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第 61 章

小说:皇后命 作者:八月薇妮
    这日, 赵芳敬进宫,在乾清宫内面圣过后,才要出宫,翊坤宫却又有小太监来请,说是皇后娘娘召见。

    来至翊坤宫入内, 却见定国公府的张嫣姑娘也在, 见了赵芳敬,面上便有些局促不安之色。

    张皇后请赵芳敬落座说话, 问起他在乾清宫面圣之事, 知道是为了西疆的战事情形,这些朝政战况等等皇后自然是不感兴趣的, 何况西疆那地方又远,皇后自觉跟自己不相干。

    当即只道“本宫也隐约听曦儿说起了几句,但想西人不过是一帮蛮横粗野之辈,当然无法跟我们在西疆的精锐之师相提并论。”

    赵芳敬早知皇后不懂, 却也并不跟她计较,只是一笑低头。

    不料张嫣在旁边说道“我听说皇上最近有意派钦差往西疆去可跟王爷说过此事不知道要派谁前往呢”

    毕竟众所周知赵芳敬少年时候是曾在西疆纵横叱咤过的,这张嫣关心情切, 生恐又派了他前往。

    赵芳敬道“皇上的确有此意, 只是还没有择定人选。”

    皇后看看张嫣,又看向赵芳敬, 笑道“嫣儿是在担心十三爷呢。”

    张嫣满面绯红, 低下头去。

    赵芳敬淡淡一笑, 不置可否。张皇后便又对张嫣说道“你去看看, 那件东西他们拿来了没有。”说着使了个眼色。

    张嫣会意,应声行礼而去。

    张皇后将张嫣支开了,才笑看赵芳敬“我听说,十三弟之前去国公府里饮宴,还喝醉了呢”

    赵芳敬道“是一时多喝了几杯,有些失礼了。”

    皇后轻笑了数声,道“本宫也听国公说了几句,好像是你跟嫣儿”她故意的欲言又止,笑吟吟地看着赵芳敬,“怪不得方才嫣儿来见本宫的时候,脸上很有些不好意思呢。”

    赵芳敬眉峰微蹙,继而淡淡地说道“娘娘怕是有些误会了,当日我的确喝多了些,但也不至于醉的太糊涂,自忖并没有做什么逾矩的事,不知国公爷向皇后娘娘到底说了什么”

    皇后见他表明的如此清楚,一点儿含糊暧昧都无,她微微一顿,才又道“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提起那天你醉了,同嫣儿有些纠缠拉扯而已。”

    赵芳敬皱眉“娘娘容禀,当时我喝多了些,本欲休息会儿再走。是嫣姑娘担心我如何前往探望,我以为是什么不轨之徒,但发现是姑娘后便即刻放了手。如此而已,岂能用纠缠二字形容”

    赵芳敬这样说其实已经是保全张嫣的名声了。

    事实上,那日他醉了后本要在国公府休息片刻,谁知张嫣却贸然而来。

    赵芳敬虽然醉中,心里明白,依稀瞧见了她本已经站起身来,他知道不对,立刻就要起身离开,不料张嫣却顺势拉住了他的衣袖。

    他身上那脂粉气息也是在那时候沾染留下的。

    这种事情涉及张嫣的名声,且他又不想让养真沾染这种,故而那天面对养真只字不提。

    没想到定国公居然还把此事告诉了皇后,也是,张家因为觉着他要娶贵妃族的人为王妃,自然不甘示弱,到底要送一个本族的女孩子到楚王府才能放心。

    只是堂堂的一个公族,居然连这种手段也用上,却实在让赵芳敬不知如何说了。

    虽然赵芳敬的表述已算婉转,但对皇后而言,却仍是如同一记耳光当面掴来。

    张皇后本来也想索性就借着这件事,顺水推舟地将张嫣送到赵芳敬身边,谁知道事到如今,赵芳敬却仍是丝毫的情面都不留。

    皇后的脸色微变,索性道“十三弟你莫非就这么嫌弃嫣儿吗不是我说,那孩子对你可是芳心暗许的呀,何必如此无情你又是个王爷,有了王妃,自也得有侧妃,有侍妾众人,她堂堂的一个国公府的正经嫡出小姐,愿意做你的侧妃,莫非也是辱没了你吗”

