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怀淼生卷卷时候,已经是五年前了。
以前疤痕还偶尔隐隐地痒,后来时间长了,疤痕长好了,极少再有这种感觉。
如今被他粗糙的手指抚摸着疤痕,那种的似有似无的痒感又复苏了。
又不尽相同。
“嗯,”温怀淼平复了一下呼吸,“我有个女儿。”
她心里有一句话没说,她还有个名存实亡的丈夫。
温怀淼睁眼看头顶灯罩,心平气和地躺着。
做好他就此起身离去的准备。
她这样的念头刚闪过,就感受到疤痕上有一种柔软的湿意。
还有毛茸茸的触感。
Giorgio正虔诚地跪在她身上,低头吻她的疤痕。
温怀淼伸手去摸他棕色卷发的手感,柔软地像她此刻的内心,她把手插进他棕色的卷发里,轻轻揪着他柔软的发根,顺着一下一下地捋。
他也顶愿意被她这样摸着发顶。
主动把头往她手上靠得更近。
等他再抬起头,眼巴巴看了温怀淼一会儿,见她仍眯着眼睛躺着。
Giorgio蹭上来,凑近她,“抱着我。”
温怀淼是彻底被吻得融化了。
她起先是不愿看他失望而去的表情,再后来,疤痕上的酥痒感席卷了全身。只觉得衣服湿湿床也湿,她陷进这样的沼泽里,不想再动一下。
Giorgio的看她不愿动弹,耐心十足地抬起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
温怀淼顺势软软地勾了他的脖子,他把她半搂着移上去枕头那儿,把枕头窝起来垫高,让她被迫直视着他。
温怀淼呼吸都滞了。
此刻他蓝色的眼睛亮得像映照在海面上的月光。
皎洁,纯净,无瑕。
他用手撑着床,面对面看着她。
“像你一样吗?”
温怀淼眼神困惑。
Giorgio提醒她,“你的女儿。”
卷卷刚出生时候,胎毛就是自然卷,长到现在都是。
她发色又浅,以前带着她出去玩的时候,偶尔还有人问卷卷是不是混血宝宝。
现在长开了,五官轮廓清晰了,再没有人问过。
温怀淼每天哄她睡觉时候,仍是习惯揉着她的一头卷发,一边给她讲故事。
看他垂在耳侧的棕色卷发,她话出口那刻连自己都愣了。
“她和你很像。”
她补充一句,当作解释,“一样可爱。”
Giorgio眼睛里透着些许惊喜,“真的吗?”
下一刻,他的□□来得汹涌又莫名,他轻而易举地叩在她的唇上,像个小兽一样噬咬。
温怀淼回应地温吞。
Giorgio又随着她,柔和起来,慢慢地舔她的唇瓣。
他或许嫌这样的亲密不够,摸索着捉住了她的手,放在他滚烫的侧脸。
Giorgio脸侧是一层青茬的鬓胡胡渣,和纤软的头发截然不同,矛盾地好像他自己,兼有成熟男人的性感,又有男孩儿的稚气未脱。
她轻轻抚着他的脸,他不满,捉着她的手继续向前,碰到他蓬松柔软的卷发。
温怀淼会意,他喜欢被她抚摸一头卷毛。
果然她轻轻揉着,他就愈发沉溺在吻里。
Giorgio吻得纯粹又简单。
他吻她时候,不管他的情意多暗涌,他都老老实实吻着,仿佛一心二用都是一种亵渎。
他的手就规规矩矩放着,单手撑在她身侧,另一只手绕过枕头,把她连枕头带人一同搂着,箍得极紧。
不像熟于此事的老手,总是调情的技巧多过诚意。
可他浑身充斥着压迫性的力量。
他紧贴着她,她再一次感受到,外国人的肩部肌肉确实是占便宜。
硬邦邦又紧实,宽阔的肩的把她罩得丝毫不漏,像要将她整个人摁进枕头里。
以前看过一篇研究,黄种人是进化得最好的,其他人种身上仍保留着狩猎和奔跑本能。
怀淼想起来那天初见,他生硬地把她扛在肩上那一瞬间,就是这般有爆发力。
有种最原始的气息在此消彼长。
温怀淼清楚得很,他已经浑身紧绷,难受得几乎快胀裂。
她哪怕哼上一声,也会让他紧绷的弦断裂。
终于Giorgio停止了这个吻。
他的眼睛里一簇一簇地火苗,带着一丝恳求,等着她同意。
Giorgio甚至下意识去看了看她的手,倘若她鼓励性地再揉一揉他的卷毛,他都当她默许了。
温怀淼不去看他,反而看了一眼门口的开关。
她低声问他,“关灯,可以吗?”
