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六章

    “你什么时候在这的?”

    “一直。”

    “一直?”

    齐汀兰隐藏在烂泥之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通道里昏暗异常,齐汀兰能看出来递给自己衣服的是闷油瓶已经不易,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她强装镇定的样子已经被闷油瓶尽收眼底,其实这种光照下他只是看到她身体的轮廓曲线,至于细节即使他想看也根本看不清。

    齐汀兰轻轻叹了一口气,提了提穿在自己身上的外套,“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

    这时从缝隙的方向传来了“咯咯咯”的怪声,接着闷油瓶的喉咙里也发出了“咯咯咯”的声音。

    齐汀兰立刻明白了,“张起灵,原来你们早就串通好了,你们……”齐汀兰说不下去了,她突然感觉她就像个傻子,无论自己如何担心他,他们才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有过共同的回忆,都不会变老,还会合起伙来骗她,她不过是,不过是……不过是什么呢?

    看着闷油瓶的背影齐汀兰觉得如鲠在喉,却又觉得自己太矫情索性忍着这份难受跟着他往文锦的方向走去。

    吴邪正坐在文锦的对面一脸吃惊的看着闷油瓶跟齐汀兰,齐汀兰抢先一步坐到吴邪的身边,闷油瓶只好坐到文锦身边。

    文锦朝齐汀兰笑了一下,齐汀兰点了点头,然后她盯着自己的膝盖一直在强压着卡在自己喉咙的这口气,文锦在给吴邪讲西沙关于吴邪三叔的事情,而齐汀兰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勉强记得吴邪的三叔被谢连环占了身份。

    这时有人在通道外面敲了敲缝隙确定那声音不是蛇以后,塞得衣服跟石块被撤掉,露出一张胖脸。

    胖子带来的并不是好消息,三叔被蛇咬了。他们跟着胖子来到一个蓄水池,文锦跟吴邪都过去看三叔,齐汀兰只好站在胖子的身边。三叔躺在地上,头发灰白面若黄土,脸上的皱纹看着好像比上次见面时又多了一些,再看着文锦只有20岁的面容齐汀兰不禁感叹时间带给人的错觉,吴邪紧紧握着三叔的手,三叔的嘴唇颤抖想对吴邪跟文锦说什么,可是只有眼睛里流出了眼泪——一个经历过风雨沧桑的男人流出的眼泪。

    看到这个场景齐汀兰的眼泪也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她怕别人看到默默的用手抹掉。

    三叔这次怕是凶多吉少,吴邪与他很可能从此天人永隔。齐汀兰想起来齐老爷子,他年纪也不小了,看着身子硬朗,但是谁也说不好哪天就不在了。

    “兰妹妹,你这哪儿淘换的衣服,这么大。”胖子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景,这也让他心里不太好受,他故意跟齐汀兰搭话。

    “张起灵的。”

    闷油瓶听到自己的名字,朝齐汀兰看了看,她脸上的干泥被泪水冲出了两条深色的印子。

    “这里有道石门。”三叔的几个伙计来汇报。

    吴邪交代三叔的手下照顾三叔,他们先下去探路。齐汀兰望向三叔的手下低声问吴邪:“这些人你都认识吗?”

    “基本不认识,全是新人。”

    “我怎么瞅着都不像是好货色?一个个目露贼光。”

    吴邪苦笑了一声,“三叔也是山穷水尽了。”

    “齐先生,能给我找把匕首吗?我的装备都掉在外面了。”黑眼镜算是三叔这伙人里,齐汀兰唯一熟悉的人。

    “怎么?你们现在这是流行穿男装吗?”黑眼镜笑着递给齐汀兰一把匕首。

    她接过匕首送给黑眼镜大大的白眼,“谢谢啊。”

    石门下面是一个巨大的人工开凿的空间,两侧好像是体育馆看台一样一层层的台阶上放置着大量的玉俑。

    “这不会是西王母的藏尸阁吧?”胖子握紧了手里的□□。

    “我只听过藏经阁,西王母又不是变态杀手,还有收集尸体的嗜好?这些不会都等着在这升仙呢吧?”齐汀兰胳膊搭在胖子的肩膀上,“胖哥,你看这些玉俑没有一个体型跟你一样的,看来你还得减肥啊。”

    “去去去,你胖哥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哪儿管升仙不升仙的,最重要的是要活得潇洒。”

    在空间正中的一个石头星盘上,罗列着很多深绿色的小石头。

    “吴邪,这是什么东西?”齐汀兰凑近看了看。

    吴邪看了一眼三叔的手下没在身边,压低声音说道,“这就是上次在邮件里,我告诉你的三叔给我看过的丹药。”

    “这玩意儿不是很危险吗?”

