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成弦之第一次在书房睡觉，虽然青华已经提前给她铺好了软塌，但是总觉得比房间里的小榻还要硬。
成弦之看着黑漆漆的屋顶，叹了口气出来。她晚上悄悄问了青华，没想到对方竟然一句话都不告诉她。回想起当时青华支支吾吾的样子，成弦之觉得今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要不然，张清研不可能这个情绪，甚至还把自己赶到了书房。
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问个清楚，成弦之才蜷了蜷身子，没有娘子睡在身边，冬天的夜竟然能冷到这种程度。
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竟然就在冷硬的榻上，直愣愣地躺了一个晚上。活动了一下酸痛不堪的筋骨，成弦之简单了洗漱了一下，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这京城虽然不算是太过靠北，但冬天的清晨也冷得要命，成弦之呼出一口气，雾白色的气体很快就消散在了空气中。
她先回了房，想看看自家娘子，不过看着紧紧闭着的房门，成弦之叹了一口气，已经抬起来的手，又缓缓地落了下去。
兀自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她才转身离开了小院。
她今日要去折冲府一趟，不过看着如今天色尚早，成弦之来到了张成的门前，叩了几下门，马上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姑爷！”张成伸着懒腰，看清了门外的人之后，惊讶得叫了出来，“您，您怎么来了？！”
他赶忙使劲地抹抹眼睛，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滑稽。
成弦之这才笑了出来：“怎么，我来不行啊？”
她平时和张成开玩笑开惯了，所以此时的张成也只是摸了摸头，憨憨地说：“可以可以，您快进来，外边可真冷！”
成弦之被迎了进去之后，才发现他屋里还点着蜡烛，只不过都已经要烧到烛台了。随意地坐了下来，成弦之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开口说到：“回头去买点蜡，你就不怕看着看着突然没了光？”
“小人有蜡烛的，您把钱收回去吧，您帮了我这么多，这钱不能再要了！”张成心中一直都在感谢这自家姑爷，如今看她这动作，虽然心中感动，但也是连连回绝。
没有管他，成弦之收回了手，裹了裹衣领，才继续说道：“行了，赏你的，我明天就要往赵康去了，以后你家小姐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你就拿着这些去街上买两根糖葫芦回来。”
说完，又想了一下，才又开□□代到：“这次怕是要走上许久了，如果这些钱不够了，你就去找张管家拿，跟他说算在我账下。”
听她这么说，张成才没有拒绝。看着自家姑爷对小姐这么好，他心中也是感慨万千，想当初青华每次来找他时，总是跟他说，因为要嫁一个从来不认识也没有见过的人，小姐心中总是不开心。
他并不知道昨天张清研出府见郝维平的事，心中只觉得是，小姐遇到了良人，完全没有注意到成弦之有些挫败的情绪。
等成弦之再回到小院的时候，房门已经打开了，青华正端着一盆水往外走。
她急忙叫住青华，轻声地问到：“你家小姐行啦？”
清华看着她有些期待的样子，欲言又止，而后又点了点头。
得到呼应之后，成弦之抬腿就往屋里走，果然，张清研已经穿戴好了衣服，和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地正坐在梳妆台前。
“娘子！”透过镜子，成弦之看到了张清研似乎有些精神不振，她心中猛一心疼，本来雀跃着的声音也缓了下来，她执起一把梳子，开口说到：“娘子，我来替你梳头发吧。”
没来得及拒绝，张清研就感觉到有只手托起了自己的发尾。铜黄色的镜子中，成弦之的手法有些笨拙，她皱着眉，突然又瘪了瘪嘴，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大难题。
不过她手中的动作甚是轻柔，生怕扯痛自己的样子，让张清研的心中一颤。她努力的稳了稳心神，才开口说到：“明日就走了吗？”
听到娘子终于和自己说话了，语气中还没有什么异样，成弦之悬着心突然落下了一半，她答到：“嗯，明天卯时初就要出发了。”
“嗯。”张清研轻轻地答了一声，便又沉默了。
一时间，成弦之拿着梳子有些不知所措。
她委屈地转着小眼睛的样子，通过镜子一点不落的进了张清研的眼中，她敛了敛眼中的情绪，回头从她手中接过梳子，才轻声道：“收拾衣物的时候，记得多带点厚衣服，进了冬天了，北边该是更冷了。”
