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丰楼地处闹市，周围的小商贩们看着过往的公子小姐们，使劲地睁着眼睛，绝对不能放过一个财主。
而二楼的一个雅间里，张清研和郝维平正相对而坐，两人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个质地极好的茶壶，壶嘴儿还冒着热气。
“清研妹妹，这可是悦丰楼上好的大红袍，你尝尝怎么样？”郝维平敛着袖子给张清研倒了一杯茶。
张清研看着前面冒着热气的茶碗，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开口说到：“不知道郝公子要说什么事？”
郝维平吃了个瘪，脸上也有些挂不去，不过他一想到即将要说的事情，心中便是一阵兴奋。
他被自己的喜悦冲昏了头，早就把他爹的嘱托抛在了脑后，他忍不住想要把成弦之的真实身份告诉张清研，哪怕这样可能会暴露他们已经知道的事实。
他心想，张清研一个妇道人家，肯定不会关心什么朝廷大事，但是如果这件事涉及到了她和她身边的人，那就不一样了。
郝维平听着楼下隐隐约约传来的一声声的叫卖，看着张清研清冷地脸庞，开口说到：“你知道严成是谁吗？”
他话一出口，张清研的眉头就跳了一下，郝维平莫不是知道了她的夫君，其实是个女子？
不过并没有像她预想中的那样，郝维平的下一句话却让她愣在了那里。
“严成是当今皇上的暗卫，直接隶属于皇上。”郝维平的语气十分地平缓，他看张清研明显呆住的表情，心中笑了笑，又突然皱着眉头说：“清研妹妹，你被他们利用了啊！”
张清研放在桌下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她的声音看似平静，实际上却早就起了波澜，“你有什么证据？”
早就料到了她会这么问，但是郝维平还是佯装为难，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说：“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一个木牌，上面刻着一条龙。”
他的话如惊天霹雳一般，炸响在张清研的耳边，拳头握得更紧了，手中的帕子早就被扯得有些变形。不过她还是颇为震惊地问到：“你是如何得知的？”
“在文华山的时候，我的下属捡到了那块儿木牌，”郝维索解释到，“不过我怕失主找的急，就让人把木牌放在了原地，守着等人来寻。”
张清研的眼中划过一丝波澜，眉头皱的更紧了。
不过郝维平像是没有发觉出她情绪的异常一般，又继续说到：“那个木牌是皇上的暗卫专用的，上面会刻着每个暗卫的编号。他们会有好多个名字，所以通常只会以编号称呼对方。”
张清研想着那块木牌，在成弦之抱着她滚下山之后，她一直帮她收着，又一次经不住好奇，还是拿出来看了一会儿。
上面赫然有着一个数字，“十一”。
“而且……”郝维索没有等张清研说话，又吞吞吐吐地说：“张丞相，他，他应该也是知道的……”
指甲彻底的陷进了肉里，张清研努力地克制住自己，她知道不该相信郝维平的一面之词，但是眼睛却忍不住红了起来。
她长相本来就是偏清冷一些，就像是天上的仙女一样，现在这两眼含泪的样子，像极了坠入凡尘后的无望和委屈。
郝维平的心中一动，鬼迷心窍地伸出手去，想要替她擦掉不知道什么时候滚落的泪水，不料却被躲了过去。
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郝维平看着对面的张清研，摇了摇头，说：“你可能不知道，如今的朝堂上，张丞相支持的是太子殿下，而陛下一直有意废太子，所以……”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是张清研自然而然地便想到了，所以皇上派了暗卫来监视自己父亲的一举一动，而她一直尊重的父亲，将计就计……
张清研偏着头，抬手用手背拭了泪痕，声音沙哑地开口说到：“说完了吗？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就起身往楼下走去，也不顾郝维平在后面的叫喊。
看着她有些慌张的背影，郝维平扶住精雕细琢地木栏杆，嘴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大。
青华一直在楼下的马车旁守着，正无聊地踢着石子，就看到自家小姐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脸上没有了一丝光彩。
“小姐？”她赶忙凑上前去，“您怎么了？！”
张清研快步地走到马车旁边，等车夫把小凳搬下来之后，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上了车。
很快，马车中传来了一声压抑的声音，“回府。”
青华这一路都是心惊胆战的，她坐在马车外面，想进去，又不敢。她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小姐这般生气的模样。
等马车终于在相府门口停下之后，张清研没让人扶，自己便直接下了马车，只是回头严肃地交代了青华一句，“今天的事不许告诉姑爷。”
