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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章
言别,初香与宋遗先后抵达昌明长公主府邸。
马球场位于府邸西南方,面积辽阔,青草翠绿。
初香拜见昌明长公主等人后,便坐下与夫人姑娘们闲聊吃茶。
暮色降临,穿着浅绿裙裳的丫鬟们捧着夜明珠与烛灯鱼贯而入。
夜明珠有大有小,足足上百颗。
除却公主府珍藏,另些是勋贵家送来撑场面的。
初香的四盏宫灯置在极显眼处。
抬眸望去,橘黄的光透过轻薄的纱,层层映照在惟妙惟肖的画上,添了几分朦胧的神秘感。
虽是夜宴,王公贵族们也给足了昌明长公主的面儿,纷纷携眷捧场。
偌大球场,亮如白昼,欢笑声此起彼伏。
初香翘首望向东南面,担忧钟槐今是否能准时赶上。又暗自猜测,钟槐今会不会害怕出糗,干脆不来了呢?这些时日,她也没打探钟槐今马球练得如何,说不定他公务繁忙,压根都没遵守诺言去练手。
事实证明,初香实在是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钟槐今在第一场马球赛开始前便如约而至,甚至已提前换上装束。
他身穿枣红色窄袖袍,足登黑靴,幞头揽在精瘦的腰与手臂之间,走起路来英姿飒爽,惹得女眷们纷纷侧目。
站定在草坪旗杆侧,钟槐今深邃的目光逡巡四方,最终落定在远处一顶精美帐亭。
初香正坐在襄阳侯夫人右侧,几人似乎在说些有趣的话题,初香浅笑盈盈,斑驳的烛光在她脸颊摇摇曳曳。
“咚——”钟鼓骤然响起,旷野上的赛事霎时拉开序幕。
钟槐今最后看了眼初香,走到襄阳候所在的帐亭下落座。
第一场马球赛上场的分别是十三王爷带领的沧海队,以及司马大将军带领的蜉蝣队。
每队各八人,队员们个个身强体壮精力充沛,一看便知是场并不轻松的硬仗。
初香得了冰儿的消息,知道钟槐今人来了,遂放下心认真观看比赛。
两队袖袍颜色是不同的,十三王爷这边为枣红色,司马大将军那队则为宝蓝色。
视线紧追场上拳头般大小的彩球,初香看得津津有味。
旷野辽阔,骏马疾驰,靴飞如闪电。
男人们束起的墨发随风劲舞,他们手持偃月球杖逐球相击,一次次你争我抢都精彩纷呈,且充满戏剧性。
眼看球即将被十三王爷得手,怎知蜉蝣队竟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球挑走。类似惊险场面数不胜数,看得席下众人目瞪口呆,待回了神,才接连拍手称好。
足足半个多时辰,第一场马球赛精彩落幕。
司马大将军宝刀未老,以大比分优势赢了十三王爷率领的沧海队。
初香激动得小脸嫣红,还是襄阳候夫人拉起鼓掌的她,哭笑不得道:“半柱香后就该咱们上场了,走,去更衣。”
襄阳候与襄阳侯夫人都是将门出身,这些年朝廷周边只有些游牧族偶尔进犯挑衅,四海平稳,战事稀少,京中蹴鞠马球等运动便大肆兴起,备受追捧。
初香钟槐今夫妇、襄阳候夫妇和上月新婚的承郡王夫妇为一队。
另边则是未婚的公子哥儿与千金们,他们阵容实属强劲,其中三位公子都是马球场上的常客,闲来便要切磋,技术极为精湛。三位姑娘中初香只认识沈媛,正是上次亭湖宴对初香颇具敌意的伯爵府千金沈媛。
初香其实颇为不解,她自认不曾与沈媛结怨,奈何沈小姐偏偏看她不大顺眼,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气场不和?
戴上幞头与皮手套,初香选了把称手的偃月球杖,牵着早已培养好感情的黑色骏马上场,与钟槐今汇合。
钟槐今座下骏马是枣红色的,威风凛凛,比初香的高壮些。
初香看着喜欢,策马特地绕到合适的位置,弯腰摸了把枣红骏马的头。
钟槐今静静望着她。
两人都戴着幞头,并不能很清楚地看到彼此的脸。
初香对上钟槐今淡然的视线,莫名生出些笑意。
瞧钟大学士沉着稳定不以为然的阵势,若不知情,还当他是马球场上所向披靡的老手呢!
清咳两声,初香好意提点:“对面三位公子无论经验技术都很难挑出瑕疵,你切莫硬来,襄阳候夫妇是前锋,承郡王夫妇为后卫,我们随机应变,在他们应对不来时助力即可。”
钟槐今颔首。
初香仍不放心,众目睽睽之下,出糗终归不好,便小声道:“你若不熟悉便就在我身后划水吧!”
