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凉面多少钱一碗?”
清亮而熟悉的嗓音,在身后不远处响起。
聂殷不自觉勾起嘴角,转头看向问话的小少年:“素面两块,加卤味三块。”
“好贵啊,”青雀笑嘻嘻地问,“能便宜点不?”
手上边在忙活的少年配合他演着戏:“小本生意,拒绝还价。”
不等青雀再说什么,一旁排着队的中年大妈,超热情地说:“小伙子头回来这家吧,小聂老板的面实在、味道也好,两块钱真不贵。”
青雀挠了挠脸颊:“这样呀……”
大妈直点头:“最好吃的还是卤味,你头回吃他家的,我推荐你买三块钱的。”
小少年“嗯嗯”地应和,扭头捂嘴偷笑。
聂殷动作麻利,排队的人们很快就买到了各自想要的面或粉。
青雀观察了小半天,发现那大妈没说错,几乎每个人都买带卤味的面/粉,甚至有一些人,特别多花几块钱,单独买卤味。
卤味的菜品不是太多:素的就板干和千张,荤的有鸡胗、鸡肠和鸡脚。
就这么一会儿,荤菜卖掉了一小半。
看起来,生意挺好的……这还没到饭点呢!
青雀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怎么过来了?”这会儿没客人,聂殷总算腾出空跟他搭话了。
被问话的小少年哼了一声,昂着下巴:“我来查岗。”
聂殷点点头,语气淡淡:“要不要再闻闻我身上有没有烟味?”
“好呀!”
青雀可不会不好意思,恨不得整个人贴在对方身上,凑近少年的下巴、脖子闻来闻去。
过路人好奇地看向他们俩。
聂殷轻揉了揉小少年的小脑瓜:“闻出了什么没?”
青雀拉开一点距离,有些小委屈:“饿了。”
都怪这家伙,满身的菜香,早晨他睡懒觉,为了蹭老爸的车,慌慌忙忙就吃了一个鸡蛋。
聂殷微怔,看了一眼自己的摊位:“我走开一会儿,帮我看一下。”
青雀没多想就答应下了。
也没等太久,下一个客人刚来,聂殷提着一个袋子,急匆匆地就赶回了,没空多说,直将袋子塞到朋友手中:“吃吧。”转身便招呼客人去了。
青雀有点没反应过来。
袋子里,是两个刚出炉的蛋挞,和一杯常温的奶绿。
都是青雀喜欢的。
可惜镇子太偏僻了,这两样想买都没地买,还好有溺爱儿子的邹父,每回从城里回家前,会打电话问他想要什么好吃好喝的……才能偶尔解解馋。
就很不客气,拆了包装,一口奶绿一口蛋挞,吃吃喝喝好不自在。
“味道可以吗?”
等客人走了,聂殷转身问着。
青雀嘴巴忙得没工夫说话,就“嗯嗯”着连连点头。
对方继续说:“新开的一家店,每到放学,有许多学生去光顾。”
想也知道,味道应该不错的。
青雀咽下嘴里的东西,随口问:“怎么想起给我买这些?”
聂殷理所当然地回:“你不是饿了?”
他知道,习惯吃米饭的小少年不爱面条,对凉粉也兴致缺缺,这家甜品店正好也不远,就想着买点对方喜欢的……尽管他觉得甜品吃多了不太好。
青雀听了感动得不行:聂殷真是太好了,怎么会有这么善解人意的人呢?
“学校放假了?”
将蛋挞吃得干干净净的小少年,心满意足地吸着奶绿,“唔”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开口:“说补了一个暑假的课,老师和学生都太辛苦了,就趁着开学前,给放一个星期的假。”
聂殷闻言了然。
就听对方发起牢骚:“说放假,还给布置了一大堆的作业。”
聂殷清理着案板,没接话。
青雀好奇探头,看向那些卤味:“这都是你做的?”
“嗯。”
“怎么想到卖吃的?”
聂殷有问必答:“这里有几所学校,暑假也都在补课……隔条街又有医院,离县中心也不远,人流量大,做小吃生意赚得多。”
“听我妈说,做小吃特别辛苦。”
聂殷满不在意地回:“想不走捷径挣得多,做什么生意都辛苦。”
青雀特别敏感:“你说的是什么捷径?”
对方勾了勾嘴角:“就随口一说。”
小少年一脸怀疑。
聂殷转移话题:“你又染头发了?”
很轻易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的青雀很嘚瑟地显摆:“对啊,是不是很帅?”
聂殷瞅着那一片亮瞎眼的蓝,其间一缕一缕的深绿,分外惹人注意……不知道是什么审美。
幸好,脸长得好。
小少年又长开了不少,五官秀气到近乎精致,那一双大眼睛,不再显得那么圆溜溜的了,渐渐狭长起来,尤其眼尾微微上挑……一笑起来,有种靡艳的意味,特别地勾人。
“嗯。”聂殷含糊不明地说了句,“很漂亮。”
青雀听罢,得意地笑了——“帅”这个说法,是他跟小伙伴们学的,在他本心里,夸他的毛毛“漂亮”是最高的赞誉。
刚准备喊老板的客人,听到两人的对话,偷偷看向蓝毛小少年……
不由得沉默了。
那闪瞎眼的蓝绿色哟……
难不成是她老了,跟现在的小孩有代沟了?
——才二十出头的女孩沧桑感慨。
“请问您要点什么?”
少年老板的询问让客人回过神,她连忙指了指卤味:“可以只要鸡胗吗?”