听到她关心自己，成弦之的眼神亮了亮，虽说她没有要给自己收拾包裹的意思，但是自家娘子还是关心自己啊。
似乎是因为吃了个甜头，成弦之咽了咽唾沫，开口问到：“娘子，你，你昨天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
张清研手中的动作一顿，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她做不到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像是往常一样和她亲密无间。
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答复，成弦之半悬着的心又提了上去，她刚想说些什么，青华就自外面走了进来。
“青华，”张清研叫住了本来想退出去的青华，开口说：“来帮我梳个发髻。”
她话已出口，青华自然不能再退出去，她之后在自家姑爷幽怨的眼神下，走到张清研身边，熟练地帮她挽着发髻。
成弦之虽说心中有些委屈，但是她也只能任命的去收拾包裹。好在她的衣服也没有许多，随便挑了几件，便包了起来。
今天一天，她都不需要再出相府，只是用了早膳之后，又往书房跑了一趟，不知道和张俭说了些什么，一直到日上中天才出来。
晚上的时候，她死皮赖脸地留在了房间里，说是书房的小榻太硬了，明日里还要赶路，晚上要休息好。
张清研似乎是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同意了让她留下来。只不过，在吹了蜡之后，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抱着成弦之的手臂。
成弦之心中也是不好受，她想伸手抱抱自家娘子，又害怕她会不开心，想要问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害怕她想早上那样，一言不发。
但是她又不能像昨晚那样，可以毫无顾忌地翻来覆去，所以她也只能干巴巴的躺在床上，整个身子都有些酸麻了。
过了好久，窗外的风渐渐大了，成弦之吸了一口气，轻轻地开了口：“娘子？你睡了吗？”
回答她的只有门外呜呜的风声，心中的失落更甚，成弦之闭了闭眼睛，也只能无奈地睡去。
殊不知在她闭上眼睛的时候，面朝里的张清研正咬着唇，克制着自己的泪意。
一夜无话。
等成弦之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风已经小了许多，天还是黑的，她侧过身子，看着已经面向自己睡着的张清研，爱恋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忘返，这次一走，怕不知要多久才能再看到她了。
低下身子，往张清研的额头上落下了轻轻的一吻，成弦之才蹑手蹑脚的下了床。
找了件稍微厚一些的常服穿上，她站在桌边又看了一眼张清研，才握着佩剑，提着包裹轻轻地出了门。
一个人走到相府的正门口时，门卫已经替她备好了马，张成和张管家也已经等在了一边。
“你怎么来了？”成弦之嘴角含着一抹笑意，和张管家打了声招呼之后，又问着张成。
张成把手中的小包裹递给她，憨憨地笑着，开口说：“我听说，从咱们这儿到赵康要走上半月有余，我就想着来送送姑爷。这是我娘晒得红薯干，您别嫌弃，当个零嘴吃。”
他家中本就是小门小户，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他娘晒的红薯干。
成弦之笑着接过那个小包裹，塞到自己的包袱里，“那我就不客气了，你好好读书，说不定我回来的时候，你就成了秀才了呢！”
张成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他认真地答到：“我一定好好读书，绝对不会让姑爷失望的。”
点了点头，成弦之才扭过头对着张管家说：“天儿冷，您也赶快回去吧，我也该走了。”
成弦之说完便上了马，双腿一蹬，马儿便跑了起来。一直跑到街头，成弦之才回头看了一眼，相府门口只站着目送她离开的张成和张管家，压下心中的失落，冷着脸，往城门赶去。
张清研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的位置早就冰凉了，她愣了下神，才反应过来，成弦之已经走了。
心下有些后悔，却也无可奈何。
她想起来上次成弦之往文华山去的时候，似乎还近在眼前，而如今，看着早就已经换了的厚被子，张清研眼中再次弥漫出一阵水雾。
不过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青华的声音从门外响了起来：“小姐，您醒了吗？老爷让您往书房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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