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捕风捉影

    在与Lupin酒吧的“信息源”兼“炸/弹”打着无聊交道的同时,L在西餐馆进行的改革倒是卓有成效。有了黑吃黑顺来的资金作为初期投入,原本只做熟客生意的餐馆从装潢到菜品焕然一新,吸引了不少好奇的顾客。而这些客人们对新品菜肴的评价是:一旦尝过就戒不掉了。靠着L制鸦/片一样的厨艺,餐馆迅速留住了回头客。

    L的大胆方案令餐馆大叔瞠目结舌,他如今看着L的眼神如同注视着不知哪里派来的福神。他对于新人霸占厨房的不满早已消失了,每天心甘情愿退居二线负责打下手,乐颠颠地哼着歌洗盘子——因为这个原因,L似乎还没有学会洗盘子。

    目前居于料理前线的L并不怎么在工作时间离开厨房,但偶尔也会遇到来闹事的地痞流氓,这时候西餐馆的大叔就顺着对方的意思把L叫出来,然后默契地拉开大门,等着混混在主厨的料理下飞出门外,L的动作干净利落,好像丢出去的是什么大型不可回收垃圾。大叔的眼神无奈里带着惊讶,至于来自不可回收垃圾们的报复——根本没人敢回来报复。

    某一日餐馆大叔算着收银台抽屉里的纸钞,感到有些手麻,在一个刹那里冒出了“再这么下去干脆去买台点钞机”的念头,他对着旁边非同小可的新人感慨道:

    “L小姐真能干啊!不愧是年轻人,我可做不到这么拼命的程度呢。”

    虽然大叔本人并不知晓自己只不过是“书”所创造出来的幻象,但L却从这句称赞中听出了和具体上下文无关的嘲讽之意。在明知道一切皆为虚空幻影的时候还像身处现实一般努力生活,分明是傻瓜才做的事情,但L之所以这么做自有原因。

    “就当是锻炼某项技能吧,说不定哪天能派上用场。”

    大叔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现在不是正派着用场吗”,但没有说出口。L猜到了他的内心,由于兴致尚好,于是解释说:

    “老板知道‘万事屋’吗?”

    “‘万事屋’?类似于‘万屋’,是指什么活都能接的意思?”

    最大的孩子幸介抢答到,他此时正和其他四个孩子一起围坐在桌旁画画,桌上散满了五彩缤纷的蜡笔、铅笔和水彩笔。五个孩子居然能够这样安安静静地一起呆一个下午,这是以前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他们已经忘记了用心机“征服”L的初心,不知不觉习惯了乖乖听话,每天期待得到L的夸奖,也就是说,反过来被L征服了。老板对这副和谐的情景感慨万千,真心实意认为L才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驯兽师。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L说,“为了挣钱什么奇怪的委托都要接,老板还是个血糖超标的废柴,这时候懂得的事情越多就越可能处理意外的状况。”

    因为大部分时间都游离于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之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L的常识相当有限。在万事屋短暂的打工也是鸡飞狗跳,几乎把L本来就很优秀的吐槽技能刷到满点。经营西餐馆也好,在酒吧当实习调酒师也好,L并不排斥多学习一项技能,谁知道在被全世界视为眼中钉的境况里,她还要辗转流离多久。

    但大叔想到的完全是另一副场景,他不由露出慈祥而怜悯的眼神:“那L小姐还真是不容易啊。”

    餐馆的大叔一直钦佩L能把五个精力过剩野性勃勃的孩子驯服得规规矩矩,其实也并非L具有什么魔力,只是花了时间又用了一点手腕。无论是大叔还是织田作,平时忙于工作抽不出时间来陪伴这些孩子,他们自然也就像无人管理的花草树木一般自由疯长。自从L来了以后,这些孩子也被安排了简单轻松的打下手的工作,其实并非是因为西餐馆缺乏劳动力,而是为了让孩子们感觉受到了重视。诸如此类的事情使得五个孩子很快就将刚来不久的L视为家人,年纪小的孩子甚至到了没有和L道晚安就无法安心入睡的程度。

    尽管如此,L也远远比不上他们的亲生父母,但孩子们已经相当满意了。他们现在最担心的是她会不会有一天忽然消失。孩子们一开始并不知道L夜间兼职的事,有一次最小的孩子咲乐做了噩梦,跑去隔壁寻求L的安慰,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咲乐以为她是被梦里的妖怪抓走了,害怕得大哭起来,后来大家一起哄了好久才收住眼泪。虽然后来L解释了自己为什么半夜不在家,但孩子们多少还是不太放心。

    于是这五个聪明的小脑瓜想出了一个办法。到了这天晚上讲睡前故事的时间,几个孩子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由作为孩子王的幸介扭捏开了口:

    “L小姐,你觉得织田先生怎么样?”

