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铺包间里弥漫着泡面的味道,窗外的景色在被热气覆盖的玻璃窗上擦过,像一幅幅失帧的电影画面。齐汀兰蜷缩在下铺靠窗的角落里,身影被车厢的阴影覆盖,她瞪着空洞的眼睛,眼白遍布血色,眼睛下一片青黑,下巴尖的能戳死人,皮肤惨白,披散着头发像一只禁婆。
“表姑,你能不能别这么看着我。”吃泡面的齐震突然停了,手里的白色叉子挑着几根面条。
齐汀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让人看着稍微正常点。“我饿了。”
齐震默默地递给齐汀兰叉子,并且把桶面无痕迹地移到她的面前。齐汀兰接过叉子,一副你小子还算有良心的样子。“您饿了真是不容易,这都几天没吃东西了。”
“一想到吃东西恶心。”
“那你还吃。”齐震想伸手把递给齐汀兰的叉子拿回来。
“我不想饿死。”齐汀兰迅速用叉子戳中泡在面条中的火腿肠塞进了嘴里。
“表姑,你不觉得这次从女娲冢出来像换了个人,人都呆滞了。”
“你才呆滞。”齐汀兰用手拍了齐震的脑袋。
“你不吃不喝,不睡觉,太吓人了?”
“我……只是不想变成另一个人。”齐汀兰的表情变得很平静,平静的有些可怕。
“你现在看上去就像另一个人。”
齐汀兰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声音含糊的问齐震,“你后背还疼吗?”
齐震松了口气,齐汀兰终于有了点烟火气,“说实话,本来挺疼的,休息了一天好多了。”
“回去我要跟姥爷说把你调到北京的店里,我亲自看着你做理疗,送你去念书。”
“是说我可以升职加薪了吗?”齐震高兴的说道。
齐汀兰嘴里塞满了面条,像只仓鼠一样,两个腮帮子一动一动的,“你小子先给我把病治好了,别有钱挣,没命花。”
“呸呸呸,表姑你怎么尽说些不吉利的话。”
包厢的门被推开。
“餐车的饭咋样啊?”齐震问赵高。
“别提了,还不如在包厢里吃泡面呢。”黑眼镜抢先回答道。
“主要还是太贵。”赵高推了推眼镜。
“又没让你掏钱。”黑眼镜一屁股坐到齐震的身边,“你表姑这开始吃东西了,好事儿。”
“要不然在给你们俩也泡一碗?”齐汀兰端着面碗小心翼翼的喝汤,只有眼睛扫过了黑眼镜跟赵高。
“你自己吃吧。”赵高挨着齐汀兰坐下,她的样子像被扔到荒郊野岭里来了次野外生存,吃面毫无形象,散开的头发黏在脸上着实是不雅观。
“女娲冢铜柱上的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现在能破解多少?”
赵高打开笔记本:“那里确实埋的是女娲,女娲也不是一个人,像你推测,女娲是个名号,你吃的那个药丸子应该是一种麻醉剂,并不是什么毒药,是让人最后走的时候好受一些,你在洞里看到尸骨了没有?”
“没有,因为晕乎乎的我只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没有瞳孔的女人,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我想也许尸骨早就被那些蛇或者尸蹩吃干净了。”
“跟吴邪联系过了吗?”黑眼镜问道。
“他们此时应该在蛇沼里面,前期还算顺利,只是我担心的并不是蛇沼,我担心的是他们会遇到‘它’的人。他们进入盆地以后虽然有卫星电话信号仍旧不稳定。” 齐汀兰往阴影里缩了缩后背贴靠在车厢上,似是怕见光一样。“我……”
突然,齐汀兰贴着车厢倒在下铺,齐震吓得跳起身,齐汀兰面朝下身体剧烈的抽搐起来,胳膊逆着关节像提线木偶一样被拉扯高高抬起。
“快给她翻过来,按住了,快。”
齐震跟赵高手忙脚乱的给齐汀兰翻过来,她本来白皙的皮肤像被开水烫过般发红,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白突出,额头青筋突兀,整个人像上了弦的玩具青蛙在座位上上下弹跳,后背一下下砸在卧铺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黑眼镜手疾眼快把包没开封的纸巾塞进了齐汀兰的嘴里。
“汀兰,这是怎么了?”
