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燃着香,丝丝缕缕的白烟从博山炉中飘散而出。相良闻不懂香料,觉得见崎家像寺庙似的。

    阿枫的妈妈也在,穿一身美丽的和服坐在一旁。大概是相良打扮得过于人模狗样了,很讨这位太太的欢心,听他介绍完自己,那副温柔端庄的笑意都更浓了几分,“相良君不必客气,快进来坐。”

    其实相良心里真是紧张得过分,他一紧张就没什么表情,木着一张脸入座。但见崎安和体贴和蔼得不得了,对他没有那种过多的盘问,相良本身也是极擅长察言观色的人,寒暄过后,见崎安和对他的称呼由“相良君”变成了“阿猛”,相良也从仅能眼神交流恢复到谈吐自如的状态。

    今天上午还在为了失恋心碎太平洋,下午就得到了男朋友的正式头衔并昭告天下,晚上直接被叫来见家长。照这么个速度发展下去,没几天他和阿枫的孩子都能上小学了。

    相良不禁感叹,人生的大起大落来得太快,实在是相当刺激。

    阿枫是家里独女,虽然顶上没有七个哥哥,但见崎隆夫依然对全家作出了指示:宠!给我使劲宠!(`口*)9

    家里人宠爱,阿枫又是坦诚执拗的性子,认定了什么就绝不回头,是以见崎安和已经完全将相良当做女婿看待。她一向相信女儿择人的眼光,加上相良模样俊,表现也沉稳(其实是绷的)有礼(其实是装的),她越看越喜欢,完全不管孩子她爸在一边拉着臭脸,还宽慰女婿道:“你叔叔他就是平时严肃惯了,其实私下脾气特别好,跟孩子们可能玩到一处了。”

    这边还在极力思索如何给拱了自家小白菜的猪一个下马威,乍闻夫人如此痛快地揭了自己老底,见崎隆夫表示:“……”

    寒夜飘逸洒满他的脸,女鹅叛逆伤透他的心,夫人的话就像冰锥刺入他心底,爸爸真的很受伤。

    他威严地咳嗽一声,“既然你和小枫已经在稳定交往,你带她见过父母了吗?”

    相良闻言稍微一顿,答道:“还没有。”

    沉默片刻,又道:“不用见。他们各自有家庭,早就与我无关。”

    见崎隆夫没表现得很惊讶,事实上他也并不在乎相良家世如何——反正在政治家看来,无论哪个资产阶级,平民都是平民,只要以后别惹出麻烦、阿枫不受委屈就行。

    思及此他还多问了一句:“你要与谁交往,他们也不管么?”

    “是的,已经断绝关系了。”

    见崎隆夫“嗯”一声,端起茶杯。见崎安和则微笑道:“没关系,以后阿猛就是我家的孩子了,小枫会对你好的。”

    相良:“……”

    话是贴心话,为什么听着怪怪的?

    了解了一些相良的基本情况,后来见崎隆夫说要和他单独谈谈,两人移步到了书房。

    “你这个人我早都有所了解。”见崎隆夫开门见山道,“不瞒你说,小枫这次肯回来参赛,一部分的原因是跟我谈了一笔交换。”

    见相良面露惊讶,他又道:“她担心你为黑帮卖命,求我帮她保护好你。”

    提及黑帮,相良的手指神经质地猛搐一下,“抱歉,见崎先生,给您和阿枫添了麻烦。”

    “银龙会的势力对于见崎家来说不值一提,但叫你一个高中生来应对,确实是有许多为难。”见崎隆夫言语缓了缓,再开口时已经随和了许多,“你愿意为我‘弱小可怜’的女儿默不作声担下危险,我这做父亲的理应谢谢你。”

    相良反而有些局促,“是我还不够强大,没有足够的力量对抗银龙会的威胁,才要阿枫来为我打点,这是我做男朋友的失职。”

    见崎隆夫却道:“自己的力量不够,所以才假意顺从,让更强的人来制服敌人,坐收渔翁之利。这不是很聪明的做法么?”