    赵芳敬淡然道“娘娘误会了,此事自然绝谈不上什么辱没,恰恰相反,我如此做,正是不想误了嫣姑娘的终身。”

    皇后正欲再说,赵芳敬道“至于别的事情,我想娘娘其实应该放心的,我本就是闲云野鹤,从来无心朝政,不然至今也不至于在朝中没有个正经的一官半职了,连曦儿跟尚奕如今都有了官职,我却依旧的游手好闲大不成器。其实我知道娘娘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担心我娶了王家的人,朝堂上会有什么变数,索性我在这里跟娘娘说明白,这门亲事也是皇上亲口应允的,皇兄从来圣明非常,他既然都答应了,皇后娘娘又何必再担心别的如果皇后连皇上也信任不过,以为他有意偏向贵妃或者如何要真的是这样,那不管娘娘送多少张家的人在我身边儿,也是无用徒劳的。”

    这番话说的辛辣而清楚,虽然很不好听,但却字字正理。

    张皇后的脸上白一阵红一阵,一面是羞惭,一面又是因为赵芳敬惊心动魄这些话,隐隐地也点醒了她。

    不错,她如今最大的倚仗自然是皇帝,从来皇后都觉着皇帝是偏向自己的,只是最近皇上的布局让她有些看不明白,甚至暗中怀疑起来。

    如今听赵芳敬这一番不留情面的话,才蓦地惊觉的确如此,若皇上真的撇弃了张家,那就算把张家整个儿都给了赵芳敬,又有什么用呢所以倒是不必这样着急。

    皇后好不容易才稳定心神,却又假意笑说“你却是多心了,我怎么会想的那样深远我也不过是跟皇上一样,为了你的终身操心而已,又因为嫣儿品貌过人,谨慎体贴,想着她要是在你身边,自然是照料妥帖,我们作为兄嫂的也自然放心。你又何必说那些有的没的,倒是辱没了本宫跟皇上的一片怜恤之心。”

    赵芳敬闻听才点头道“的确是我失言了,请娘娘恕罪。不过,正如我在皇兄面前回过的,于我而言,姻缘命本极浅薄,如今能有一人相伴已经是意料之外了,再也不期许还有别的,若娘娘真心为了臣弟好,那就从此不必再提此事。”

    张皇后先是给他送了一颗定心丸,如今又听他说的如此,料想强求是不成的了,当下只得叹道“罢了。既然你这样铁心石肠,还说什么总是算我跟皇上多事操心而已。”

    皇后才说完,就听到内殿里传出了一声隐忍的啜泣。原来是张嫣并未离开,只是躲在内殿偷听,如今听两人如此说,自然是伤心失望之极。

    张皇后满面黯然,但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也不便再说什么。

    赵芳敬则起身告退,离开了翊坤宫。

    且说赵芳敬一路往外而行,青鸟跟在身后,因为大约也猜到了皇后召赵芳敬的用意,只不过人在殿外,所以竟不知内情。便壮胆问道“王爷,跟皇后娘娘说的如何奴婢听翊坤宫的公公们说,那位嫣姑娘可也在呢。”

    赵芳敬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青鸟见他不言语,便又大胆嘀咕说道“其实照奴婢看,这位嫣姑娘也着实不错,出身又高贵,简直比王家的那位姑娘还高贵许多呢。听说她跟乔姑娘也有交际,自然更不是外人了。”

    赵芳敬听到这里才说“不是外人”

    青鸟道“奴婢就是觉着,嫣姑娘跟乔姑娘常来常往的,自然更上一层了我想乔姑娘大概也是宁肯她到王爷身边儿伺候的吧,对了王爷,乔姑娘没跟您说过吗”

    “说过什么”赵芳敬问。

    青鸟抓抓头“没、没什么”

    赵芳敬见他吞吞吐吐,便道“你背着我又做了什么”