    两个人话还没说完,就有声音从二人背后传来,“这是长生不老药?”

    吴邪立刻答话道,“这有剧毒,绝对不能动,吃了就会死。”

    齐汀兰警惕的盯着说话的人,见他嘴里不干不净的,连刚才对吴邪这个小三爷的那点尊重都不知道扔到哪儿去了,她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匕首眼睛不敢从那个人身上移开。

    果然那个伙计根本就没把吴邪的话放在心上,“小三爷,你真以为自己是爷,时代变了,现在人不讲辈分。”

    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从他脖子后面闪了过来压在他咽喉之上,“别动,小子!讲礼貌是最基本的规矩,听人劝是做人的一条准则。”话是齐汀兰从嗓子里挤出来的,然而一些都晚了,丹药已经握在伙计的手里。

    石盘突然失去了平衡向一旁歪去,四周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吓得呆在原地。就当所有人以为这是一场虚惊的时候,一具玉俑身上的玉片如腐朽了一般全部滑落下来砸在地面上,露出里面的马脸古尸。

    “快退出去。”吴邪的话还没说完,一连串机关锁住的声音,石头门已经落下,这里成了一间密室。接着无数玉俑的玉片滑落,古尸像香港僵尸电影里面那样一般开始四肢僵硬的缓慢移动。

    三叔的伙计们没有了刚才的气焰,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你们他娘的倒是想想怎么办?”

    胖子捡起地上的枪冷笑道:“怎么办?咱们现在可以比比看谁活得久一点的,兰妹妹快回来。”

    齐汀兰收起了匕首,一松手手持丹药的伙计早已瘫软在地。

    吴邪盯着头顶悬空的丹炉,他想起吴老狗笔记里的记载,血尸不会上树。“我们得想个办法上去,到悬空炉上面。”

    但是很快大家都意识到,根本没有办法爬到上面去,吴邪率先爬上了一个青铜器,“只要比他们高就行,大家快找高处爬上去。”

    齐汀兰费了九牛二虎之际爬上了一个青铜器,“吴邪,这不是办法啊,这点高度根本没有用,他们一垫脚就够到了。”

    “这他娘哪儿还有比这更高?”

    “伙计们,要拼命了!”胖子不知道从哪儿抖出了几根□□,“我冲出去,一路扔炸药,炸出一条血路来,你们在周围掩护,我们就往前冲。老子只有四根,所有人跟上,有一秒落下的记着下辈子投好胎!”

    最后一根□□扔到石门上,却没等来爆炸。

    “用枪打□□。”吴邪大喊。

    “被古尸当上了,看不见。”

    闷油瓶踩着胖子的肩膀跃起用膝盖夹住古尸的头颅用力一拧,头颅掉了下来,然后用力一脚把无头尸体踢进了尸堆给胖子腾出了射击的空间。胖子的枪法奇准,但是石门后面竟然是青铜的,爆炸并没有将石门炸开,而众人头顶固定悬空的丹炉的锁链意外的被爆炸的冲击波震裂,丹炉重重的砸在地面上,小块的碎石四溅,尘土飞扬,丹炉发出“嗡嗡”的响声震得耳膜发麻,齐汀兰只觉得地动山摇,腿脚都不听使唤了,好半天头脑才能运转。

    古尸似乎也有所畏惧,但是等到一切都恢复他们又向人群聚拢过来,大家纷纷握紧手中的武器。被丹炉砸中的地面下面是空心的,地下还有空间。

    “都退回去!我引开他们。”闷油瓶接过胖子抛出的匕首一下划开自己的手掌,血立刻流了出来,古尸被他的血腥气吸引把他围拢在中间。

    “张起灵,你疯了!”齐汀兰大喊也想冲过去,却被胖子揪住她后领子的手化解前冲的力道,闷油瓶衣服的领子卡在她喉咙上让她想要干呕。

    胖子一手揪住齐汀兰,一手拉着吴邪往后退,一直退到丹炉砸出的坑洞边上,此时的闷油瓶已经被古尸淹没连影子都不见了。

    “太他妈仗义了。”三叔的伙计赞叹。

    “仗义你妈。”吴邪抢过他的枪骂道。

    “胖哥你放手,我不能把他一个人扔这。”