钟槐今虽不曾听过划水一词,根据初香的神情与语气,或多或少猜出了大概意思。他也没客气,顺势一拱手道:“嗯,有劳夫人掩护。”
初香:“……”
诧异地多看钟槐今两眼,襄阳后夫妇与承郡王夫妇已策马奔来。
比赛即将开始。
双方队员各就各位。
伴随沉重鼓声,赛事正式开始。
首球的争夺就分外激烈,圆球本已被襄阳候掌控,持球不到片刻竟又被对方抢走。
承郡王夫妇奋起直追,数把偃月球杖在草皮互相追逐,赛况焦灼。
初香屏气凝神,寻找契机与机会。
对面球员虽个个强劲,但五六人围作一团,看起来密不透风,但也不是没有死穴。
凭借敏感的嗅觉与预见性,初香猛地驱马上前,下意识看了眼不远处的钟槐今。
两人分明没有任何交流,钟槐今却仿佛懂了她的意思,调转马头,直朝对方大门而去。
终于,被众人拼命争抢的圆球不知被谁的球杖用力过度,竟从马蹄间骨碌碌滚了出来。
初香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她风驰电掣般疾驰而去,俯身用偃月球杖轻轻一捞。
众人还没回神,那道瘦削却利落的倩影已顺利带球远去。
抢了半天被初香捡漏的众人:“……”
对面球员自然不是吃素的,马蹄声声沉重,地面仿佛都在轻微晃动。
初香缺乏实战经验,她的速度相比数年前已经慢了许多。
察觉对手疾驰追来,初香眯眸看向周围,襄阳候夫妇急急赶来想要支援,但都不是最保险的位置。只有钟槐今,他淡淡策马停顿在场中的位置竟才是相对稳妥安全的地方,可攻且可守,倘若顺利的话,她抛球后迅速转到钟槐今斜侧方接应,便能直接投球射门。
难道钟槐今早就计算好了?
他不是都没打过几场马球吗?
能相信他吗?
以及她也不确定她的思考是否准确。
初香来不及思考更多,偃月球杖轻挑,在对手猛追之下,她没有选择余地,迅速把球传给钟槐今。
出于本能与直觉,初香按照设想狂奔到钟槐今斜侧方。
此时对方球员已经追上成功持球的钟槐今。
钟槐今居然做了个假动作,像是要持球从无人守控的左面策马远走。
但留下防守漏洞也正是对方的计谋。
他们迷惑钟槐今,给他成功的希望,然而只要钟槐今顺着这条路走,真正的黄雀还在后方等着他。
可惜,钟槐今并非要持球自己射门,而是将球准确地传给了初香。
夫妇配合默契,初香持球飞奔数步,挥动球杖,直射对方大门。
咚——
鼓声响,初香他们这边率先得分。
场外喝彩连连,襄阳候夫人惊讶地来到初香马前,好笑道:“你不是说钟学士不太会打马球吗?敢情你在替你家夫君自谦呢!”
初香一言难尽,她要怎么说钟槐今是真的没打过几次马球?也不知道这次是不是碰上了鸿运当头。
襄阳候也乐呵呵策马行到钟槐今身侧,赞赏有加:“不错不错,不愧是钟学士。所以说球场如战场是有很大道理的,什么都得讲究战术与策略,钟学士只做个文官略微屈才了啊!”
钟槐今拱手:“下官不才,雕虫小技罢了。术业有专攻,行军打仗之事自然还得倚仗侯爷您与诸位将领。”
襄阳候被夸得神清气爽:“现下四海升平,也没什么战事。”又略有深意说,“本侯眼光一向不错,就算钟学士上不了战场,但排兵布阵绝对是没问题的。”
正聊着,比试再度开场。
几人各就各位,开始新一轮的厮杀比拼。
初香体力还不错,襄阳侯夫人与承郡王王妃逐渐都露出疲态,唯有她越战越勇神采奕奕。
对面三位姑娘自是也累了。
沈媛喘着粗气,简直怀疑人生。
有没有搞错?秦初香怎么还有力气冲上去和男子们较劲抢球?
还有钟学士,区区一个文人,看起来不太靠谱,实际上他在场上确实没有直接得过分,但若是没有他精准的辅助,初香绝对不会所向无敌,像个球神般连连洞穿球门。关键钟槐今他还只给初香传球,真真是……要不要做得那么明显?
搞什么?
他们那么默契的样子怎么可能是旁人口中没有感情的表面夫妻?
沈媛气呼呼地攥紧马绳,目光投向正南边的高台。
昌明长公主为这场马球赛请来了两名画师。
一位是宫中画师裘泽明,另一位便是翰林宋遗。
一瞬不瞬地望向高台的方位,沈媛咬紧牙关,眼眶微酸。
上次她爹托请德高望重的翰林陈老学士向宋遗打探口风,问他有无成家娶妻的打算,本意也是想说个媒,怎料宋遗竟推脱说三年之内暂不考虑成家之事。
三年,女子能有多少个三年?
她怎么等得到?
宋遗这是彻彻底底绝了她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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