    青鸟见他察觉,便将那日跟养真的话告诉了,又说道“我也是为了王爷跟乔姑娘着想嘛,身边多一个知根知底的,总比多一个面都没见到的强的多。以后嫣姑娘做了侧妃,当然也仍旧会对乔姑娘好,要是多了个不怎么贤惠的奴婢也怕王爷、王爷就跟乔姑娘不那么亲近了呢。奴婢想乔姑娘该明白这个意思的,怎么她也不对王爷提呢”

    赵芳敬听他多嘴,本想踹他一脚,可听到最后几句,这家伙的心倒也是为了养真着想。倒也罢了。

    赵芳敬似笑非笑道“还好她没有提,她要是提了,看我怎么打断你的腿。”

    青鸟睁大双眼,不懂为什么赵芳敬要如此对待自己。

    两人正说着,却见前方有几道身影走来,当中一个相貌堂堂,神采飞扬,自然正是赵曦知。

    赵芳敬见了他,脸上笑容收敛了几分。那边赵曦知快步上前,向赵芳敬行礼请安,又问“我才打听说十三叔去了母后宫内,生恐跟你错过了,还好正好遇上。”

    赵芳敬问“怎么,是有事吗”

    赵曦知见身后都是人,便请赵芳敬往旁边走开一步,才认真地说道“十三叔,我还是那个主意没变,我想主动向着父皇请缨去西疆。可是十三叔说的也有道理,恐怕父皇不许,所以我想十三叔能不能帮着我劝劝父皇毕竟父皇最听您的话,若是见您同意我去,只怕就也改变主意了。”

    赵芳敬有些诧异“你还是这样想去你想清楚,那不是好玩的地方。”

    赵曦知道“我想的很清楚了,十三叔,我是一定要去的你是最了解我的,你帮我这个忙好不好”

    两人目光相对,赵芳敬看着少年急切的眼神,片刻问道“那,你是为何下定决心要去有什么缘故”

    “我”赵曦知还未回答,心底突然想起元宵节所听见的桑落的话,虽然后来桑岺描补了几句,赵曦知解开了心结不再跟桑落隔阂,但那几句话却仍像是种子般在心里扎根,是一种桀骜少年本身的不服气,“我想历练历练。就像是十三叔以前一样。”

    赵芳敬哑然。

    赵曦知的眼睛闪闪发光,有一种赵芳敬曾十分熟悉的炽热,但对他而言这种不顾一切的炽热光芒,却已经是久违了的。

    不知为什么,此刻赵芳敬竟有些羡慕眼前的赵曦知这样不计一切,不顾后果,一定要去做一件事的冲动。

    他早已经没有了,因为他得到了惨烈的代价,那些代价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不能肆意,也不能放纵。

    但是面对少年的眼神,赵芳敬的心微微松动。

    终于赵芳敬道“你若真的要去,那么我可以帮忙。”

    喜悦在瞬间从赵曦知的双眸中跳了出来“真的多谢十三叔”他喜欢的叫道。

    赵芳敬看着满面欢悦的少年,就像是实现了梦想般的欢喜。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负手走开。

    走了两步,赵芳敬回头看向赵曦知,他轻声说道“只盼你以后不会后悔今日之决定。”

    赵曦知一愣,然后笑道“绝不后悔”

    看着他意气飞扬的脸,赵芳敬的面前突然出现了曾经少年时候的自己,那时候的他,岂不也跟此刻的赵曦知一模一样

    赵芳敬一笑“好。”他负手往外而行,风撩着他的衣袍,京城的风到底是和软的,不像是西疆的风烈。

    眼见宫门在望,却有个小太监豕突狼奔地跑了来,一见他,忙单膝跪地“王、王爷”

    赵芳敬道“怎么了”

    小太监满脸惶恐,望着赵芳敬道“方才外头有人来急寻王爷、说是、说是乔姑娘在长安街上遇袭”

