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梁侯府与林家之间隔着三条街,坐马车半个时辰就能到。
林月暖今日穿一身鹅黄色锦绣长裙,衬得她肤白貌美,温婉可人。
她瞧着韩知镜今日脸色红润,眼神比平常柔和许多,便大着胆子说道:“三爷,我阿爹他脾气不好,到时还望您多忍耐些。”
韩知镜凤眸微眯,纤长的手指轻轻按在薄唇上,偏过头看向她:“你是说,林盛轩,脾气不好?”
满朝文武,谁不晓得左相大人是位温润如玉的君子?
林月暖笑容僵硬地点下头,心虚地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总不能说我阿爹对你有极大成见,一会见面,他少不得对你一顿责难,你要忍气吞声……
“只要夫人以后乖乖听话,我任凭林盛轩处置就是。”他掰扯着她柔软的指头,放在鼻尖嗅了嗅。
柔软冰冷的薄唇覆上冒着热汗的小手,让林月暖心里跟着发冷。
“不答应?”他放开她的小手,饶有兴趣地看向她,“那我就不好叫老狐狸失望了,毕竟我韩知镜的名声摆在那里。”
“你应该叫他岳父大人……”林月暖一脸的委屈可怜相,咬牙切齿地说着。
当日他对着平梁侯这样没大没小没规没矩的,她竟然还暗地里叫好?
“哦……皇上经常这样称呼他。”韩知镜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这……该如何反驳?
她清了清嗓子。
“无论我爹说什么,你都不能生气。”林月暖郑重地伸出小指头要和他拉个勾。
“幼稚…”韩知镜一脸不屑地说着,却听话地伸出自己的手指头。
马车停在林府大门口,林家二老早已翘首以盼。
林月暖本想着先下去,却被韩知镜挡在前面。
他拢起深紫色长衫率先一步下了马车,然后转身朝她伸出手,眉眼弯弯,柔情似水。
林家二老见到这一幕,喜忧参半,韩知镜的病好了?
“这女婿,不错。”林夫人瞧着那一身非凡气度,连声赞叹。
林盛轩冷哼一声,转头与家仆低声嘱咐几句。
林月暖被韩知镜牵着走到爹娘跟前,一对璧人相携而行,一个英俊潇洒,一个清婉贵气,看得沈氏心中无限的欢喜。
“岳父,岳母。”
“爹,娘。”
两人上前对他们款款行礼。
沈氏满面春风,笑得合不拢嘴,而林盛轩依旧是冰块脸。
在林盛轩的印象中,这个刽子手永远默默守在皇宫暗处,无处不在,眼神阴鸷凶狠,让人不寒而栗,和今日一脸的平和宁静全然不同。
众人一同进入前厅,先后坐下,闲叙家常。
林月暖原以为韩知镜会厌恶这样的场合,想着让他一个病人先去休息,等到了饭点再叫他。
谁知,她转脸一看,他竟然与母亲聊得十分投机。
林月暖以为自己眼瞎了,或者耳聋了。
“知镜很早便没了母亲,见着您觉得十分亲切,若蒙不弃,以后小婿便叫您一声母亲吧。”他眉眼含笑,温声细语,完全是一副矜贵公子的模样。
“好好好,好。”沈氏一时激动起来,她没能为林家生下儿子,也是心中遗憾,如今女婿叫她一生娘亲,抑制不住地泪眼模糊。
林月暖看着这一幕,双手一抖,端着的茶盏忽热洒了一身。
“夫人,怎地如此不小心?我陪你快去换件衣裳。”韩知镜目光炽热,一脸关切地望着她。
“是是是,不用……我自己去。”林月暖脸上堆着假笑,起身提起衣裙逃离这个可怕的现场。
我一定又是在做噩梦!
林月暖带着香儿回自己的闺房,一路上百思不得其解。我认识的那个韩知镜是假的吗?
“三夫人,您想什么呢?咱们快些走吧,老爷叫您换完衣服以后去后院一趟。”香儿见林月暖的步子越来越慢,怕耽误了老爷交给她的事情。
“阿爹?”林月暖心中一阵慌乱,难道父亲要单独问她话吗?
与韩知镜同朝为官的父亲一定早就看穿了他的真面目,所以才受不得他那份虚情假意,要找她问个清楚。
“好。”她说着便快步往自己的院子走,她怕耽误太长时间,惹得韩知镜那边不高兴,回头找她算旧账。
林月暖回到自己住了多年的院子,心中感慨万千,她换上一身淡紫色的刺绣纱裙,便带着香儿往后院走。
夏秋之交的时节,上午还有些闷热,午间吹起一股清风,倒是舒爽凉快。
“夫人,您这身衣裳,和三爷更配。”香儿打量一阵后认真地说着。
喔……
她才想起来他今日穿得是件深紫色长衫,要不要这么巧?她不是有心的。
后院里,翠竹青青,月季艳艳,林月暖远远便看见一抹蓝色身影,正与父亲相谈甚欢。
她想先躲起来,却被父亲发现:“暖暖,过来。”
“这位是唐宁琛,唐大人。”林盛轩大方地介绍道。
林月暖抬眼望去,只见他身姿挺拔,眉清目秀,一袭蓝衣,气质卓然。
“林三小姐。”
“唐大人好。”林月暖声音轻柔,微微屈身向他行礼。
唐宁琛弯起唇角,痴痴地望着她,他还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女子。那盛京四美他皆是见过的,心里以为她们都比不得眼前这位。
林月暖脸上飞过一抹绯红,懊恼着父亲怎地任由此人这般无礼,难道……父亲现在就急着给她另择良婿?