看着自家小姐头也不回地抛下自己进了相府，青华跺了跺脚，赶忙追了上去。
成弦之回来的时候，青华正在房门外打转。
“怎么了？”她今日和太子谈了许久，颇有些知音难觅的感觉，心下正高兴着，看到青华愁眉苦脸的样子，疑惑地问到。
青华看到她就像是看到了大救星一般，但是又想起小姐的交代，也不敢说实话，只告诉成弦之，今日小姐不知道是怎么了，有些不高兴，午膳都没有用。
一听到她午间都没有用膳，成弦之雀跃的心情瞬间冷了下来，不吃饭伤到了身子可还好？
她叹了口气，转身就往厨房走去。而青华看着自家姑爷的背影，有些懵，姑爷只是不管小姐了吗？
不过很快，她的心就放了下来，因为她看到去而复返的成弦之，正端着一盅汤往这边来。
帮成弦之开了房门，又小心翼翼地关上，青华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她觉得，自家姑爷一出马，小姐肯定能被安慰好。
成弦之端着汤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在外间看到张清研。轻轻地把托盘放在桌子上，成弦之走进里间，发现张清研正背对着她躺在床上。
她第一反应是，自家娘子又染上了风寒，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地走到床边，又缓下了动作，弯着腰凑到张清研的上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不烫。
小心翼翼地给她掖上了被角，成弦之又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轻着脚步往外走去。
直到听到门口传来吱呀一声，床上本应该睡着的张清研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床帘上的暗纹，眼角滑下一滴眼泪。
她总是说自己相信成弦之，说了甚至不止一遍。如今，她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夫君。
她不想相信郝维平的话，但是却丝毫无法反驳。她亲眼见过那块儿木牌，甚至还摸过上面那条龙纹。
张清研坐起身来，任由成弦之给自己盖上的棉被从身前滑落，怔怔的盯着前方。
她的脑海中回响着父亲让自己嫁给她时说过的话，连“求”字都用上了。本以为是为了报救命之恩，没想到却是连环计。
而自己，是他们所有人的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她纤细的手紧紧地捏着被沿，关节处都有些泛白。已经一下午了，她总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委屈，她怎么可以这么对自己？
想着花灯节的时候她说过的那些话，说什么想让自己幸福安康，这样该如何幸福安康……
思绪不经意间飘散在往事中，张清研并没有注意到再次响动的开门声。
“娘子？”
熟悉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成弦之正朝她走过来。
看到张清研醒了并且坐了起来，成弦之走上前来，一边探出手，一边开口问到：“娘子，你醒啦，怎么啦，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张清研听着自己所熟悉的关心的语气，也没有躲开她探过来的手，只是看着她也不说话。
成弦之摸着她温度并没有什么异常的额头，心放了下来，但是当她拉开距离之后，看到了张清研看着自己的眼神，整个人也是愣住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张清研这样的眼神。就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一样，带着令人生怜的水光，更多的却是看不透。她看不透那片雾气后面的情绪。
“娘子……”成弦之晃了晃神，又开口说到：“怎么啦？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我……”
张清研看着面前欲言又止的成弦之，心中划过一丝心疼，很快却又被彷徨代替，她分辨不出来，自己夫君眼中透出来的爱意，到底是真的，还是一场掩饰地极好的闹剧。
没有说话，也没有再继续看着成弦之，张清研把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梳妆台上，上面还搁着她从发髻上取下来的木簪。
那是她亲手刻给自己的木簪。
轻轻地叹了口气，张清研开了口，声音有些飘渺，“今晚，我想自己睡……”
成弦之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咽下心中的担心和一丝委屈，沉默了一会儿，才答了声好。
后天，她就要启程和太子前往赵康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