    正如养真所料,虽然她并没有插手乔家的事情,但是顺天府秉公处置,把乔家所占的旁人的宅邸田产尽数发还后,又将乔松跟乔安禁押了数日,便放了他们出来。

    除了在牢房中吃的要差些,其实也并没有受皮肉之苦,只不过乔松因为年纪大了,一则是气不顺,二则体弱,竟在里头染了病,出狱后便立刻请了大夫前去给诊治调养。

    这不幸中的大幸,其实是姓周的富商见好就收,只是把商铺要了回来,并没有跟乔家讨要这些年来的盈利收入等等,要不然的话乔家就算卖了这处御赐的宅邸,只怕也不够赔的。

    就算如此,此刻家中也已经溜光水滑,很有一穷二白之势头了。

    因为这个,且又受了惊吓,朱老夫人惊怒之下,自然也病倒了,一时之间侯府上下愁云惨雾。

    养真本想让薛典派人送点银两过去救急,先前她不肯去官府里疏通是怕更纵容了乔家众人,可如今乔家已经得了教训,此刻又是落难危急的时候,她毕竟也是乔白的女儿,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侯府上下人等饿死。

    不料谢氏听说老太太病了,却很不放心,便想回去探望。

    养真想到朱老夫人那张脸,自然有些不愿意,何况只要给银子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谢氏却语重心长地对养真说道“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祖母,你父亲不在了,自然要你替你父亲尽孝。她先前那样对你自然是有些不对,可是如今她病倒了,要是再有个好歹,咱们却不闻不问的,外头的人自然会说咱们的不是,毕竟还得去看一看才是正理。”

    这话的确有理,毕竟如今圣上讲究贤孝,之前养真所做种种已经破格了,但因为有明理人知道朱老夫人性子以及个中情由,这才不予追究,如今长辈病了,若一眼也不去瞧,以后老夫人真有个三长两短,莫说是别人看不过眼,自己心里也毕竟有些过意不去。

    到底不是那种冷心冷肺的人,养真便答应了谢氏,又叫准备了一百两银子带着。

    两个人坐车来到了乔府,却见昔日车水马龙的门前,如今戚戚冷冷,门可罗雀似的。

    原本有一些趋炎附势的刁奴们,因知道乔家必然势大,所以他们也都愿意往这里投靠,闲着没事就聚集在门口上耀武扬威狗仗人势的,可是自动养真搬了出去,这些人最先察觉到了风向不对,一来二去竟然都跑了个干净。

    所以现在乔家门口上更冷清了,大门紧闭,门前落叶遍布,看着竟像是个无人居住似的样子。

    谢氏跟养真下车见是这般光景,也各自感叹。

    这边得善上前敲了半天门,才有个老家奴小心翼翼打开大门,探出头来看是何人,待看清楚是养真,才欢天喜地起来,忙回头叫道“四姑娘回来了”一边忙不迭地把大门打开。

    乔家上下本像是冬日僵倒的虫儿,听了这一声音,却蓦地骚动起来,不多会儿就有几个小丫头婆子先跑了出来,见了养真,一个个满脸喜悦,简直像是久旱逢甘霖,忙不迭地跪地行礼。

    往内才走几步,又见包氏带了乔云跟贴身的丫鬟从里出来。

    昔日谢氏离开乔家的时候,包氏还是油头粉面十分精致的一个妇人,言谈举止很有管家奶奶的风范,但是现在相见,赫然竟枯槁憔悴了许多,看着比先前苍老了数年一样,又带着些病恹恹的,气质沉郁。

    原来乔家自这一连串的事后,包氏毕竟是负责照看内宅的,一应上下要用的银子也都要从她手里取,可是因为官司以及往衙门疏通等等,家中的积蓄银子早就花光了,包氏捉襟见肘,家事无法照看好,老太太自然不乐意,便百般抱怨,底下的奴婢们因为看这个光景,更加不大听从使唤,因此包氏上下受气,如何得了,若不是因为家里已经病了几个,包氏强撑着,只怕早也就倒下了。

