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的消息传来,三个人已经成功找到闷油瓶之前住过的小村子,齐汀兰嘱咐吴邪要注意安全,胖子抢过电话叽歪几句说这一次什么装备都没带来能凑齐的东西都不趁手,齐汀兰让他别冲动,留住小命比什么都重要。她最担心的其实就是闷油瓶,不知道他想起什么没有,原本齐汀兰想让他接个电话,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炎热的夏天让齐汀兰裹着绷带的胳膊奇痒无比,大概是长了痱子,她心烦意乱的走到潘家园,此时的潘家园人头稀少,所有在太阳底下的人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齐汀兰爬上二楼走进自己家的小店。
小店没有开空调,大敞着店门,齐老爷子坐在玻璃柜台的外面左手托着一个紫砂茶壶,右手盘着两个核桃,两枚核桃轻轻相碰发出类似金石撞击的悦耳声音,他微闭着眼睛哼哼着花鼓戏。赵高坐在柜台里面拿着一本书聚精会神地看着,不时推一推自己滑下鼻梁的眼镜。齐老爷子跟赵高像冰火两重天,一个在热风里怡然自得,一个汗流浃背活受罪。
齐汀兰咳嗽一声,“我说姥爷,您也忒抠门了,都热成这样了都不给开空调。”
两个人同时看向门口的齐汀兰,赵高放下书麻利的从柜台后面拿出一个圆凳挨着齐老爷子放好。
齐汀兰白了赵高一眼并没有坐下的意思。
“小赵啊,天气太热了,你去对面超市给兰兰买点冷饮。”
赵高扶正了眼镜朝着齐汀兰说道:“汀兰,你吃什么?”
齐汀兰语气平平,“我可不吃,无功不受禄,你自己想吃什么自己买吧。”
赵高无奈的走出店铺,他知道这是故意让他走开,所以他只好到潘家园卖旧书的地方转转。
齐汀兰一屁股坐到齐老爷子对面:“姥爷,您也别兜圈子了,赵高是您安排在我身边儿的吧?您一开始就知道他母亲跟我舅妈是亲姐俩儿对吧。”
“你今天是找我兴师问罪的啊。”齐老爷子脸色一沉,“是我安排的,又怎么样?”
“嘿,您这么坦诚我倒是不知道怎么办了。您还有什么瞒着我?”
“兰兰,你为什么不听劝,非得这么折腾,你看看你的样子,不是胳膊就是腿,非得全身没个好地儿才算完?”
齐汀兰的右手攥紧,身子微微向齐老爷子弓着,“难道您就不想知道妈妈跟舅舅到底怎么回事?他们失踪了,可是并不代表已经死了呀,我舅舅还留了东西给我。”
齐老爷子的脸阴得更沉一把把核桃拍在玻璃柜上发出一声脆响:“我明确的告诉你,他们都已经死了,都死得透透的了,你不要在查了。”
“这么说什么意思,您怎么知道?”
“兰兰,你小的时候或许我可以绑住你不让你去查,可是你已经长大了,你想没想过姥爷已经老了不能再受刺激了,以后还得指望你照顾姥爷呢。”
齐汀兰突然松懈下来,声音也没有刚才的犀利,“那您就把知道的告诉我,我就不去自己找了。”
齐老爷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作孽啊,都是报应。”
正说着一个大夏天还穿得西装革履的人敲了敲店门,齐汀兰看着他觉得自己的胳膊更痒了。来人恭恭敬敬的向齐老爷子作了个揖。
齐汀兰心道:真够老派的。
“兰兰,这没有你的事儿了,你先回家去吧,以后再说吧。”
被下了逐客令,齐汀兰悻悻地走出小店,她望向湛蓝的天空在心里骂了好几句脏话,然后转身下楼。
闷油瓶跟胖子回到北京的时候,齐汀兰的绷带刚刚拆掉,虽然涂了父亲给的药胳膊上还是留下了一个难看的疤痕。齐汀兰倒不介意。
“吴邪呢?”胖子跟闷油瓶的东西并不多,统统塞进齐汀兰借来的破捷达后备箱里。
“他先回杭州收集情报了,我们先回北京购买装备。”
“就是说还得去广西是吧?”
“没错,你给哥弄几个下酒菜,哥好好给你讲讲。”
齐汀兰动手做了几个菜,胖子吹着空调别提多惬意,看到齐汀兰端上饭菜,他立刻从沙发窜到餐桌,“还是家常菜够味儿,每次出去都不如在家吃的舒心。”
“你喜欢就多吃点,排骨马上就好。”
闷油瓶换上了干净衣服挨着胖子坐下,一碗牛肉面正好放在他的面前。他仰起头正好看到齐汀兰笑眯眯的脸,“特意给你做的。”
胖子一边吃一边讲述着广西的经历,听得齐汀兰直皱眉头。
“你俩一会儿就去医院在做个全面的检查,那个铁块说不定有什么发射线元素。”
“不用了,你胖哥能吃能喝,就证明没事儿,你见过小哥身上的纹身吗?”
