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长公主府。
前段时间在幽华发生的事,两人均默契地不再提及,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又和以前一样君臣和谐。
比如今天,现在正是吃早饭的时候,萧瑜看着她对面的晏尘,笑道:“你尝尝这道菜,这是府里厨子最近刚捣鼓出来的,我尝着倒还好。”
晏尘执起筷,挟了一筷红油油的菜,菜性辛辣,他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展颜笑了:“果然不错,赶明儿臣也让府里的厨子来取取经。”
萧瑜嗜辣,很少有和她能吃到一起去的人。嗜辣的人多,但敢和她一起吃饭的人少,萧瑜曾经也设过宴,那些陪坐的官员无一不是小心翼翼地喝着酒,战战兢兢地吃着菜,到最后,饭没吃几口,萧瑜自己就先没胃口了,这又不是在朝堂上,想那么多做什么?实在无趣。
她后来也不愿出门,只一个人窝在府里。
直到去年,有一次她偶然留晏尘吃饭时,因忘了问他的忌口,于是府里便照着她的口味上了一桌全辣宴,所幸她见晏尘并不排斥,于是自那之后她经常留晏尘吃饭。
饭毕,漱了口,萧瑜见晏尘仍郁郁不快,便知为何,她肯定道:“你在忧心冯沛衡。”
晏尘垂下眼帘:“当初因为要引郑永明入局才扯上了他,可没想到皇上居然也牵扯了进来,现在裴伯彦揪着这件事不放,要想让他出来,实在难如登天。”
萧瑜笑得十分狡黠:“现在看来的确困难,但说不定再等等就有转机出现。”
晏尘惊奇道:“殿下你有后手?”
萧瑜神秘一笑,道:“你也不必过于担心,只要本宫没倒,就没人敢给他罪受,冯沛衡就是在天牢也不会受什么委屈。况且,你担心的对象也错了,比起他,你恐怕更应该担心的是看守天牢的那些官员和狱卒。天牢一直受刑部管辖,如今他在里面待着,恐怕他不仅不难受,还能为可以深入了解刑部底层而高兴。”
晏尘听了这话已然无话可说,按着冯沛衡的性子,这事他还真干得出来。
他走后,萧瑜在院子里躺着晒太阳,阳光兜头泄了下来,旁边的冰盆尽职尽责地散发着冷气,不冷不热,十分舒服。
她正晒着太阳,徐管家来报:“殿下,晏郡主求见。”
晏和颐?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规矩,竟然还知道先通报?
虽然如此腹诽,萧瑜还是让徐管家去清了。
如果再给晏和颐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随便动晏尘的东西。自从上次不小心打碎了他的一块玉之后,晏尘就在他父母面前狠狠地告了她一状。不仅如此,他还十分有心机的不提其余前因后果,只逮着她打了英国公世子这一件事告状。
她父母自然十分生气,当即让她在家禁足一年。今天还是她母亲嘉禾大长公主上山还愿去了,她才能偷偷溜出来放放风。
“瑜表姐,你在这里晒太阳啊。”晏和颐人还未到,声音先至。
萧瑜睁开眼睛,她今天心情不错,也有心思开玩笑:“你今儿又闯什么祸了?”
晏和颐听了这话,还没坐下,就一拍桌子,愤愤不平地道:“我在你眼里就只会闯祸是吧,我就没有其他的什么正面形象吗?”
萧瑜努力地思索了一番,随即认真道:“的确没有。”
晏和颐气呼呼地道:“你知道我今天为了见你,连饭都没吃上,你还这样气我!”
萧瑜忙笑着赔罪:“好好好,晏小郡主,那你现在先吃些糕点垫垫,等会儿厨房做好就给你端上来。”
晏和颐闻言疑惑道:“现在不正是吃饭的点吗?厨房现在还没准备好饭食?难道表姐你已经吃过了?”
萧瑜点点头,晏和颐哀嚎一声,随即她转头幽怨地看向萧瑜:“那你刚才吃的什么,你府上的厨子做菜又不可能只做一份,随便给我上点得了,我现在真的很饿。”
萧瑜皱了皱眉,实在不是她不愿意留晏和颐吃饭,只是长公主府里的菜单除了辣就没别的口味了,晏和颐可能不太习惯。
萧瑜于是换了个委婉点的说法:“府上厨子技艺生疏,恐怕不太合你的胃口。”
晏和颐满不在乎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个。瑜表姐你放心,我什么东西没吃过,只要是能吃的,都合我的胃口。”
萧瑜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一盏茶后,晏和颐满意地坐在了饭桌前。刚尝了一口就咳个不停,手忙脚乱地找水:“瑜表姐,你府里的辣椒这是成了精吧!”