“我们村里有抽羊癫疯的,就这样,难道表姑还有这个毛病?”齐震按着齐汀兰的胳膊。
“应该不是。”黑眼镜看着齐汀兰为她捏了一把冷汗,“先观察,如果真不行了再送医院,我联系吴邪那边。”
齐汀兰的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她抽搐的动作幅度渐渐变小,最后终于安静下来,齐震把她嘴里的纸巾包拿了出来,她已经咬把塑料包装纸咬漏,十张纸巾碾在了一起是深深的牙印,人像泄了气皮球一样嵌在床板上,看上去越发的干瘪。
火车开往石家庄,四个人要到石家庄倒车往沈阳去,齐汀兰感觉眼皮沉重,自己的身体并不想醒来,但是她自己的精神强迫自己醒过来。她浑浑噩噩的被齐震架着上了去往沈阳的火车,在火车上她在过道突然栽倒一下子头撞到了折叠桌上,这一次一直到沈阳都没有醒。众人不得不在沈阳住了下来,黑眼镜与吴邪取得了联系,他们刚刚出了蛇沼,好消息是阿宁已经找到,坏消息是她完全丧失了自己的意识,俨然成了植物人,甚至更糟。黑眼镜提议在沈阳会合在一起前往二道白河,正好让齐汀兰再恢复几日。
齐汀兰再一次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吴邪,他虽然洗漱过刮了胡子,但是眼下黑青,难掩疲惫和焦虑。
“我在哪?”齐汀兰抬手扶上自己的额角,额角上贴着一块纱布。
“在沈阳的宾馆里,我也刚到,他们说你已经昏迷两天了。”吴邪的声音听起来很干涩。
“宁姐呢?”齐汀兰努力坐起身。
吴邪给她的后背上垫了个枕头,“在隔壁屋,有人在照顾她,她除了不醒没有任何的异样,我们在当地医院给她做了检查,一切安好,跟正常人一样,但是就是没有意识。你们的事,黑眼镜已经告诉我了。”
“吴邪,我想我们都错了……”齐汀兰苦笑,“女娲根本就没有恢复原样,恢复的是西王母。之前张起灵问我能不能接受得了真相,我还信誓旦旦的说能,现在我想说我错了。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不想。”齐汀兰低下头。
“我也是。”吴邪也跟着苦笑起来,“真想一觉醒来,我还在西冷印社,我还是个普通的小老板。”
“你们遇到‘它’的人了?”齐汀兰抬头去看吴邪。
“准确的说是第十门——汪家的人。”吴邪给齐汀兰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阿宁是我从他们手里换回来的。”
“用什么换的?”齐汀兰额角覆盖纱布的地方,血管突然扩张了一下。
“汪家早就渗透了‘它’,也可以说是汪家与‘它’本就是一体,汪家与张家已经斗了几百年,咱们九门不过是张家拉来‘垫背’的,那个时候张家从内部开始瓦解,汪家占了上风,张家不得不借助外力,所以才找了咱们。”
“所以你到底用什么换的宁姐?”齐汀兰的手攥紧了被子,答案呼之欲出。
吴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瞪大了眼睛,“我答应用张家的秘密换阿宁。”
齐汀兰眉头皱到了一起,“是吗……”她的回答似是叹气。
“不然,我们都出不了蛇沼,我、小花、胖子、王盟还有那些伙计都要死在里面。”吴邪攥紧了双手,齐汀兰能隔着空气感觉他在颤抖,“我是无所谓,但我们是去救人,不能再有人死了……”吴邪沉默了,那个时刻他别无选择,但是他还是不能原谅自己。
“我能理解你。”齐汀兰晃晃悠悠的挺起身子凑近吴邪拍了拍他肩膀,“我懂,反正咱们不是还不知道什么,这是万全之策,你没必要自责。”吴邪把脸埋进手掌,齐汀兰摸了摸他的头发,“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死了就一切都没了。原来汪家一直也在发展,我还推测他们已经衰落,没想到比起张家还能有逼迫九门就范的实力。倒是小瞧了他们。”齐汀兰冷笑着,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
“你要干嘛?”吴邪抬起头,看着突然发力起身的齐汀兰。
“我要洗个澡,吴邪哥哥,你能不能回避一下啊?”齐汀兰好不容易露笑容。
“你裹严实点,我还是在房间里等你吧,齐震说你去个厕所都直接晕走道里了,你洗个澡万一要是摔倒不是小事。”
齐汀兰撇撇嘴只好答应。
吴邪再见齐汀兰她已经梳洗完毕,长发束得很高,面颊虽然消瘦了许多,眼睛却是以往那样的明亮。
宾馆的套间里,乌压压坐着一门厅的大老爷们,仿佛又回到了北京的战前动员,只是这一次大家不再是当时的意气风发。
“兰妹妹你还正常吗?”胖子围着齐汀兰上下打量,“我听小齐说,你中了邪。”
“呸呸呸,你才中邪了,我说胖哥,这么多天你怎么一点都没瘦。”齐汀兰用手指戳了戳胖子的肚子。
解语花难得闭口不言,站在最后,一脸阴郁。他虽说经历过大风大浪,九死一生也不是没有过,自诩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但从未受人掣肘,被逼到如此绝境。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了电话打开卧室的门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解语花重新走了出来,一脸凝重的看向吴邪跟齐汀兰,“吴邪,汀兰,恐怕这次动静闹大了,长沙张家的人到北京了住在新月饭店,你们家里的长辈应该已经收到邀请,很快也会通知你们。”
“什么?”齐汀兰皱着眉头,“不是说张家没人了。”
“小花,说的应该是张大佛爷家的人。”吴邪看向齐汀兰。
“先把眼下的事儿办了吧。”解语花挨着黑眼镜坐下,“我先说,我这次是纯帮忙,所以送你们到地方,我就不下去了,我在外面等你们。”
吴邪跟齐汀兰对视了一下,“应该的。”
齐汀兰拱手道:“感谢花爷。”
“你们俩务必平安回来,完事了立刻要回北京,九门要重聚,别留个烂摊子让我一个人给你们收拾。”
“好。”吴邪与齐汀兰异口同声。
“那么下面我先说……”齐汀兰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这里的记忆,希望大家不要惊讶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到目前我也不能接受,如果有任何的事,可以随时打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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