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舟瑜低头看着面前的一人一灵，许多细碎的蓝光像萤火虫一样从亓鼎的怀中升起，然后飘散。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回想，发现自己以前似乎没有看过灵体的眼泪，竟不知道这画面也会有如此别样的美丽，以至于让他跨不出步子、也出不了声去打断。
小鬼的哭声渐渐小了，张舟瑜看了一眼时间，开口问道：“那个黑袍人说的计划，是什么？”
亓鼎背对着他“啧”了一声，听上去是有些不满，张舟瑜听了不由右眉一扬。
小鬼抽噎着重新站了起来，亓鼎见他情绪平稳了许多，也站起身走到了一边。
“我不知道。”小鬼摇摇头，“他定期给我发布指令，我只需要按期完成就行了，但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那你都做了什么？”张舟瑜问。
这回小鬼抿了唇，没回答。
张舟瑜剑眉拧起来，看上去很不耐烦的样子，亓鼎见他要提步上前，在一旁拉了他一把，先他开口轻声道：“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那个神秘人要做的是不好的事情，万一有人会受到伤害就不好了。”
小鬼连忙道：“我不害人的，妈妈肯定不会喜欢我做坏事的。”
亓鼎点点头，道：“之前去十教的学生是你引去的吗？你知不知道后来他们都进了医院，听说其中有两个送医不及时，差点危及生命？”
他的声音很平很轻，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非责怪。
小鬼听了却绞着手有些不安，他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不知道会这样的，大人只叫我将人引去，后来我听学校里的鬼怪们说后，专程去了医院将那些钻入他们体内的能量吸收了的。”
“对啊，你并没有直接伤害人，可是你怎么知道你帮人做的事情，最后导致的结果究竟是好是坏呢？”亓鼎循循善诱。
小鬼一怔，他之前确实没有想过这个，此刻听亓鼎一说，也回过神来。
“大人让我扰乱学校里的通讯信号，大范围的收集恐惧之力，并利用电话、短信或者其他的一些方式，吸引好奇心重的学生在学校里面的许多个地点画下同一个符号。”小鬼说话间接触到张舟瑜凝重的目光，立刻想起十教的那个阵来，立刻解释道：“这个不会对学生的身体造成实质性伤害的，它只需要人类的恐惧滋养，所以学生们留下符号之后，因为恐惧被符号吸收，回去之后反而不会再做噩梦了。”
张舟瑜没听过这么奇怪的“仪式”，他问：“是个什么样的符号？”
小鬼双手合拢，随后又向两边拉开，双掌之间便悬浮起一个由蓝光能量组成的奇异符号。并不复杂，倒和七十二地煞阵的基本组成符号有一些相像。
张舟瑜默默记在心里，颔首示意知道了，继续问：“是哪些地点你还记得吗？”
小鬼垂下手，那符号便迅速消散在空中，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大概都记得的。”
“那你现在带我们去看看。”张舟瑜沉吟了两秒，道。
小鬼这回倒没有拒绝，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右侧的居民楼，道：“我想上去看看我妈妈，可以吗？”
亓鼎看张舟瑜唇角抿直便知他肯定不太想同意，立刻率先开口应承了下来：“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你。”
张舟瑜皱眉看过去，那人笑嘻嘻回了他一个笑脸，“又不用多久的事儿，我陪你一起等嘛！”
张舟瑜：……这是时间的问题吗？
亓鼎见他没反驳，赶紧冲小鬼挥手：“张主任同意了，快去。”
小鬼朝他们二人点了点头，轻轻往上一跃，朝顶楼飞去。
这晚月光不是很明亮，亓鼎仰头眯着眼仔细瞧，才看到小鬼穿过居民楼的外墙穿了进去。他内心正感慨着呢，突然听到身侧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我同意了？嗯？”
亓鼎双眼登时睁大，随后飞快地眨了几下，挠着自己后脑勺朝张舟瑜憨笑，“啊，那个，你不是没拒绝吗？不说话等于默认，你没听过这个说法？”
张舟瑜狭长的凤眼一瞥，无声地睨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
亓鼎见他不再说什么，方才冒起来的那点子心虚一下便蒸发掉了。
四周静悄悄的，不知从哪里远远传来几声夜虫的叫声。寂静的夜晚总容易激发人的倾诉欲，亓鼎颇有些感慨地开口：“其实真的还蛮心疼这小鬼，可惜曲教授不知道他的存在。”
张舟瑜淡淡回道：“不知道对他反而更好。”
亓鼎偏过头看他，眼底藏着疑惑。
“他和曲清有什么关系吗？你觉得曲清知道了，会如何看待他？周君言的替代品，还是陌生人？”
张舟瑜的问题句句问在点上，亓鼎张嘴想要反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是啊，说到底小鬼只是曲清对另一个人的执念凝成的精怪，无论是替代品还是陌生人，对小鬼而言，倒不如一直怀抱着希望，在曲清不知道的地方，继续爱着她。
“张主任，你是个好人。”所有的念头闪过，亓鼎给出一个自己的评价。
突然被发了好人卡的张舟瑜不由挑眉，亓鼎摸着脑袋朝他“嘿嘿”直笑。
张舟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许是被亓鼎的傻笑给传染了，竟也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
遮住月亮的那片乌云不知什么飘开了，如练的月光铺洒下来，落在张舟瑜的脸上、身上，像隐隐镀了一层玉辉，连嘴边的笑容都显得十分温柔。
亓鼎好像是第一次看张舟瑜这么笑，不，他好像是第一次见张舟瑜笑。
他相貌本就生的好，此时一笑，站在月华之下竟像哪儿来的仙人似的，一时让亓鼎看得愣了。
站在两人中间的丫丫仰着小脑袋，左看看、右看看，突然不满的拧了眉。
他走到亓鼎脚边，伸手抓住了亓鼎的手晃了晃。
亓鼎无意识甩了一下，“别闹。”
被忽视了个彻底的丫丫怒了，他迈着小短腿围着亓鼎转了两圈，还是没忍住，攒着劲儿一个跃身便飞扑到亓鼎的背上，那力道直接把亓鼎给撞了个趔趄。
站在他身前的张舟瑜下意识伸出手扶了他一把，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亓鼎心有余悸地呼出一口气，手上用了一点力气捏了捏，抬头朝张舟瑜粲然一笑：“谢谢啊，张主任。”
张舟瑜眉心一麻，突然觉得自己胸口产生了一阵类似于心悸的颤动，他抬起另一只手抚上胸口，疑惑地看着亓鼎：“这就是你现在的感受吗？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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