萧瑜扑哧一声笑了,立在旁边的徐管家也忍不住笑了一声:“晏郡主,这是从番邦那里传回来的辣椒,比京城的要辣上十倍。”
晏和颐猛地灌下一口茶水:“瑜表姐,等会记得给我带些辣椒,我要报仇。”
萧瑜止了笑,疑惑道:“报什么仇?”
“当然是给我二哥晏尘啊,要不是因为他,我能被家里禁足吗?今天我跑出来要是被发现,估计还得加长禁足的时间。”晏和颐理所当然道。
萧瑜笑道:“那你就打错了算盘了,你二哥很喜欢吃这些的。”
“不可能!他从小就不喜欢吃辣,府里的厨子根本不敢放一丁点辣椒。”晏和颐道。
……
一直到月上枝头,萧瑜仍在那里坐着,自从今天晏和颐走后,她一直在想着事情。
关于吃饭的口味,这是小事,本无足挂齿,但也只有小事,往往能看到一个人的另一面。
莫非晏尘他一直都在忍气吞声地讨好自己?
她这么一想,就顺着想起了当时宜州事刚发生时,第一次在朝堂上,晏尘他当时在知道宜州无雨的情况下,为季本钲一方说话的时候。
晏尘他为什么要帮季本钲,关于这事,萧瑜当时有过怀疑,但第二天晏尘给她带来了宜州的解决方案,再加上她知道晏尘喜欢她,她就以为自己想多了,打消了对他的怀疑。
可如今,萧瑜又忍不住多想了想,宜州之事到如今不仅在她萧瑜的计划之中,好像也在晏尘的打算之内……
她现在,只能确信那时晏尘说的喜欢她是真的。
至于其他的,萧瑜垂下眼帘,看不清她在想些什么……
但萧瑜没有过多的时间纠结,因为京城又发生了一件事。
……
“自大狂妄,竖子无谋!”
萧瑜紧赶慢赶地赶到了议政殿,还没进门就听到裴伯彦骂人的声音中气十足。
萧瑜转了转眼珠,压下了许多思量,放慢脚步走了进去。
她一进门往四下里望望,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到的最晚的一个。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萧瑜含笑问道。
季本钲没说话,只将桌上的一叠纸递给了萧瑜,她接过那沓纸,首先便看见的是一个拆开的信戳。萧瑜认得,这是只有朝廷八百里加急的信件才会有的东西,再看信封外皮,这是宜州过来的加急信件。
难道是郑永明在宜州出了什么事?
萧瑜做了一个恰到好处的诧异表情,待到她将信上的内容看完才慢慢平静下来。她抬头,看见裴伯彦仍是那番气愤的表情,萧瑜忽然就理解了他。
倘若萧瑜那时没让暗卫给郑永明递消息,现在她看到这封信,恍惚也要以为是真的了。
这信件是郑永明本人亲手写的奏疏,内容很简单,信息却很足,上面说他已经查出了宜州流言的始作俑者,现在已经将人抓了起来,只是他想将人犯万无一失的槛送京师,所以还需要一些时日准备,而现在写这封奏疏的目的就是单纯地通知京城一声。
其实这也没什么,只是郑永明在奏疏上的言辞之傲慢,行文之自大,简直透过纸都要溢出来了,仿佛这件事一定会办成,朝廷的嘉奖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一般,这种语气就不这么让人舒服了。
裴伯彦重重地哼了一声:“他就这么确定他抓的人是对的?不仅如此,他在奏疏上也未写明传出流言的人是谁,现在只交上来这一封似是而非的奏疏,这是在干什么?他以为他是谁,八百里加急的信件,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把我们聚到一起就是为了看他耀武扬威吗?”
萧瑜笑了笑:“裴大人怎的这般大的气性?郑永明此举虽欠妥当,但按理说,他也算是立了功,如今看来,还是先等他将人犯带到京师。到时有功论功,有过论过,裴尚书以为如何?”
裴伯彦没说什么话,一甩袖坐回了位子上,季本钲笑着打了个圆场:“的确如殿下所说,不管怎样,还是要等人犯到京城再说。”
……
等萧瑜走了后,季本钲看见裴伯彦脸色不对,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裴伯彦猛地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看到是季本钲,便松了口气。
“是不是郑永明查到什么了?”裴伯彦惴惴不安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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