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冯侍郎是由皇上开口关进去的,现在你晏大人让他出来,难道你的意思是皇上的话不管用?”裴伯彦阴恻恻地道,而后他猛提了声音:“你这是藐视皇权!”
萧瑜思忖,裴伯彦这话说的不无道理。冯沛衡是上次萧泽亲口关到天牢的,要找个理由将他放出来不难,难的是有裴伯彦这些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不管说什么都给你扣一个藐视皇权的高帽子,这招虽粗糙,但十分有用,毕竟说什么都绕不开这个去。
有些话本身没多重,但要是说出来,万斤都挡不住。
想让冯沛衡出来,就只能让萧泽亲口放人,还得让裴伯彦这些人不捣乱。
萧瑜叹了口气,上次萧泽的态度就很是奇怪,让他开口估计还要费一番功夫。况且,毕竟是萧泽自己开口把人关进去的,就算要放出来也得替他找一个好理由。再让裴伯彦他们不捣乱,林林总总加起来,这事还真不容易。
晏尘淡淡道:“裴尚书此言差矣,皇上当时将冯大人关到天牢,是因为他没有接长公主殿下的旨,皇上觉得他冒犯了殿下,故而大发雷霆。而冯大人一直兢兢业业,上次冒犯长公主殿下也是因为舍不得刑部事物,才犯了错。故,愚以为此种情况,冯大人有错,但罪不至牢狱。”
裴伯彦冷笑道:“但冯沛衡冒犯了皇室是不争的事实,要按晏大人的说法,是不是以后只要那人是个好官,就可以随意忽视皇上?”
裴伯彦又瞥了一眼晏尘道:“晏大人刚才说冯侍郎因为舍不得刑部事物,所以他抗旨不遵,因此你晏大人要为他求情。但在本官看来,冯沛衡是不分轻重的糊涂人,上面下了旨意,让他去做这个钦差大臣,那就说明长公主和季相知道他是合适的人选,所以才点名让他去,可他倒好,为了刑部的事物,就公然抗旨。”
“他这样做,不仅打乱了季相的想法,冒犯了长公主,冒犯了皇室。其所作所为无一不说明他觉得刑部离不开他,只有他才是刑部的顶梁柱。”裴伯彦拂袖,灼灼道:“本官倒是想问问,刑部那么多官员,有才有能的人多得是,怎么就离了他不行?恕本官直言,如此自大狂妄,以下犯上之人,皇上只是将他打入天牢已经是念在他以前的功劳法外开恩了。”
晏尘垂在衣袖内的手微微紧了紧,他环顾四周,除了支持长公主的一些官员,其他大多数人明显都赞同裴伯彦的话。他想起之前他去游说冯沛衡时,自信满满绝不会将他牵扯进来,可现在却……
真是大意了。
他向裴伯彦扯出了一个笑:“愚竟没想到这些,还是裴大人在朝廷待得久,想的深。”
裴伯彦一甩袖,再找不到之前的颓势,扬眉吐气地笑道:“晏大人想通了就行。”
萧瑜冷眼瞧着两人舌战,晏尘说的没错,刑部确实离不开冯沛衡。
的确,刑部并非只有冯沛衡一个官员,但刑部却只有他将平反天下之冤当做自己毕生的目标。
她不仅要平复宜州流言,还得尽快救出冯沛衡。
……
宜州,府衙大牢。
还算干净的昏暗石室,里面几盏似灭非灭的油灯,努力映着墙壁上潮湿的苔痕和干涸的血迹,昭示着这里是什么地方。
然而今日,阴暗潮湿的牢房内不像往常一般冷清,反而十分热闹……
“狗官,你凭什么把我们抓进来,我们犯了什么罪?我们都是过了院试的秀才,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抓人,朝廷绝不会放过你。”
牢房里的不少秀才抓着栏杆,指着他们面前坐着的官员破口大骂。
那官员也就是宜州知府韩远前,正托着杯茶慢慢抿着,丝毫没有受到牢房内污浊空气的影响。他也听见了那些秀才骂他的话,轻笑一声,还未抬起眼,身边的衙役便会意,知道知府大人要开始说话了。
于是几个衙役上前,在那些秀才面前猛地将刀拔出了鞘,那些秀才从未摸过刀、剑一类的东西,见此都吓了一跳,也没人再敢随便说话。
韩远前见牢房终于清静下来,便放下茶杯,眼睛微微瞥向他斜后方一个人,那人立在牢房角落的阴影处,面容不是很清楚,但要有人凑近了看,就知道那人是钦差大臣郑永明。
韩远前叹了口气,身后有尊大佛镇着,该说的话,该办的事都得漂漂亮亮的办成,不然他的仕途也就到头了。
他咳了一声,温声向他面前的秀才道:“今日将你们带到这里来,不是要抓你们,只是想让你们来做客而已。”
话刚说完人群又骚动了起来,秀才中有一个声音冷笑道:“学生竟不知知府大人的待客之道竟是如此?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韩远前并未理会那些秀才向他投来的各种嘲讽,他继续道:“让你们来,也只是想问几句话,本官不会为难你们,再说,你们自己想想,倘若你们真的什么错也没有,本官又怎么会把你们请到这里来?”