    可是反观谢氏,却见她反而养的十分的福润,比先前都年轻了许多,也真正流露出了几分大户人家贵妇人的绰约风姿。

    才一照面,两个人的境遇竟是天壤之别。

    包氏震惊之下心里极为难过,红着双眼几乎落下泪来。

    乔云见包氏哽咽,自己先上前向着谢氏行礼,又跟养真见礼。

    当下便带了往内宅去见朱老夫人,谁知朱老夫人虽然病的半死,却仍是那个又倔又硬的臭性子,听说是谢氏跟养真回来探望,她便声嘶力竭地骂了几句,说是宁肯死也不要照面。

    谢氏听的惊心皱眉,包氏在旁忙道“嫂子不要在意,老太太最近有些病糊涂了,常常胡言乱语,我先进去看看。”

    然而不多会儿,里头朱老夫人又骂道“叫我死了就算了,不要让那个不守妇道的贱人回来气我,我去了地底下也正好,我要问问我儿子,他娶的是什么狐狸,生的又是什么毁家灭户的混账东西,眼睁睁地看着家里人遭难,她却在外头逍遥自在不管不问的苍天啊,我这是什么命,世上又哪里有这样的狗屁道理滚,都给我滚”叫嚷两声,咳嗽连天。

    谢氏在外听了这几句,脸色尴尬,她很后悔带了养真过来,这些话她一个人听着也就罢了,如今却还连累了养真。

    养真因向来知道这老夫人的脾气,对如今的场面却也早有所料,因此竟然一点儿恼意都没有,只是觉着可怜而已。

    她便对谢氏说道“老太太现在的情形只怕见不得人,咱们还是别进去了。把银子给二婶子就是了。”

    正这会儿包氏讪讪地出来,谢氏就将那一袋银子给了包氏,低低说道“我们总算是回来一趟,就算是给老太太请安过了吧。这银子你且留着,或者请医调治之类的。也算是养真的一片孝心。”

    包氏的泪滚滚而下,见他们要走,却忙又拦住,说道“嫂子,我想求你们一件事。”

    谢氏便问何事,包氏把旁边的乔云拉了过来,说道“嫂子且把云儿也先带了去吧,她一个女孩子,在这家里只多添一张嘴,在这里只是为难。老太太也不喜欢她,时不时地打骂,倒不如趁早先给你们带了去。”

    谢氏为难地看向养真,养真道“婶子,我们带了云姐姐走还是小事,但是二叔只怕是不会答应的,要是因此为难我们可又不知怎么说了。”

    包氏见她不肯,无奈说道“我不是把女儿往外推,只是最近因为遭了那件事,家里又穷的如此,底下的几个丫鬟能卖的已经卖了,要是还再这么下去,迟早晚就轮到她了。”

    谢氏吃了一惊“哪里就至于这样”

    乔云低着头,早落下泪来。

    虽然包氏说的那样,养真谨慎起见仍是并未立刻答应。

    谢氏本不理解,回程上说起来,养真道“当初他们去樱桃巷求我,我并未答应相助,这会儿二叔心里必然恨着我呢,如果我这时侯把乔云带走,岂不是更像是在二叔面前趾高气扬二叔怎么会肯,所以不能这样做。”

    谢氏这才明白“我只想为了那孩子好,却忘了这件事了。不过,今日看着家里的确是有些不太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养真说道“这话我早警告过二叔了,他不肯听,也不提前想法,必然要吃个大亏才”

    话音未落,突然间听到外头有人“哎吆”一声,与此同时马车猛然地刹住了。

    因为太过突然,把谢氏跟养真都颠的往后倒了过去。

    正不知如何,却只听到外头叫道“马车撞人了”

    又有人大声呼痛“救命啊,好疼,我的腿要断了”

    声音迅速地多了起来,显然是围观的百姓们都靠拢了。

    养真好不容易才坐起身来,又去扶谢氏,模模糊糊听到外头叫嚷,心中微惊“是撞伤了人”

    谢氏也忙问“快看看是怎么了”

    养真撩起车帘往外看了眼,却正好看见得善跟孙二两人正往前走去,显然也是要去查看情形。

    “希望那人不要伤的太重”养真放下车帘才要回身,突然耳畔嗤地声响,眼前一花,有冷风嗖地掠过。

    竟是有一支箭,几乎擦着养真的脸射了进来。

    谢氏正在养真对面,那支箭“朵”地一声刺入了她的胸口。

    这一切发生的如此之快,养真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谢氏捂着胸口满面痛楚,几乎无法反应,半晌才尖声叫道“太太”