清风拂过,竹叶沙沙,轻影缭乱,花香浓郁。
“好看?”一道清淡的声音从背后传出,韩知镜并着林夫人缓缓地走来。
林月暖刚松一口气,唐宁琛突然身子一倾滑倒在地,摔得十分狼狈。
“唐公子,您没事吧?”林月暖忍着笑,赶紧把他扶起来。
她忽然觉得手上一麻又松开手,转头看向韩知镜晦暗不明的眼神,心中掀起一片波澜。
“哎……母亲,我心疼,头痛欲裂……”韩知镜说罢就白眼一翻,双腿一蹬,晕了过去。
林月暖惊得跑过去扶着他,神情紧张地问道:“三爷,你没事吧?”
她竟然忘记了他是个病人,一不小心就会犯病,经不起折腾。
若是韩知镜死在他们林家,他们有多少张嘴都说不清,林盛轩长叹一声,只好差人先送唐大人回去。
“今日对不住!”他抱歉地说一句,就过去看韩知镜。
“快去请大夫!”林盛轩看着妻女手忙脚乱地扶着韩知镜,又气又急。
林月暖让下人把韩知镜抬进她的屋里。
“不用大夫,把莲心找来。”林月暖知道普通的大夫治不了他的病。
林月暖守在床边,把下人们都打发出去。
“阿爹,您今日叫唐大人来干什么?”林月暖感觉既无奈又无力。
林盛轩皱起眉头,支支吾吾道:“让你认识认识。”
“阿爹,女儿已经嫁给韩知镜为妻。您今日却叫我去见一个陌生男子,又被他瞧见,女儿羞愧难当。”林月暖拉着韩知镜的手,她知道他能听见,所以必须当面表个态。
“暖暖,不许你说傻话,是为父考虑不周。但你也该为自己想想,韩知镜怎么都不是个能依靠的。”林盛轩语重心长地劝慰着,许多直白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但他这委婉的话刚说罢,原本躺着的韩知镜突然趴床边吐了一口污血。
“怎么会这样?”沈氏一脸惊恐地看着韩知镜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不禁抓住丈夫的胳膊。
“他能听见我们说话。”林月暖叹息一声,怕父亲再多说几句真会把他气死。
林家二老一时怔住,沈氏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说道:“老爷,咱们先出去吧。”
莲心从外面进来时,瞧着吐血的韩知镜,竟有些欣喜若狂。
她示意林月暖出去等着,留她一人即可。
“暖暖啊,这个莲心姑娘是三爷房里的人?怎么连你也不让在跟前吗?”沈氏站在紧闭的房门前,一脸担忧地说着。
林月暖顿时哭笑不得,这时候动这种心思不好吧?
“暖暖,你跟爹说实话,你在韩家到底过得如何?”
他们一回来,林盛轩就找乔嬷嬷和香儿问过情况,说她陪嫁丫头惨死,被柳氏欺负,被大夫人罚跪……
三爷对夫人很好,还差点为了夫人跟侯爷闹分家,把院门都封了……
不过,林盛轩并不相信韩知镜能对他的女儿千般万般的好。
林月暖不知道父亲怎么看韩知镜,但她知道父亲对她心有愧疚,关心则乱。
“阿爹,您不是说一年后接我回家?韩知镜他对我挺好,我能熬过去。”林月暖提醒父亲惹怒韩知镜没有一点好处。
林盛轩终于点头,他之前便是做此打算。只是他一瞧见韩知镜心里就窝着火。
“阿爹,大姐怎么样了?”林月暖突然提起远在凉州的林月华。
林盛轩叹息地摇摇头。
林月暖把父亲悄悄拉到一边,低声说道:“阿爹,韩知镜知道凉州的消息。”
林盛轩一怔,他竟忘了,韩知镜的本事远不止极乐堂的酷刑,更有灵通的消息。
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韩知镜一脸风轻云淡地从屋里出来。
“岳父大人,被您一气,我恐怕还得多活一阵。”
林月暖立即上前扶着他,瞥了眼身后开了半扇门的幽暗屋子,莲心蹲在地上,手中正捏着一条黑色小蛇,她心里咯噔一声。
林盛轩寒着脸,甩袖而走。
“岳父大人,不是想知道凉州的消息?”韩知镜伸手擦掉嘴角的血迹,声音清浅。
顿时,满院安静。
林月暖在心里默叹,以后一定谨言慎行,别糊里糊涂把命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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