齐汀兰往闷油瓶的碗里夹了青菜:“见过,他有一次发高烧,好像、好像是一只麒麟。”
“对,没错。那水下村子的布局跟小哥身上的纹身很像。”胖子的眼睛扫过齐汀兰垂在两根锁骨之间的平安牌跟六枚铜钱。
“是说张起灵身上的纹身其实是这个村子的一幅地图?如果是一副地图总是要给人指路的,是指到哪儿去?”
“暂时不知道,你跟阿宁公司的人还有联系吗?小哥在北京住院的时候见过裘德考,你知道这事儿吗?”
“我跟宁姐公司的人没什么联系了。至于裘德考去过医院从来没听护工大姐说过,张起灵自己也没说过啊。”齐汀兰的目光转向闷油瓶,“张大哥,咱们能不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一句也不说,下次再有这种事,拜托您说一声儿,要不然我就请假24小时盯着你。”
闷油瓶低着头默默吃着自己碗里的面,“您回家以后还没搭理过我呢,您能受累跟我说句话吗?”齐汀兰用手指轻轻敲了敲闷油瓶面前的桌子,还是没有什么反应气得齐汀兰差点跳起来踹翻他的椅子。
“那他想起来没有?”齐汀兰问完就觉得自己好笑,为什么找回记忆这种事不问本人,要问胖子。
胖子咬着一大块排骨露出一副“干嘛问我”的表情。
齐汀兰看了一眼闷油瓶,他的眼睛仍旧那般波澜不惊,但是又有些不同。自从闷油瓶从广西回到北京,他故意与齐汀兰保持着距离。
送走胖子齐汀兰发现闷油瓶还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张起灵,困了回房间睡觉去。”叫了两遍闷油瓶都没有反应,齐汀兰伸手想去拽闷油瓶,然而手还没有接触他就被他一把攥住手腕。
“你手怎么这么热。”齐汀兰抬起左手摸了摸闷油瓶的额头,他脸色潮红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灼热的温度。
“你不舒服了?走,咱们去医院。”
闷油瓶松开齐汀兰的手费力地站起身,脚步虚浮的向自己的房间走去。齐汀兰追上去扶住他,却被他一把推开,齐汀兰的后背重重地撞到了门口的屏风上。这种疏离让她感到不舒服,走的时候好好的,怎么回来的时候换了一个人。她冲到闷油瓶面前拦住他的路。“你怎么回事?我……”
闷油瓶突然身子一斜直直倒在齐汀兰身上,她毫无防备一股热气瞬间压在她的皮肤上,有点烫人很不对劲。“张起灵,你大爷的!”齐汀兰骂道,她差点被撞到地板上成了闷油瓶的人肉垫子,她连拖带扶把闷油瓶弄进卫生间里,一手扶着他,一手打开淋浴,冷水瞬间喷在两个人身上。
拼尽力气齐汀兰让闷油瓶坐到地上而不是摔到地上,她蹲在闷油瓶面前抹着自己脸上的冷水,“你是不是想起来了?”闷油瓶的白色T恤衫被水淋湿,皮肤上的黑色花纹隔着T恤衫也清晰可见。“上一次你发烧之后,好像就想起来一些事情对吧?”
闷油瓶艰难的睁开眼睛,齐汀兰发现他的眼白有一些发红,她跪到地上身子靠近闷油瓶看向他发红的眼睛,“其实身上的痛苦跟心里上的一比根本不算什么。”她抬手抚开黏在眼皮上的头发,“张起灵,你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一个人,你不用总是独自承担那些……那些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你们已经失约了。”闷油瓶冷冰冰的声音敲打着周围的瓷砖,让本来就低温的环境瞬间又下降了几度。
“我们?什么时候失约了?”上次在云顶天宫他就说过类似的话。
闷油瓶只是静静看着齐汀兰,用一种看透一切的目光刺向她的无知。这样的闷油瓶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齐汀兰皱紧了眉头揪住闷油瓶的衣服领子,“你到底想起来多少?”
“不是全部。”他把头转向一边,似乎身体上压着千斤,呼吸都开始虚弱,“不知道算多少。”等他再一次回过头,齐汀兰终于明白他眼睛变红不是因为身体的不适,而是源于他的眼泪,他脸上的表情变得舒展像个孩子,眼神也变得清明单纯。
齐汀兰松开了揪着衣服领子的手,颓然的坐到自己的小腿上苦笑。“果然咱们做朋友,只能做到这个份儿上而已。”她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还是很高。“我出去给你买瓶酒精吧。”齐汀兰还没有站起来,闷油瓶突然伸出手拽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面前。他闭上眼睛抱住她的腰,头贴在她的胸口,他的身体很热,而齐汀兰的皮肤被冷水冲刷了半天已经变得冰凉遇到他的温度好像要被烫伤了一样。
闷油瓶记忆里的东西都已经远去,而此时此刻他面前可以抓住的只有齐汀兰,他自己并不知道想起来的是多少,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在沸腾,眼前看到了一片花海,一个女人永远的沉睡其中。他学会了思念,但却一直只能思念。
闷油瓶的秘密齐汀兰并不知晓,她只知道眼前这个男人需要慰藉,她所能做的只是陪伴,她环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一个孩子。她只能苦笑,继续苦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无声的流了下来,闷油瓶想起了一些事情不知道这是不是众人都想要的答案。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齐汀兰渐渐感觉怀里的温度有所下降,她抬手关掉了冷水。怀里的闷油瓶已经平静的睡着了,但是他手臂的力气却没有变小。齐汀兰不能站起身,只好伸着胳膊够了半天才从毛巾架上扯下一块毛巾搭在闷油瓶的头上轻轻擦着他的头发。
突然她的左臂一阵细微的麻痛感像过电流一样在愈合的伤口处旋转着,弹跳着。她不得不用右手按住自己左臂上的伤疤。
大概是动作太大惊醒了闷油瓶,“你怎么了?”