    养真起身扑过去,将谢氏扶住,谢氏紧闭双眼,无法出声,鲜血从伤口汩汩流出来。

    心惊肉跳,养真连唤数声正欲叫人,却听外头似乎是李大的声音道“有刺客快离开这里”

    “刺客”二字传入耳中,养真浑身一抖。

    此时马车往前行驶,才一动的刹那,另有一支箭破窗而入。

    养真大叫了声,外间李大道“姑娘怎么样”却不等养真回答又道“姑娘伏底身子不要出声”

    养真闻言伏底身子,一边试图制住谢氏伤口的血,但是她却惊恐的发现,谢氏伤口中流出来的血竟好像是黑色的,养真不懂这些,却本能地觉着不好。

    在李大等人的努力之下,马车总算从拥挤的人群中生生地闯出了一条路,随行的得善跟得良早就给人潮挤的不见了踪影,只有李大坐在车辕上,孙二跳在车后,两人一前一后地押着车子杀了出来。

    养真察觉马车越跑越快,才忍着心悸叫道“太太受伤了”

    外间李大道“姑娘且让太太先忍一忍。恐怕刺客还有同党”

    话音刚落,又有几支乱箭飞来,赶车的车夫不会武功,首当其冲,栽倒在地。

    李大就在他的旁边,忙挥臂打落袭来的冷箭,只因人在车上躲避不便,肩头给一枚箭簇擦过,他本来不以为意,只又忙着代替那车夫赶车,谁知才过片刻,半边身子竟然有酥麻无力之意。

    李大察觉不妙,忙低头看去,却见伤口的血竟是黑色,原来这箭上竟然是涂了毒的。

    “不好”李大失声,眼前一黑,手几乎握不住缰绳了。

    孙二察觉了不妥,也跳下车跑了过来,李大皱眉道“这箭上有毒,让、让姑娘小心别碰”说话的时候脸上已经多了点灰气。

    正此刻养真把车门推开,说道“太太的呼吸越来越弱了”蓦地见李大也受了伤情形不妙,养真屏住呼吸。

    谁知孙二目光所及,瞧见旁边的屋顶上有人影窜动,而街上人群中也有可疑的身影晃动。

    孙二浑身戒备,忙道“姑娘快回去,刺客还没走”

    养真下意识回到车厢,却见谢氏脸色发青,奄奄一息。又想起李大也满脸黑气,她知道这种带毒的箭伤若是不赶紧救治只怕就凶多吉少了。

    只是在很快的一瞬间,养真已经做了决定。

    她当然知道这些刺客是冲着她来的,而谢氏也是因为她而受的伤。

    自己留在这里只会让这些人更危险。

    养真深深呼吸,双手攥紧,蓦地推开车门,竟飞快地从车辕上一跃而下。

    她整个人落在人群中,回头看向孙二跟李大道“照看好夫人”

    就在两个人反应过来之前,养真提起裙摆往前奔去很快的已经在人群中跑出去数丈。

    直到养真离开,孙二才明白过来“不好”

    李大强忍着毒发昏昏欲倒的感觉“快、快追上,姑娘是不想、不想连累我们”

