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了声是,遵照沈夜的吩咐,等风归寐带着那少年走出去,便悄悄跟在他们身后离开大祭司寝殿,前往生灭厅。

    时值深夜,满天星斗闪闪发亮,空气很寒冷,呵气成冰。

    自从成为初七之后,这还是沈夜第一次肯放我独自出来溜溜,看来上回杀死的那个人很重要,他多信任了我不少。

    我戴着面具走在流月城狭窄的石甬路上,一身黑衣融入夜色中,心想当真物是人非,只怕这时纵然有人迎面碰上我,也全然认不出我就是谢衣,就是那个他们无限尊敬热爱的破军祭司大人。

    百年后风琊能从一招半式就认出我是谢衣,那实属不易,至少说明这百年来,他时时有想起我,绝对没有把我这个他最讨厌的家伙抛到脑后,或者权当我死了。

    能被人惦念百年,从这一点上说,我还是很感激他的。

    我做贼似的一路跟着那两人,少年十分雀跃,尽管身边还有一个同样戴着祭司面具,严肃木讷风归寐,但少年单纯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想到流月城中还有人真心诚意愿意照顾瞳,我亦很欣慰。

    生灭厅的隐蔽处,我看着风归寐对瞳转述了沈夜的命令,瞳没多说什么,点头表示他知道了,随即让那两人下去,无视那嫩竹竿一样的少年很想在他身边多呆片刻的热切眼神。

    待两人行礼离开,瞳转头看向我的藏身之处——沈夜新教我的那些隐蔽行踪法术在他面前似乎全无用处,虽然早知如此,我仍不免沮丧。

    看来身有蛊虫,我在哪里活动,皆是瞒不过他的,这必然会给今后我想做某些……瞒着沈夜的自由行动造成困扰。

    瞳大人上回表现出的态度奇异,我尚未想好有些事是尽力瞒着他,还是公然活动,只当他不存在。瞳今夜精神不错,比上回见到他时好了不少,但神色一如既往的冰冷平静,淡淡问了我几句大祭司如何,我忖度着这种问法,应该是不动声色地套我的话,想知道沈夜的身体最近有无异常?瞳自从谢衣离开流月城,便怀疑沈夜生病了,只不过沈夜这两天确实无事,只命令我杀了个人,其余时候好好的,神血也未发作,我中规中矩地回答了一句主人很好。

    瞳替我诊脉,命我将上衣脱了,他看过我胸口狰狞的伤疤,又用银针仔仔细细检查我的头部,刺过各种穴道,一一询问我有何感觉,是否记得前事。

    此次他问得十分详尽,我早已想好应付他的说辞,便道曾于梦中看到种种残影,每每一梦到残影便剧烈头疼,瞳思索良久,让我去书柜取出一个匣子,给了我匣中的一瓶药,让我回去每日睡前服下,之后便放我回去了。

    回到大祭司寝殿,如实向沈夜汇报了此次之行,趁他处理公务的时候,我检查了一下瞳给我的那瓶药丸,查不出确切药效,只大概知道有稳定灵魂的功效。我想了又想,还是将药吃了,我自知此时自身情形之复杂,可能连主脑都无法准确处理——灵魂彼此割裂与排斥这种事,并非病症,亦很难真正缓解和治愈,然而一丸药下去,效果却出乎意料的好!整个大脑木木的,想事情不太灵活,但有种懒洋洋、很舒服惬意的感觉,顿时不愿亦不想再思考那许多烦心事,我靠在柱子后面看着埋头案牍的沈夜,心神又被吸引过去……

    今天清晨发生何事,我又不傻,自然明白。既已知晓沈夜对我不是全无感觉,至少他早上看见我的身体是有反应的,那么,是否证明我可以……更亲近他一些呢?