“我没事,你还觉得难受吗?”伤口的异样终于消失了,齐汀兰松开手朝闷油瓶笑了笑,“你洗个热水澡吧,虽然是夏天湿漉漉的也容易感冒。”齐汀兰一把拽下闷油瓶头上的毛巾搭在自己头上,走出了卫生间带上门。
茶几上的手机嗡嗡的震动,齐汀兰拿起一看原来是齐老爷子。
“兰兰,下周末有时间没有?”齐老爷子的声音悬在空中有丝得意。
齐汀兰翻了个白眼,上一次齐老爷子用这种口气给她打电话是哄骗她去吃了一顿相亲饭,她搞不懂齐老爷子是多怕她砸在齐家手里,“有倒是有,您这是要让我陪您去参加哪位友人孙女的婚礼啊,还是哪位友人熬不过您,早一步驾鹤西游了?”
“你个小丫头片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根本听不出齐老爷子恼怒,齐汀兰立刻就判断出那边齐老爷子已经三两儿猫尿下肚。
“说正事儿,先说好了,我不参加您老朋友孙子的相亲活动。”
“你是得找个好人家儿赶紧嫁了,我看小赵就不错……”
“有没有正事儿,不说我挂了啊,电话费齁贵的。”
“下周末姥爷带你长长见识,你给我穿的正式点,你要是再穿都是窟窿的牛仔裤我就打折你的腿。”
“得穿得多正规啊?”
“反正不能都是大窟窿小眼儿的,小赵这孩子挺好的,咱们家本来就有亲戚关系,到时候亲上加亲……”
“我说您有完没完啊,再说我挂了。”
“得得得,你胳膊还疼不疼了?”
“基本好的差不多了。”
齐老爷子喝了酒话格外多,齐汀兰本来想从他那里套点内容,结果老头儿一到关键时刻就开始打哈哈,家长里短聊了半天就是不上钩。
齐汀兰挂上电话,闷油瓶早已经洗完澡。他其实一直站在齐汀兰的身后看着她,她衣服也全都湿透,白色的T恤衫里套着紫色的运动背心,腰身也在半透明的T恤下向内收紧,成两条若隐若现的结实曲线,闷油瓶想起胳膊缠在她腰上的感觉,她的身体很瘦却很柔软。
他看向她的肩膀的贯穿伤,回忆起她的血从他指缝中汩汩而出的时候,那种感觉叫做害怕。他想起盘马说的话,他不想害死吴邪,也不想害死齐汀兰。
“你洗完了?”
闷油瓶恍惚地点了下头。
“还不舒服吗?放心好了我不会逼你说什么的,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对吧。”齐汀兰朝他微微一笑,闪身进了卫生间。
午夜时分,齐汀兰突然从满是黑色的梦里醒来,她环住自己的膝盖用手抹掉了满头的冷汗,“我是不是还有什么想不起来?”她走到门厅喝了杯水,然后走进闷油瓶的房间,他安静的躺在床上呼吸均匀。齐汀兰把空调的风向调整到对着墙壁吹风,走到闷油瓶床边手掌覆上他的额头,没有什么异样,齐汀兰长出了一口气弯下腰凑近闷油瓶的脸颊,她没有发觉自己脖子上的铜钱跟平安牌已经垂到了闷油瓶的身上,她也没有发觉闷油瓶的眼皮抖了一下。
她的吻很轻,落在闷油瓶凉薄的嘴唇上,带着潮湿的水雾。她温热的呼吸似乎吹动了闷油瓶的睫毛,他睁开眼看到她紧闭的双眼,一颗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她离开他的嘴唇:“对不起,张起灵……”她仰起头擦了擦眼角,又低头看着依旧平静睡着的闷油瓶,用拇指轻轻抹去滴落在他面颊上泪水。
黑暗的房间里闷油瓶看不清齐汀兰离开的背影,但是他的心里生出一种冲动——想要拉住她不让她离开,他也不知道如果真的拉住她会怎么样,但那一刻他只是想让她在停留一下,就呆在他的身边。然而,他只是翻了个身,让她与自己背道而行。
过了几天齐汀兰正在图书馆上自习,突然胖子打来电话,非得让齐汀兰给闷油瓶弄身西服穿。
“你脑子没包吧?给吴邪当保镖?”齐汀兰拎着自己的书包站在图书馆门口的树荫里,“我周末没时间,你们三个自己去作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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