    孙二当然明白,他忙要追着养真去,却见旁边人群中有两道异样身影,也正着急往前追去,孙二明白那必然是想对养真不利的刺客,当下大喝一声,纵身跃起

    养真提着裙子越跑越快,她不是习武之人,警惕性跟观察力并没有那样出色,自然看不到旁边屋顶上跟着她身影移动的影子。

    她只知道自己该把那些刺客引开,这样的话才不会耽搁谢氏跟李大的箭伤。

    起初还借着人群的掩映,慢慢地跑出了半条街,街头上的人便少了许多。

    养真捏着裙摆,胸口起伏不定,她转头看向周围,人来人往,街头的百姓们因不知街后发生的事,所以依旧如常。

    偶尔有人从身边经过,都会把养真吓一跳,似乎每一张很普通的脸都可能是刺客。

    可是为什么要对自己动手,她自忖并没有去伤害过任何人。

    呼吸仍旧急促的很,方才那一阵疾跑让她精疲力竭,又因为极为紧张,眼前的景物有些发花,每一张行人的脸都开始模糊重叠。

    养真觉着再这样下去自己就会晕倒当场了。

    在错乱的目光之中,养真自然并没有看到在她正对面的屋顶上伏着一人。

    那人像是潜藏于草丛中的毒蛇,正慢慢地弯弓向着她,两只幽冷的眼睛里透着嗜血的光芒。

    就在养真身前的行人经过,露出她身形的刹那,屋顶刺客终于等到了最好的时机,手指松开弓弦,涂着毒液的弓箭不偏不倚地向着养真直奔而来。

    电光火石,性命攸关之际,有一柄白玉为柄缀着流苏的折扇从养真身后探出,无声无息地往前敲了过去。

    那本来势若雷霆般冲过来的夺命一箭,在这样轻描淡写般的敲击之下,应声跌落在地。

    与此同时,是褐金色的大袖往前挥落,看着如同行云流水般的柔软衣袖,此刻却仿佛是世上最坚硬可靠的东西,把养真从后面牢牢地拢入怀中。

    养真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鬼门关上兜了一圈,只嗅到那人身上淡淡地苏合香的气息,她本能地回头看向来人,又惊又喜“十三叔”

    赵芳敬一手捏着折扇,一手抱着养真,默不做声,冷冷地抬眸看向前方。

    当看见屋顶上那道隐秘的身影之时,赵芳敬缓缓地抬起右手,修长的手指握着玉白色的折扇,向着屋顶上的人遥遥地点了一点。

    屋顶上伏底的身影见功亏一篑,本来极不甘心,可是见来人是赵芳敬,又给他如此一指,虽自信隔着甚远赵芳敬是追不过来的,可是却无端地觉着在他的一指之中,似有千军万马纷至沓来的慑人威压,令他原本扣着弓弦的手指甚至都隐隐地有些发僵。

    周围的街头行人几乎都没有发现此处的异样,依旧的川流不息。

    养真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赵芳敬。

    这瞬间她仿佛又看见了在大屏山那里,带兵前来救援的赵芳敬,此刻他虽然并没有身着甲胄,手中也只捏着一把折扇,但那股威势,却如同铠甲在身手握长刀所向披靡。

    只是他的脸色着实太冷峻了,让养真心里都泛起了一股淡淡的寒意。

    好不容易,养真的目光才从赵芳敬面上移开,顺着他的目光注视看向远方。

    她终于看见了那道影子,有些熟悉的修长身影,从前方的屋顶上一闪而过,那刺客终究是决定逃之夭夭。

    养真心中一阵恍惚,觉着仿佛在哪里曾经见过这道身影。

    但她很快又想起了受伤的谢氏跟李大“十三叔太太他们”

    转头再看向赵芳敬,却见他已经收回了目光。

    原本冷冽慑人的眼神现在已经转为无限的担忧,赵芳敬盯着养真,看着她衣袖跟胸前的血渍,方才对敌时候的不由分说气定神闲突然消失不见。

    “哪、哪里受伤了没有”赵芳敬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慌乱而凝滞。

    养真一愣,忙道“没有,我没有受伤,这是太太十三叔,那箭上有毒的,幸亏你没有碰”

    赵芳敬听着她的声音,看着她焦急的神情,双眸微微一闭,终于张开双臂将养真整个儿拥入怀中。

    就在赵芳敬抱紧养真的刹那,在两人的身后数丈开外,却也正有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冲了过来,这两个正是赵曦知跟程晋臣。

    当看见眼前这一幕的时候,赵曦知的脚步猛然刹住,他身侧的程晋臣本满心为养真担忧,见赵曦知停下脚步还不知如何,正欲上前看个明白,却给赵曦知一把拉住。

    “别过去”赵曦知沉声说道,双眼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边。

    不管是有多少理由,说服过自己多少次,这一刻赵曦知心中十分清楚赵芳敬抱着养真的样子,已绝不能用什么长辈晚辈来解释。

    没来由的,三皇子隐隐地有些头晕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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