    L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提起织田作,只见幸介摸了摸头:

    “虽然织田先生不怎么帅胡子也经常不刮干净,没什么积蓄还拿着黑手党的底薪,一把年纪了连女朋友都没交过……”感觉自己把织田作数落得有些底气不足,幸介赶紧转折到:“但是啊,织田先生是个很好的人,老老实实工作还会养小孩,结婚以后工资卡肯定是交给家里,也不会像有的男人那样随随便便就出轨……所以,L小姐觉得他怎么样?”

    因为说的时候太紧张,虽然已经排演过,但幸介临场还是漏了“怎么样”之前的“交往对象”。不过忘词了也不影响L的理解,幸介才说到一半L就明白他的意思了。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些孩子最近到底看了哪个电视频道。L环视四周,五双亮晶晶的眼充满期待又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她。

    在小孩子天真无邪的想法中,都希望自己喜欢的大哥哥和自己喜欢的大姐姐在一起。L看着他们可怜巴巴的眼神有些心软,但还是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你说的那件事是不行的。”

    “为什么?”幸介茫然地眨了眨眼,旁边的两个孩子已经开始往口袋里掏草稿。

    “因为我已经结婚了。”L如是说。

    “……你是说,L小姐已经结婚了?”

    吧台昏黄的灯光下,坂口安吾差点握不住酒杯,似乎听见自己眼前的镜片发出噼里啪啦的开裂的声响——是震惊过头了。他回忆了一下刚才的场景:

    他们三人碰巧在酒吧里相遇,但今天L却没有出现在吧台后,酒吧老板解释说L今晚请了假,织田作对此作了更具体的解释:孩子们想要看今晚的一场电影,但西餐馆大叔的腰痛犯了,所以由L请假带他们去。太宰治趴在桌上叨咕着“我也想和L小姐约会”,被坂口安吾吐槽说“那哪里算是约会了”,织田作却忽然说到:“虽然L小姐是朋友,但以后还是不要开这种玩笑的好,毕竟她已经结婚了。”

    太宰治的表情僵硬了,偷听到谈话内容的酒吧老板也停滞了动作,只有抖出真相的织田作一脸接受良好:“她本人是这么说的。”

    织田作回忆起昨天自己提着礼物刚跨入西餐馆的大门,听见响动的孩子们就呼啦啦地冲下楼梯,惊叫着差点把他给撞倒,声音大得像要昭告天下:“织田先生,L小姐居然已经结婚了!”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坂口安吾还是有点接受无能:“但是,L小姐的年纪才和太宰差不多吧?”

    太宰治玩世不恭,身上每每带着新伤。L则鲜言少语,让人看不透她的想法。这两人从初见面开始就不对盘,明明没有十足的动机,却隔着一张吧台明枪暗箭地勾心斗角。只有酒吧无言的灯火知道坂口安吾为这两个孩子操碎了心。

    “女孩子结婚早也是有的。”织田作回答。

    旁边的太宰治收起了惊骇的脸色,回到了平时的状态,思索着问道:“既然已经结婚了,L小姐为什么要消除了有关自己的所有材料,一个人漂泊横滨?”

    “我也问过她这个问题,她的回答是‘不可能回去了’。”

    “是对方的问题?”坂口安吾脑补出了家庭伦理剧的种种展开,他倾向于站在L这一边,认为她是迫于形势逃出来的。

    织田作回忆着L当时平静里闪过一丝悲凉的眼神,摇了摇头:“按照她那个时候的语气,我觉得与其说她是不愿意回去,不如说是没有回去的机会。”

    “对方还活着吗?”太宰治忽然问。

    “还活着。”

    对方还存活于世,却不得不选择分离,也就意味着这场婚姻已经破碎到了难以弥合的程度。

    “但是,”坂口安吾冒出一个想法,“怎么确定L小姐说的是实话?”

    “只可能是实话。”太宰治意识到自己的回答太过斩钉截铁,于是补充了一句:“她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说谎,这对她没有利益可言。”

    太宰治和坂口安吾还想多了解一下情况,但织田作表示自己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那不是几乎除了‘已经结婚’这一点外一无所知吗?”坂口安吾叹了口气,想起了L在朦胧光影中偶然流露的晦暗眼神。“她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抛弃自己的过往,在横滨的街巷里默默无闻呆一辈子?”

    织田作眨了一下眼,拿起酒杯:“只要她幸福不就好了吗?”

    坂口安吾认为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看着采取放养措施的织田作感慨了一声:“你还真是个‘慈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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