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平庸之恶

    “你刚才真是胡来,你把侦探社的工作当做什么了啊!”

    结束对佐佐城信子的问询后,国木田私下纠正太宰治的轻率行为,而对方像是开了个不成功的玩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因为挺有趣的不是吗?”

    “哪里有趣了?”国木田对太宰治无可救药的性格差不多要死心了,“事件调查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事,怎么可能让外行人插手!而且L小姐目前身份可疑,万一真的和案件有关,我们的行踪轻易就被敌人掌握了。”

    太宰治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我只是随口一说嘛,国木田君反应真大。说起来佐佐城小姐的反应也很认真啊,她似乎挺喜欢L小姐的?”

    “因为受到了照顾,心怀感激也是很正常的事。”

    国木田平平淡淡地回答,然后看见太宰治点了点自己的下巴:“但是你不觉得L小姐绅士得过分了吗?在对待女性这件事上。”

    对着国木田不明所以的神情,太宰治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L小姐真的是女性吗?”

    国木田下意识地反驳:“喂,不要拿别人开这种玩笑……”

    然而毕竟被太宰治的花招动摇了神志,国木田的脑海中如翻动手账本般跳出对L的诸多印象:

    [从外表来看的确是女性没错,但是女性很少有长那么高的吧?L小姐都快到太宰的高度了……但是是女性的身材没错。好像在哪里看到过,有男性乔装成女性来接近女子这样的案件或逸闻……等等,她们两人昨晚是在一间房子里过的夜?]

    太宰治看着国木田脑补过头而异彩纷呈的神情,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哎呀呀,我是开玩笑的嘛,你都想到了什么啊国木田君?”

    “你给我闭嘴!”驱散了脑洞的国木田脸色有些发红,恨不得立即就给太宰治的入社测试一个不及格。

    太宰治哈哈哈地笑过了一阵,总算稍微正经了一点:“因为佐佐城小姐是个苦命的美人嘛,L小姐大概是对她抱有同情吧。国木田君觉得佐佐城小姐如何?”

    “作为事件的被害者,佐佐城小姐很令人同情。”

    太宰治白了一眼:“不愧是国木田君式的正经回答,我不是问这个啦……因为我完全想象不出所以问一下:国木田君理想中的女性是什么样的呢?”

    “要看吗?”

    国木田翻开了记事本中的“配偶”一项,太宰治的表情一点点凝固了。

    注意到国木田和太宰治停止了交谈,突然跑出了侦探社,L猜到他们大概知道了犯人的线索,于是找了个托辞,也离开了侦探社。她并不着急跟上两人,而是先闪身上了侦探社所在大楼的楼顶,从屋顶的缝隙里拿出了一把剑。

    那是和她在被“书”吞噬之前所携带着的一模一样的剑,她在昨夜碰见国木田和太宰治时就发现了,自己是被“书”完完整整地卷纳进来,从衣服到所携带的物品都丝毫未变。她感觉到那柄从森鸥外那里收缴过来的手/枪仍藏在自己的腰后,但随身的长剑却不知所踪。

    但幸好这个藏不住的武器当时并不在她手上,否则她要找更复杂的理由才能糊弄过去了——虽说现在也没能真正糊弄过去。

    于是在安顿好佐佐城信子之后,L趁着夜色返回那所废弃的医院,轻松跨过警方的封锁,不费什么工夫就从花坛里寻回了旧剑——如她所料,这件兵器也和她一起落入了幻境,只是在中途走脱了,掉在了距离她落地点不远的花丛中。因为医院荒废已久,草木茂盛,所以并没有被警方搜查走。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可被称为肉身的身躯,她恐怕会以为这些都是“书”的环境制造出来的复制品。但她清楚自己并非灵魂出窍,而是货真价实。

    L捡起长剑,叹了口气:如今的她若是连剑都没有,果真一无是处。

    她抽出一段剑刃,寒气幽幽,银光闪耀。擅长使用□□的福泽谕吉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这把西洋样式和造法的长剑,侦探社的大家并不清楚,但L恰好是个知情者。

    那不是出自普通人之手的东西。并不是说剑的制造者如何的技艺精纯,而是因为她对此太过熟悉了——她如同熟悉自己的敌人一般,熟悉自己昔日的那位同僚。她太了解那人经手所留下的痕迹,仅凭侦探社有这把剑,她就不可能扔下侦探社不管。

    虽说她如今已经没必要看谁的情面。

    L拿起了剑,举步追上了侦探社。此日艳阳高照,阳光把入海口旁国木田和太宰治的身影照得清清楚楚。只见他们上了一辆出租车,根据车牌号码,正是昨天载着两人抵达医院的那一辆。

    [果然是出租车司机。]

    根据侦探社收集到了情报,这个出租车司机拉过其中两位被害者。失踪者的共同点似乎只有都是独自一人从外地来到横滨这一点,但通过监控录像可以发现一些细节:十一个受害者中有六个戴眼镜、两个戴墨镜,而剩下的三人也或戴帽子或留长发,虽然有男性也有女性,但在身高和身材上差不了很多。

    如果说只有一部分人符合以上特征还可能是巧合,但受害者的统一化特征,给人的感觉就如同现实版的奇迹暖暖换装。根据L的直觉,这些监控录像所拍到的很可能是同一人变装成的不同“受害者”,而那些没被找到的失踪者大概是被流入了地下交易,例如人体器官的买卖。

    通常来说,孤身一人前往外地的人都不免提高警惕,不太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被陌生人无声无息地绑走,但一般人却很难对普通的出租司机有所戒备。这恰恰是身为出租司机的犯人的便利之处:一旦这些符合条件的外来者乘上出租车,出租车内就自然形成了一个两人独处的空间,只要司机戴上防护口罩释放催眠瓦斯,就可以不费力地把人绑走。所谓的条件,即是“孤身一人前来,正要去往投宿地”、“被帽子或眼镜等遮住一部分面孔且与自己身高相仿”。然后犯人穿上从被害者身上脱下来的衣服,装扮成被害者前往他们打算投宿的旅馆,并故意让监控录像拍下了自己,由此误导警方对受害者失踪时间和地点的判断。

    侦探社的两人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特意找上这个司机。既然司机已经承认自己拉过其中两人,那么也就等于招供了自己也拉过其余的九人。

    出租车是司机便是利用了社会心理给予自己的天然优势,让这一恶行得以实施。邪念只需要加上一点运气和一点头脑,平庸之人也能成为逍遥法外的罪犯。这个世界也和别的世界一样,每一座城市都名为“哥谭”。

    但这个犯人迄今为止都没有被警方发现作案手法,应当是个谨慎的人,一定会将犯罪证据都清理干净,侦探社想要取证大概会有些困难。不过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L可不是来这个假世界里学雷锋的。但她对此有些疑惑,那就是这个司机单独干了十一票,应该早就引起地下交易的注意了才对,但是身为地下“垄断巨头”的黑手党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打算发火……

    就在L心里嘀咕的时候,出租车突然遭到了剧烈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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