韩远前微笑道:“如今宜州的流言铺天盖地,经本官查证才知道,这些流言是从你们这里传出来的。”
那些秀才本就没经过什么大事,如今听到这些话立马慌了,他们连忙道:“大人,这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也是听别人说的,借给我们一百个胆我们也不敢随便传那些流言啊。”
韩远前询问之后,才知道最初有几个秀才是在茶馆听到本地的一个纨绔说的,而那些秀才又传给了别人,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流言就这么壮大了起来。
而那纨绔平日所去从来都是秦楼楚馆之类的地方,几乎不往茶馆去,再加之纨绔是在一间包房里与那几个秀才说的,故而也没几个人见到这件事。
韩远前皱眉道:“你们确定是有人告诉你们的?”
那几个秀才斩钉截铁道:“大人,我们确定,那人我们也认识,是城东徐家的小少爷,平日里最是言行无状,听了他说的话,我们也就把它当成笑话听了,与友人玩笑时说了出来,大人明鉴,我们真的没有诽谤长公主的意思。”
“那现在流言影响越来越大……”韩远前沉吟道。
秀才急道:“大人,真的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就只是把它当成了个玩笑,真没想过会闹得这么大。”
待出了牢房,韩远前立马卸下了那套威势,虚心向郑永明请教:“大人觉得那些秀才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郑永明没回答他,只吩咐道:“你先派人去徐家探探情况,再秘密查一查这个徐家有什么来头。”
约莫两个时辰后,韩远前将查到的东西放在了郑永明面前。
徐家家主的主母是京里裴伯彦的庶妹。
韩远前叹了口气:“现在徐家一口咬定他们家小少爷那天根本没出府门,下官还问了那家茶馆的掌柜和小二等人,他们也都说那天没注意,只顾着招呼客人,竟没有一个人看见那小少爷。大人,如果那几个秀才说的是真话,这条线索就断了。”
郑永明敛眸沉思,他刚来宜州时萧瑜曾派人告诉他,宜州的流言是季相那边的人弄出来的,既然如此,就说明了那几个秀才说的是真话。
很明显,做这事的人是裴伯彦,但裴伯彦也不是什么愚蠢之人,他既然做了,就不会留下明显的把柄,就像徐家这件事一样,只要徐家咬死了不承认,他郑永明就没办法将火烧到裴伯彦的头上。
郑永明眼神一冷,他要是想活着出宜州,就必须漂漂亮亮地解决这事。要说他没办法把火烧到裴伯彦头上?
那倒未必。
他吩咐韩远前:“你这段时间一直盯着徐家,有什么异动立即告诉我,再以灾民暴动的名义戒严全城,严格探查进城的人,尤其是京城来的人,有什么异常,立刻扣下。”
郑永明说完这句话便执笔开始写奏疏,韩远前听着郑永明的命令,本就疑惑不已,他再侧头瞟了一眼郑永明在奏疏上写的内容,目光不由自主地凝在了上面,越看越心惊。
待郑永明写完,韩远前失声叫道:“你疯了!这是欺君!”
郑永明没理他,吩咐人将奏疏加急送到京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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