的护腕的,似乎也能当匕首使,心道那倒是个好东西,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打造出来,下回他再用“教导”的借口揍我,我虽不能还手,抬手拿护腕挡一下总可以吧?

    说做就做,流月城中别的缺少,熔炼五色石之地,金石材料多不胜数,大祭司寝殿中就有偃甲炉,我从密室和书房里翻出几块材料,画了张图纸简单设计了一下,便以灵火点起偃甲炉,慢慢打造。

    专心做事的时候就感觉不到时间流逝,刚做了一半沈夜就回来了,黑着脸心情不好,应该已见过沧溟城主了,我完全没意识到已经这么晚了,连忙放下手中打造了一半的护刃去门口。

    “主人。”我唤了他一声,沈夜点点头,看见打造了半截的护刃,看了一眼我,没说什么,扭头看见扔在案上的图纸,眉锋蓦地一皱!我暗道不妙!沈夜狂怒时的表情和平常差不多,他从“面无表情”到“面沉似水”到“乌云罩顶”的微妙变化别人根本看不出,但好歹我也与他朝夕相处了一段时间,对这种忽然袭来的低气压分外敏感,只觉周遭温度骤降,心念急转,这是……想起谢衣了?可我画的又不是偃甲图,他急什么!

    “主人恕罪,属下知错,不该妄动主人案上笔墨。”

    我动作飞快,抢在他说话之前先砰的一声跪下,伏在地上堵住他的怒意,虽然依旧保持着冰冷的声线,但我故意将声音降得稍微低弱一些,听在他耳中大概有几分惊惧。

    听到他走近过来的脚步声,我假装颤了颤身子,额头紧紧贴在地上。

    这情形看在他眼中,大概会误以为他还没罚我已然被他吓坏了,误以为我觉得他会重重罚我的理由只是“动了他的笔墨”这点小事,以我对沈夜的了解,我如此作为,他该会稍稍心疼一下……吧?

    沈夜的性格本就容易心软,吃软不吃硬,他一发火马上示弱求饶是最好的保命之法,像谢衣那时因受剧情所限,不得不与他对峙,是极不明智的行为。

    然而,饶是我反应快速应对无误,他还是将那张图纸撕成粉碎,摔了我一头一身。

    我伏在地上,连说了几遍属下知错,请主人息怒,最后还低声加了一句:

    “久怒伤身,请主人息怒,保重身体。”

    ——这句关心的话奏效了,我感觉周身灵力威压小了些,他没说话,也没让我起来,只拿起我打造了一半的护刃看了看,又转头看看一旁灵火即将熄灭的偃甲炉,哼了一声,将那个半成品扔进去,运转灵力接续炉火。

    我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心中却不无埋怨……若是……你想亲手替我打造你早说啊!本来打造兵刃就不是我最擅长的,图纸画的丑了点而已,生什么气?

    半个时辰之后,我腿都跪麻了,他才终于打造好那个护刃,咣当一声摔在我面前,刃口还没完全凉下来,烫得我一下瑟缩,我偷偷瞧了一眼,完成品比我之前的图纸改动了几处,更顺眼了些,我赶紧叩首道:“多谢主人。”

    大概我的认错态度良好,他又哼了一声,平静下来,去换衣服了。

    我赶忙爬起来,趁机把地上惹祸的碎纸片都捡起来扔了。

    没来由地折腾了一通,已是深夜,沈夜换了衣服回来,见我还在地上老老实实地跪着,似乎想起了什么,道:“起来,你从密道去趟生灭厅。”

    我立刻应了声是,心中揣测大概瞳大人今早又双叒叕缺席晨祭了,这几日都下大雪,沈夜自然担心时气如此糟糕,瞳的病况会突然加重。

    他从书架上随便找了找,扔给我几样夹在书里、下界带上来的植物种子,让我送去给瞳大人。

    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东西何必深夜走密道特地送一趟?分明是让我去做探子,可就算做探子,能不能别如此敷衍了事啊?你找个值得一送的东西,我夤夜去一趟也好,送不等于摆明了说“我就是找人来看看你怎么样了”,我十分无奈,心道好像瞳大人也有如此嗜好,比如用幻蛊悄悄飘进来,看沈夜休息的时候能否察觉他进来的动静,从中打探一下沈夜的身体状况如何。

    “顺便看看瞳那个……侍从。”

    沈夜不甚确定地加了一句,听语气,他想问的该是“看看那人死了没。”

    “是。”我恭恭敬敬地答道,“请主人稍待片刻,属下尽快回来。”

    这句话显然让沈夜满意了,周遭的温度没那么冰冷了,我心道他信任我绝对比信任本尊更多些,而且派我出去干活也比资料中早很多,这当真是我日日夜夜不懈努力的结果啊,得来甚是不易!

    他还当我是这世上最信任的人——这就够了,我十分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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