    没想到他连这些事都一清二楚,相良愣了愣。

    “银龙会早就被我的人控制。一直没有动手清理,是因为我想要看看,你能为了小枫,做到什么地步。”见崎隆夫似笑非笑,“落下风便手段阴险,占上风便杀伐决断,相良先生果然很适合涉黑。”

    相良:“……”这绝不是夸人的话,他听出来了。

    但还不等他开口,见崎隆夫又道:“这是其一。其二是要知道,你为人的底线在哪里。”

    他虽然希望女儿能被好好地保护起来,但也决不会接受那人为她杀人放火。相良看似为人阴狠,得势便要赶尽杀绝,手底下到底还有个度,这也是他同意阿枫与其交往的衡量之一。

    “小枫虽然是剑道选手,不娇气,性情、品格、三观也都很好,不过,终究是被我们娇生惯养长大的,对于这世界上的很多黑暗面,她都不了解。这次受伤,其实差点就要把她整个人都击垮了。”

    阿枫是温室里养大的鹰,无畏也天真,展翅之时做好了一切直面风雨的准备,却从未料想过会有一记冷枪从背后放过来,把她所有的勇气全盘打碎。

    见崎隆夫叹道:“她还是太阳光。如果她能稍微学那么一星半点的坏,心里都会释然很多。”

    然后又意味深长地瞥过一眼,“不过现在看来,她在你那学的坏可不止一星半点。”

    相良:“……”

    请不要再话风一转了我的老丈人。其实台下的观众就我一个,其实我也看出你有点不舍啊!

    相良笑了一下,半是岔开话题半是认真地说道:“是我从阿枫那里学到了许多,我也会用这些力量,尽我所能与不能,去保护好她。”

    谈完话已经是九点多钟。见崎隆夫也算尽地主之谊,让相良留宿一晚。客房又在另个别院了。绕过夜幕笼罩下的一大片竹林和潺潺溪流,相良见到了一座木质结构的古朴小楼,想来是他今晚的住处。

    相良心不在焉地略过这一路的精致美景,心里在想:阿枫眼睛不方便,住在这里会不会迷路呢?

    这样的大家族制度多都古板严格,岸本管家对他印象也不是很好,在他问起来阿枫时,也都只是回答:今天已经太晚了,与女眷见面,实在不合礼数。言语之间大有防备之意,仿佛大小姐多看这人一眼都会怀孕。

    相良冤枉。他只是想问问女朋友最近好不好,然后和她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喵喵(?)啊……

    但能留在这里过夜就已经是一日千里的进步了。相良熄灯,原形毕露地咸鱼瘫在床铺上,随手拉上了被子。

    门外的惊鹿一会一轻响,安逸催人眠。半梦半醒之间,相良似有所感,霍然睁开了眼睛。

    模糊月光透过纸门投进来,照清跪坐在床铺边的人,她穿一件山吹茶色的和服单衣,乌黑的头发披散着,正歪着头笑吟吟地看他,简直像乘着夜风前来惑人的女妖。

    相良见状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些许疑惑,没有说话。

    他这个反应让阿枫有点茫然,她更向床铺边探了探身子,释放她那该死的魅力,就一个劲儿盯着他看。

    这时候相良长出了一口气,小声道:“我已经睡着了。”

    阿枫:“……当然没有!这里是我家诶,我出现在这里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相良:“那谁让你穿得像个平安京贵女似的!老子还以为穿越了啊!”

    阿枫任意妄为地隔着被子怼他,一下子让相良清醒过来,他忽然走神了一秒,然后就果断决绝地把女朋友扑倒在地。

    阿枫被压在被子和他下面,抬起一边眉毛,“怎么?美梦改春梦了?”