    这该死的念头根本无法遏制!甚至连扔出脑子都做不到!我以为我出去溜达一趟回来便将这般荒唐的念头抛下了,孰料我实在低估了沈夜对我的吸引力,此时一旦安静下来,站在柱子后面静静看着他处理公务,我心神霎时又全被这股旖念占满了!不得不说沈夜低头认真批阅公事的样子当真……诱人啊,尤其他偶尔蹙眉、抿着唇不悦的样子,看久了我便有些口干舌燥,难以抵挡的一阵阵心猿意马,我自然不敢表露半分心思,但当夜竟然失眠了!听着他在近在咫尺的距离平稳的呼吸声,我心中萦绕着一股莫名的焦躁,翻来覆去总难以入睡。

    除去这一份扰人的心事,表面上,从这日起,我和沈夜的日子渐趋平稳了。

    目前来说,我的时间安排基本上是这样的:清晨陪着沈夜一同起身,然后服侍他更衣梳洗——这项任务是我为了能多和他亲近几分,主动替他将书房的衣服拿来才开始的。第一次沈夜疑惑我为何无师自通学会这些,我毫不犹豫地将黑锅扣到瞳大人身上,说那夜跟风归寐和那少年去生灭厅时看到那少年有如此,沈夜闻言吃惊极了,奈何我谎话说得顺溜,口气坦然无比,由不得他怀疑。

    再说这种私事,沈夜决计不会无聊到找瞳对证,至于真相么……那青竹竿一直呆在瞳大人身边,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的相处下去,瞳又行动不便,他连替瞳拿拿祭服换换衣服这点小事都没做过?鬼才信呢!况且除了最初的震惊,沈夜似乎并未如何抗拒我服侍他换衣服这件事——这导致我心猿意马的程度骤然增大了!

    早上他出去主持晨祭,我便静坐练气,午时他回来,有时指导一下我的剑法和法术,有时看看书,间或处理公务,轮番见那些连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来找他禀告的祭司们。

    下午我自行练一会儿剑,然后去书房看着沈夜继续处理公务,晚上沈夜去陪小曦玩,给她一遍一遍的讲那些我听了不知多少遍的故事,我隐匿在暗处跟着他,一直到沈曦睡了才回来,然后他出去给沧溟城主送花,回来继续批阅公务,偶尔看看书,烦闷了便将我从柱子后面叫出来,有一搭没一搭和我说两句话,问我对城中某人某事的意见,我怕他又试探我,就算不是试探,说多说少皆会惹他不快,便常常沉默不答,久之他便不再多问,再或他问我话,我答两句,他哼一声,不置可否,我自觉没意思,下回也就懒得多言。

    我渐渐习惯这种平静的生活,亦能感觉到沈夜的情绪恢复了不少,呵,也许他早已习惯接受各种悲惨的命运了,只是日子越安稳,我越是克制不住自己的鬼祟心思,自那夜之后他再未亲吻过我,这不禁让我极度郁闷!明明与他日日亲昵相处,却仿佛有一重厚厚的隔阂无论如何逾越不了,我情绪低落,沈夜似乎能感觉到,有时会抚摸几下我的脸颊和脊背,像安慰小动物似的安慰我,效果却适得其反,我愈发被情/欲所惑,尤其他的那双手炽热得要命,恰如有魔力的一般,抚在冰冷的肌肤上,全身感官登时都清醒过来,那点点亲腻犹如杯水车薪,远远不足以平息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在渴望他的叫嚣!

    沈夜的生活习惯称得上糟糕透顶,他时常在书房休息,倘若精神不错,才会选择回寝殿睡下,如若不舒服,多半在座椅上合衣闭目歇息两个时辰就算了,大概怕外人发现他的身体状态不佳吧。

    如今有我在,在我无声的强烈抗议下,沈夜回床上睡觉的次数明显多了很多。

    偶尔深夜他十分疲惫,会喝几杯酒,是那种味道极为寡淡的果酒,从下界带上来的,有微甜的桂花香。

    我很无奈他连喝酒都喝得这样小心翼翼的不痛快!他却不让我陪他喝,仅有的两次也是用他的杯子替我倒了半杯尝尝,大概不愿意让外人发现大祭司寝殿还有另外一个人生活的痕迹罢,可他越如此小心,我情绪越失控,虽然我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相信“情绪失控”这种可笑的事竟能发生在我身上,但……对手是沈夜就一切全乱套了,我不知他是否早就发现我的异样,如此作为就是故意折磨我,时时亲腻却偏偏无法越雷池一步,我烦得要发疯了。

    如此过了月余,事情终于迎来了一个转机,呃……某种程度上算是小小的得偿所愿,可惜这一段还算平静的日子也就宣告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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