    “别他妈废话,你那两把刷子我知道,也就比小吴强点儿,比小哥差远了,我要一松手就是看你去送死,你胖哥干不出来。”胖子的脸很严肃,就像训家里不懂事的妹妹一样,然后他朝着闷油瓶消失的方向大喊,“小哥,我们到了。”

    闷油瓶犹如神助一般,从群尸中跃了出来,蹬踏着石壁借力往丹炉方向一纵,滚落到地面上,然后几个窜跃就到了丹炉边上。

    众人下到丹炉砸出的坑洞里,齐汀兰翻遍了全身想扯掉块布给闷油瓶包扎伤口,奈何闷油瓶的外套是防水材料的,正在她着急的时候,看见文锦已经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给他的伤口止了血。闷油瓶抬头扫视,发现吴邪、胖子都没事,最后把目光停留在齐汀兰的脸色,她脸色煞白,表情有丝颓丧,她发现闷油瓶在看自己,转过身避开了他的视线。

    大家沿着通道淌水一直向里走,水变得越来越深,吴邪的脚被水下的什么划破了,齐汀兰屏住呼吸潜入水中发现了很多陶罐碎片跟在魔鬼城发现的罐子一模一样。

    黑眼镜也潜入水下带出来的是半块人的头盖骨。

    “我们已经到了目的地。”文锦看着骨头跟陶罐碎片说道。

    “可是这周围什么也没有啊?”齐汀兰挤了挤自己湿漉漉的头发,脸上的烂泥都洗净了。

    吴邪举起矿灯照向洞顶,所有人都跟着他一起举起自己的照明设备。

    大家都惊呆了,这是一个难以形容的物体,它从顶上向下凸出呈球面形,大家好像置身在一个杯子当中,而有人在杯口放了一个网球,它的体积应该很大几乎占据了肉眼所及的视野,它的表面凹凸不平还有着很多柏油桶大小的孔洞,成千上万,让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了全身都不自在。

    “这是啥玩意儿?”胖子问道。

    “这是一块……天石。”文锦喃喃道。

    胖子没有听清挠了挠耳朵,“天使是论块儿的?”

    “简单的来说就是一块陨石,胖哥咱们要好好的学习文化知识。”

    三叔的伙计来了兴致,竟然开始探讨起小行星撞击地球形成盆地,天石是西王母国神权象征,平时这些看上去贼眉鼠眼的家伙竟然说起了文化,让齐汀兰觉得既好气又好笑。

    胖子跟闷油瓶早就在讨论声中爬上了一边的缓坡,来到陨石与洞顶的交界处。高温融化了这里的石头让它们变成液态直到冷却后它们仍保持了自己流动的姿态黏在陨石与洞顶的交界处,有的石头变成液体时顺着缓坡向下流去。走近一看其中修建着简陋的石阶,石阶之上还修建了祭祀台,祭祀台的一边放着一个石头王座,而王座上坐着一个人。

    齐汀兰跟吴邪跟着陈文锦登上了祭祀台,“吴邪,那边那个难道是西王母吗?”

    胖子嘴快,“不可能是西王母,死了肯定得埋,哪儿有坐着的道理,我看可能是石头人。”

    “不可能是石头人,这里不兴人佣,我们一路过来没有看到一个人佣。”吴邪说道。

    一行人在祭祀台上检查了半天,走近之后发觉坐在王座上的确实是具女尸,胖子不改摸金校尉的本色想从女尸身上弄点洋落儿,结果被闷油瓶阻止,齐汀兰用手摸了摸陨石的质地跟四川悬棺墓里那个玉石棺材的质地一样,闷油瓶说过这叫陨玉。

    “我要进去看看。”文锦对吴邪说道。

    “太危险了,我不能让您冒险。”吴邪阻止道。

    “吴邪说的对,阿姨您……”齐汀兰还没说完就被闷油瓶打断了,她看着闷油瓶的眼睛,她明白闷油瓶懂得文锦的选择,她明白闷油瓶与文锦之间的情谊,她、甚至他们都不能超越,她无力一笑再不想说什么退到胖子的身边。