    相良:“……”

    什么纯洁爱情都是瞎扯淡。别管初次见面还是久别重逢,阿枫她就从来没从小火车上下来过。

    这么看他俩还挺登对的,一个涉黑,一个涉黄,可以说是绝配。

    真男人都是能动手尽量不哔哔,相良深谙其道。他只像个护食的兽类一样将她困在原地,四肢压紧被角免得她再逃窜,头一低,呼吸混乱地说:“抓住你了,见崎枫。”

    连名带姓地叫人一般都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阿枫仰起脸,刚要说些什么就被迫吞声——舌头被小野猫叼走了。

    呼吸交缠。阿枫稍微挣扎一下,手臂从被子下脱出来,却是顺从地环上他的脖颈,一时间亲密得没有距离。

    相良用鼻尖蹭她的面颊,有些凉,像拱过一捧新雪。他低声说:“你怎么来了?”

    阿枫在被子底下踢腿,一得自由便起身来坐在他腿上,故作惊奇道:“你原来不想让我来呀?我以为你大老远赶到东京,心心念念地想要见我呢。”

    阿枫一撩闲,相良又忍无可忍地按住她后脑勺亲下去,就想让她少气点人。单衣宽大的衣袖随动作堆起来,眼尖地瞥到她手臂上青紫交错的伤痕,他眼睛里到底还是泄露了疼痛。

    阿枫笑嘻嘻,“训练时被陪练打的啦,很快就好。对了,你有看我的比赛吧?是不是打得很出色?”

    相良珍惜地轻握住她的手腕,表情温柔到有些无奈,“当然看了,并且热烈鼓掌。见崎选手可是我最喜欢的运动员。”

    他说得很有底气,毕竟他也就关注过这么一位运动员。

    阿枫大张着眼睛,这样的神情显得她有些稚拙的干净,但相良明白,她只是想要更努力地看清楚自己而已。

    这女孩有时太倔强,倔强到了让他感到难过的地步。

    阿枫发觉他神色凝重,便又讨好地凑上去吻他脸颊,“没关系的,我现在还看得见呢,连赢得比赛都不成问题。”

    说着便给相良讲了一遍,她是怎么在赛场上阴人的。当说到激怒对手的那几句——“是我太强了啊”“跪下来求我”“见崎大小姐饶了我吧”——时,相良整个人都“……”了。

    他总算明白见崎隆夫那意味深长的一眼是几个意思了。

    阿枫跟他确实是没学着啥好东西(望天)

    天本来就已经很晚,说了一会话以后,阿枫开始揉眼睛。相良拨开她的手,“我送你回去睡觉。”

    阿枫一顿,尚不明白似的,“什么?”

    “外面太黑了,你自己找不见路怎么办?”

    “哇哦,”阿枫露出惊讶的表情,“原来你没打算让我睡在这里?”

    相良:“……”

    他发誓他从阿枫有点聚不上焦的眼神里看出了“你是不是不行”几个大字。

    相良木着一张脸,把外套盖在阿枫肩上拉她出了门。夜里的庭院空无一人,偶尔只听到和煦的风吹得竹叶沙沙,阿枫走得很慢,相良也走得很慢,廊檐下挂着古朴的灯笼,暖光晕进黑暗,和她身上的山吹茶单衣融为一色。

    “这是在你的家里,我必须要让你父母放心。”相良认真地说着,“不差这一晚上,我以后是要堂堂正正与你共度余生的。”

    阿枫笑道:“咦,相良君是在向我求婚吗?”

    她觉得自己明明还算个沉稳的性格,但是一见到相良就总想着要去逗他。阿枫严肃地思索一番,觉得自己前世可能是个逗猫棒成精。

    相良送她到门口,终于寻回了那么一点痞气的影子,哼声道:“哪有那么拐弯抹角?相良大人要求婚,只需要问一句愿不愿意。”说着轻拍她的腰,“起风了,快回去睡觉,朱丽叶。”

    幽会情人的贵族小姐将外套交还他臂弯上,眨眨眼睛,“哦,罗密欧,你为什么叫罗密欧?”

    相良哭笑不得:“我他妈哪知道我为什么叫罗密欧!”

    他目送阿枫回去,刚要转身再回客房,不期然看见岸本正在不远处僵硬地望着他。

    “相良先生,你为什么深更半夜在小姐门前?”这个中年人眼神惊恐,“……还脱了衣服?”

    相良:“……”

    他冤枉,管家叔叔,他真的好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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