“可以。”
“给我来四个吧,要切好的,多给点芫须。”
女孩说着自己的要求……不知是不是她错觉,总觉得这个老板站姿有些别扭,好像故意遮挡着自己的视线,让她没法再盯着蓝毛小少年看。
“三块一,算你三块。”
女孩应了声便开始掏钱。
“四个鸡胗才三块钱,会不会亏本啊?”客人一走,青雀就迫不及待地询问了。
聂殷正想回答,又来新客人。
这一忙,就忙到把小吃全卖光了,才有了喘气的功夫。
——赶上了饭点,客流量着实不小,有逛街的路人、附近的小商贩,以及三五成群的学生……还有不少,是住院病人的家属,医院的饭菜不好吃、价格偏贵,很多人选择路边摊。天还有点热,凉面凉粉比较开胃,再来点卤味配个啤酒,真真神清气爽!
差不多一点多,开始收摊了。
戴着草帽的小少年——草帽是聂殷给他的,怕他晒着了——也帮忙收拾。
在家什么活也不干的某人可谓笨手笨脚,差点没摔着盛面的盆。
聂殷只好将人赶到一边,把装零钱的铁桶交给对方:“帮我看着这个吧。”
“……哦。”
青雀紧张兮兮地抱着小铁桶,一副严阵以待的姿态:这可是聂殷一天的收益,他得看好了。
“想吃什么?”
青雀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我吃你做的卤菜!”
聂殷不置可否,只问:“跟我去菜市场?”
还没去过菜市场的小少年满是好奇:“好呀好呀!”
装着乱七八糟器具的自行三轮车速度慢悠悠的,青雀跟在一旁走也不觉得吃力。
菜市场不算远——毕竟老城区就是一块巴掌大的地盘——虽然是下午了,还是有一些摊位在卖菜。
青雀跟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一般,拽着朋友的衣角,东张西望。
扑鼻而来是有些难闻的腥臭。
这一带全是卖鸡的。
老板们一个个笑容满脸,跟聂殷打招呼:“小聂来了,今天的鸡下水有些多,你要多少?”
青雀好奇地伸长脖子:一个大箩筐,全是被掏出来、没处理的鸡下水。
听老板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他才知道,城里人买活鸡,很多都不要下水的,这些处理干净也麻烦,像聂殷这样一次性买许多的,价格超级便宜。
“都要了。”聂殷说着便掏钱包。
青雀在一旁暗搓搓地算了笔账,不由得吃惊:他之前看鸡胗四个才卖三块钱,以为血亏呢……没想到还挺赚的!
转头又想,这么多鸡下水全要自己处理……不说那味儿了,是真的辛苦。
怪不得老妈说,做小吃太伤神。
这头,除了鸡下水,聂殷补充了一些板干和千张,还买了不少的海带。
说是现在天气慢慢凉了,吃凉面和凉粉的就逐渐少了,他考虑主打卤菜,自然就得增加菜品。
青雀听着一脸惊奇,看向对方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哪怕不走刑法上的赚钱捷径,聂殷还是超级、超级能干呀!
“这是什么?”小少年满脸嫌弃看着血糊糊的筋筋绊绊。
感觉怪恶心的。
聂殷跟老板讨价还价完了,以八毛钱一斤的价格买了七八斤——也是全部的分量了——嘴上回答着朋友的问题:“猪肺上的……应该是筋?”
青雀撇开脸,不想正眼看:“这不会也能吃吧?”
聂殷只说:“待会你就知道了。”
难得见到这人神神秘秘的样子,可把青雀的好奇心给吊了起来。
又买了些时令蔬菜,将三轮车装得满满当当,两人回了租住的民房。
聂殷在灶前忙活;
青雀在屋子里打转。
上回他匆匆忙忙的,满腹心事,又是三更半夜的,都没好好观摩朋友的住处呢!
一厅一室,房子虽老旧,却干净整洁。后面缀着一个小院子,有一座水井,一棵起码十多年的广玉兰树,遮挡了大半阳光,在夏天感觉挺阴凉的。
“居然有冰柜!”
聂殷点头:“没冰柜不好存放食材。”
说,房东家新买了大冰箱,就将这个冰柜给他用了,每个月加八块钱的房租。
倒也合算。毕竟一台冰柜不便宜,他目前虽也买得起,但……还是有顾虑。
青雀一边跟朋友闲话,一边打开冰柜,翻了翻里头的东西,塞满了处理干净的鸡下水之类。
正想说什么,忽然闻到一股超级诱人的、属于食物的香味。
不自觉地咽口水——
“聂殷你在烧什么,好香!”
聂殷夹了一块“肉”,送到两眼发光的小少年嘴边:“尝一尝?”
青雀也不故作推辞,啊呜一口就将“肉”吃了:“好吃!!是牛肉?”
不对,好像比牛肉软一些,但是少少的肉连带着筋,吃起来就特别有嚼劲。
聂殷淡定自如地回:“就是之前你觉得恶心的,猪肺上的筋。”
青雀默了默。
想到之前那血糊糊的一坨……
感觉到胃部开始翻涌了。
他的朋友继续说:“我无意间琢磨出这个吃法,口感和味道都不错,”最关键的是,成本被压缩到极致,“打算也做成卤味,你觉得怎么样?”
青雀砸巴着嘴。
虽然食材本身挺恶心吧,但……
真的不比牛肉差!
非常香!
他没回答朋友的问题,只说了一句:“我还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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