其实他拒绝也没关系。
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年龄的男孩儿往往对探究隐秘最为兴致勃勃,一眨不眨看清楚自己的征服过程,更刺激他们的神经。
Giorgio不一样。
他低头啄她一口,毫不犹豫,“等我。”
周遭暗下来。
温怀淼的视网膜上仍留着灯光的残影。
他从床尾爬上来,停滞不前,黑暗中执著地寻找她的那道疤痕。
疤痕早如水滴石穿,被时间磨得几乎平滑。
温怀淼被他寻得又痒又躁,给他指了指方向。
Giorgio的吻又湿润了她的疤痕。
他似乎对她的疤痕有一种无法言喻的迷恋。
不知何时,他已经回到上方俯视她。
温怀淼想起来一个细节。那天黑漆漆的房间里,她一醒来,就看见一双深蓝色的眼睛。
此刻她也能。
或许这双蓝眼睛里本来就有萤火虫之光。
又或者是窗外的月光太明亮。
他深陷的眼窝,笔挺的鼻梁,饱满的嘴唇,和下巴上那道最性感的竖沟上,摇摇欲坠的汗珠。
在温怀淼的视线里,都愈发清晰,又愈发颤动不已。
那细密的汗珠,始终滚落不下。
像晃动的星星,落入水面,却捞不起来。
恍如不真切的美妙梦境。
她终于忍不住,伸手拂了他的下巴。
指尖上传来真实而湿润的触感。
Giorgio低头,放缓了动作,额头轻轻抵着她的。
任她摩挲他的下巴。
温怀淼从未想过,能如此温柔而荡漾。
像在贡多拉里,仰躺以观繁星,晃了一个深夜。
潮湿的床单,宛如被清晨水汽氤氲的薄雾笼罩。
以前看电影时听过一句话。
威尼斯是世界第一出轨圣地。
只是不曾想,有生之年,会在自己身上应验。
她选择威尼斯,绝不是想刻意报复早已经破碎的婚姻。
威尼斯的艳遇,来得不惊心动魄。
却足够缠绵悱恻。
Giorgio不愿意从温热之中离去。
她不勉强。
温怀淼抬手抚他的头发,他的头发都像水里捞出来一样湿透了。
Giorgio翻了身,在她旁边躺下,半侧着任她用手指勾着他的卷发,轻柔地缓缓地捋着。摸得漫不经心,却能感受到她手里的绵长似水的柔情。
他嗓音沉沉,“你知道吗?”
温怀淼后颈都是汗,无力地应了一声嗯。
Giorgio继续说,声音飘忽得像呓语,“你这样摸我头发,很像我妈妈以前。”
温怀淼虽然心里觉得他是个大孩子模样,但刚才之事,她只当他们是成年男女。
初见他时,他更是个面色冷峻严肃的男人。
听见刚释放完荷尔蒙的Giorgio,说出这般孩子气的话。
她心下有些触动。
她不过是习惯了这样摸卷卷的一头软发。
温怀淼随口问他,“现在呢?”
Giorgio答她,“她在我五岁时候,就离开了。”
温怀淼以为是母亲早逝。
她安慰性地揉了揉他的头,“对不起。”
Giorgio反倒摇头,“不用说对不起。”
“她是罗姆人,天生喜欢流浪。她是去流浪了,去远方,去祖先没有踏足过的地方。”
“罗姆人?”
Giorgio语气低下来,“用英语说,是吉普赛人。”
“但是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温怀淼有些震惊。
她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这个称呼,人们对吉普赛这个种族的印象,总伴随着偷窃、犯罪与肮脏。
那天她随着旅游团被偷了东西,几人说得有多义愤填膺,就对吉普赛人有多痛恨。
只是温怀淼被偷的不多,再加上自己注意力不集中,没看见疑似小偷的人,就没有多少没来由的恨意。
Giorgio带她敲开那扇海边破旧木屋的门。
温怀淼下意识就有些心慌,这样的残破和荒凉,里面出来的孩子眼神里天然的警惕和远超年龄的成熟,都是她不曾见过的。
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比卷卷大不了两岁。
说实话她冲温怀淼用听不懂的语言辱骂时候,温怀淼脊柱都生起一种寒意。
卷卷只会奶声奶气喊她妈妈,说话大一点儿声,她就温柔又严厉地刮她小鼻子,“卷卷是个淑女,淑女是不可以这样讲话的。”
她震惊于Giorgio的身世。
她脑海中已经把两件事的线捋顺了,他说他妈妈是罗姆人,那他父亲必然不是。
Giorgio大概只能算半个罗姆人。
温怀淼并不会因为对吉普赛人这样神秘的种族,有世人常见的畏惧,而害怕Giorgio。
Giorgio不一样,他勤劳,礼貌,善良又克制。
倘若他不说,她初见时以为他是少房东,是个家境优渥的孩子。
后来见他,坚持帮她要回来被偷的钱,又勤勤恳恳在餐厅里做侍应生,还要管理老板的六间民宿。
从床上来说,连她丈夫谢严铭,两人感情寡淡到想不起来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他又是出了名的谦谦君子,在男女之事上都有几分狠劲。
她感受得到,Giorgio身体里明明蓄满了火山般的熔岩,却只泄了个小口,像温泉眼一样汩汩流淌。
他想对她温柔,他怕伤了她。
温怀淼思绪回归,没提她想明白的,两个吉普赛女孩儿和他的关系。
她问他,“那你妈妈还会回来吗?”