    吴邪在文锦的腰上系了绳子以防万一,胖子托着文锦帮她进到柏油桶粗细的孔洞里,文锦伸手敏捷很快进看不到踪影,她按照约定隔一段就会拉绳子打信号,胖子一直在往里续绳子,齐汀兰随便的坐在地上看着绳子一点点进到洞里,但是过了一个小时突然绳子一轻。

    闷油瓶脸色大变,“把她拉出来。”

    胖子拉出了全部的绳子,那头的绳子被文锦自己解开了。闷油瓶脸色凝重一下按住胖子的肩膀,整个人借力踩着胖子的背,接着一跳,就钻进那个洞里,动作之快,根本拦不住。胖子大叫:“绳子!带上绳子!”他也不理会,几下就往上缩了进去。

    吴邪也想学闷油瓶的样子进入到孔道内,然而他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

    “我来吧。”齐汀兰捡起文锦的绳子系在自己的腰里。

    “算了,小哥已经看不见了。”胖子叹了口气,“你进去再丢了,我跟吴邪怎么办。”

    齐汀兰朝他笑了笑,“那你们俩原路回去,好好活下去。”

    “呸呸呸,你说的这是什么玩意儿,齐老爷子我可不替你养着。”

    “托我一把。”

    “算了,你不要进去了。”吴邪终于说话了,“这是他们的选择,我们等他们回来。”

    开始的时间还比较好打发,很快三叔的人就开始不耐烦了,胖子、吴邪和齐汀兰只是麻木的等待着,终于第六天的时候三叔的人再也等不了,他们准备离开。

    齐汀兰终于进入到孔洞里,她比吴邪确实是强了一些,但极限也只是闷油瓶消失的那个岔口,她的胳膊跟腿再也坚持不住,颤抖着滑了下来。她知道自己是因为疲劳体力跟不上,她尽量闭着眼睛休息,不停的尝试,不停掉下来,每一次从孔洞里掉下来,她的心就好像落入冰窟,但她又要振作要再一次爬进去找回文锦,找回闷油瓶。

    黑眼镜决定要跟着大队人马离开,他过来想要说服他们跟着一起离开,因为文锦和闷油瓶生还的可能性太低。

    吴邪拒绝了黑眼镜的邀请,胖子只得陪着吴邪等小哥。

    “齐汀兰,你跟我们走吧,你家小哥不一定能回来了。”

    “是呀,兰妹妹不然你先走吧,毕竟人多更安全。”

    齐汀兰站起身紧了紧腰上的绳子,准备第N次进到孔洞内,好像根本没听见他们的话。

    黑眼镜无奈的笑了笑,给他们留下了一些食物跟水。他们走后时间已经长得三个人都懒得计算,齐汀兰还是会每隔一段时间就试着爬进洞里,但是她能坚持的时间越来越短,头脑里绷着的弦却越来越紧。开始三个人轮流守夜,很快三个人就都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

    是吴邪最先发现归队的闷油瓶,“你个混蛋,你他娘的上哪儿去了。”

    齐汀兰听到吴邪的声音,揉了揉眼睛。闷油瓶还穿着那件脏兮兮的背心,但整个人都换了一个样子,不再是那个淡然于世、处变不惊,只要在齐汀兰身边就会让她很安心的闷油瓶。此时的他浑身不自觉的颤抖着,人瘦了好几圈满脸憔悴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好像刚刚经历了什么惊吓,世界观被颠覆了。

    齐汀兰心头一阵酸楚,到底是什么将闷油瓶变成这样,他在他们面前一直是以保护者的形象出现,而现在完全变成另一个样子。她慢慢挪了过去蹲下身子抱住闷油瓶。这几天她一直吃最少量的食物,现在动作大一些她就觉得头昏眼花。她轻轻拍着闷油瓶的后背,像哄受惊吓的孩子,“没事了,没事了,我们都在等你回来,你回来了,你已经回来了。”

    “小哥,怎么了?”胖子努力瞪大惺忪的睡眼,“他一直在哪儿念什么经呢?”

    齐汀兰凑近他的嘴唇:“没有时间了?吴邪你快听听,是不是我耳朵幻听了。”

    吴邪淡然地说道,“你的耳朵没幻听,他确实说的是没有时间了。”

    “文锦阿姨,也说没有时间了?这什么意思,张起灵,张起灵!”齐汀兰摇了摇闷油瓶,看向他的眼睛,那双曾经漆黑无神的眼睛此时连聚焦都困难,只是直直盯着前方,“文锦阿姨呢?你说话啊。”

    “算了吧,问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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