Giorgio又摇头,“我不知道,没有什么可以束缚罗姆人,她可能一辈子不会回来。她已经为我等到我长到五岁才走。”
“那你呢,你长得像她吗?”
Giorgio声音里有些憧憬,“我爸爸说我很像她,她很瘦,我的五官都像她,皮肤和头发也像。除了眼睛,跟我爸爸一样。”
他语气低落下来,“只可惜我对她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她什么照片都没有留下,只给我一副塔罗牌。”
“她的小腹上和你一样,她指给我看,说都怪我父亲,让她失了洁,生下我留下这样的伤疤。”
Giorgio抿唇用力,月光照射下,他下巴上的汗珠反射了一层光泽,“罗姆人,是不能与外族通婚的。她被其他罗姆人排斥,总被骂。占卜很难赚钱,我们没法活,就带我偷东西。”
他顿了顿,“我长大才知道是不对的。她总让我上前去问,她就从背后偷。”
“就像那天偷你东西的……”
他声音低下去,她也听不清,大约是个人名,应该是那两个小女孩的其中一个。
温怀淼听着难过,她难以想象他自小是怎么长大的。
她捧着他的脸,慢慢顺着他刮人的鬓胡向下抚摸,摸到他滚动的喉结,上面亦是扎手的胡茬。磨得她手心发痒,心头发软。
她问,“那你爸爸呢?”
Giorgio伸了手,轻轻抚她的妊娠疤痕,沉默片刻。
“我爸爸是个船夫,但他是个酒鬼。一次我妈妈饿昏了,偷东西偷进他家里,碰上我爸爸喝得烂醉。”
就有了他。
Giorgio没说下去。
温怀淼碰碰他的手臂,“后来呢?”
“后来我妈妈要去流浪,就把我送回我爸爸那儿了。可惜他有一次喝醉了,有人说他失足掉进海里了。”
他说着轻笑一声,“我爸爸喜欢海,我一直知道。”
温怀淼心里一揪一揪地疼。
她主动贴过去,靠在他胸膛,用手拍了拍他紧实的后背。
她语塞地不知说什么。
Giorgio沉默无言。
沉默中倒有一种温情在肆意流淌。
Giorgio打破了沉默,“我能再吻你一下么。”
温怀淼就在他面前,自然是任他吻。
Giorgio却起了身。
他又在细细地吻她的疤痕。
他吻够了,也不起来。
依旧慵懒地蜷在床尾,卷发贴着她的小腹。
安心地像个眷恋母亲的孩童。
Giorgio的手仍放在那道疤痕上。
他闭着眼睛问她,声音困倦,“你女儿叫什么?”
温怀淼想了想,“Roll.”
他重复,“Roey?”
温怀淼笑了笑,“不是,r-o-l-l。她的头发,像你一样,都是卷的。”
Giorgio有点沉溺在她温柔的笑声中。
“她有你这样的妈妈,肯定很幸福。”
温怀淼又被揪住心脏。
这是她的心病。
卷卷,从小被她捧在手心的卷卷,不知道她的父母已经貌合神离。
温怀淼看着他的发顶,终于把没说的话,出了口。
“其实,”她的唇颤了颤,“我有丈夫。”
Giorgio的手停住了。
他睁眼看她,眸光里的海洋已经支离破碎,露出险峻的礁石,被肆虐的海浪拍起白浪,流动着难以置信和黑沉沉的难过。
温怀淼又说,“我们……”她还没来得及出口。
Giorgio凑上来,用手指堵住了她的唇,眼睛里写满恳求,“Please.”
“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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