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巨大的爆炸声里,车身被弹了起来,发出尖锐的响声。与此同时子弹飞射而来,将出租车的玻璃窗打得粉碎。只见出租车司机率先冲了出来,朝着与枪击相反的方向逃走了。太宰治随后追着司机冲了出去,枪击现场只留下国木田拖延敌人。
甚至不需要注意敌人的打扮和袭击风格,光从太宰治当即跑路这一点来看,袭击者是来自港口黑手党的可能性就非常之高。
结果的确如此。但对方的武装分子只有三人,虽然是训练有素的老手,但这边是国木田的话也没什么可令人担忧的。L在兵分两路的情况下思索片刻,决定留下来观察一下国木田的战斗情况。她藏身于一片距离正好而不会被发现的阴影里,借着地形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现场,如同来包场观看4D电影一般悠闲地撕开了一包路上买来的棉花糖。
她感觉自己很久没有这么悠闲过了,简直就像在休假一样——虽然她从来没有休过假。L这样高枕无忧地袖手旁观不是没有道理的。昨天夜里,在寻回武器的同时,L趁着夜色以最快的速度巡视了整座横滨,这座幻境中的城市的所有细节无一不真实,一切都与真实无异。而幻境制造出来的空间不限于横滨,L用了一夜时间也并未抵达还乡的尽头,大胆推测的话,“书”的幻境所制造出来的或许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制造幻境并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可以办到的事,完美的幻境需要高超的技术以及强大的力量。想要不在明确真相且积极寻求突破口的人面前毫无破绽,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即使排除L并不擅长幻术这一点也一样。“书”所制造出来的幻境乃是对原有世界的某种复制和变异,就是一个有力的证据。如果“书”的意图是抹杀L,最高效的方法应该是创造出一个与原有世界截然不同的时空,而不是把她丢进自己已经熟悉的环境里,甚至还让她遇见在现实世界中的熟人。
这个幻境的时间显示为“两年前”,而一切细节看上去也如同真正的“两年前”。这个过于完善的幻境世界让L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个幻境,乃是对两年前的现实世界的完美复制。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在这个还没有被L所介入的时间点,不可能会出现有人拿枪扫射L这样不符合世界运行机制的事情,两年前就已发生的事情,有没有她的参与都一样,所以“书”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L由此联想到当年绞尽脑汁猜测自己反常举动的监察部,这两件事情冥冥中有着某种风水轮流转的因果意味。而现在外面那个世界的诸方势力——侦探社、黑手党、天人五衰、异能特务科,乃至其他零散人员,大概都在猜测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就算自己说了目标是“书”,恐怕也没有多少人真的相信。虽说她寻求“书”的目的和所有势力的企图都截然不同。
所以说果然是报应么?
L望着国木田利落地解决掉黑手党的三人,随后便被一股黑色的激流猛地袭击,那股力量瞬间将出租车切为两段。
[芥川的【罗生门】。]
L心下了然,从从容容地往嘴里丢了一块棉花糖。因为幻境很可能是对两年前的现实世界的复制,因此也不会出现“在普通便利店买来的棉花糖有毒”这样马失前蹄的情况,再说一般的毒对她也没用。
她可从来没想过,国木田口中那场与芥川的战斗,她竟然会以吃瓜的悠闲心态“当场”围观。
芥川的目标并非侦探社,而是惹恼了黑手党的司机。然而国木田不可能放任芥川杀掉案件的犯人,何况他还没有来得及问出其余失踪者的下落。不出所料的,怀着不同信念的两名异能者缠斗在一起。
L嚼着草莓味的棉花糖,明白了国木田当时在对中岛敦提及芥川龙之介时的严肃从何而来。异能力倾向于辅助而非直接攻击的【独步吟客】很快便在【罗生门】面前落了下风,国木田很快便在对方猛烈凶残的攻击之下受了两处创伤,只能凭借体术锻炼而来的敏捷性四处躲闪。但躲避是不可能长久的——不多时,异能构成的黑兽便缠住了国木田的脖子,看样子是要直接把国木田的脖子拧掉。
即便明知眼前所见乃是假象,这副命悬一线的危机状况仍不免令人冷汗直冒。但L只是若无其事地吃着甜食,棉花糖柔软而不会发出咀嚼的声音,不必担心吃瓜行为被他人发现。她猜测了一下国木田的举动,便看见他射出了铁线枪的钩针,但钩针的目标却不是芥川,而是芥川身旁建筑物外侧的水管,水从破裂的水管中喷射出来,淋了他一身。
【独步吟客】随即制作出一把眩晕枪,国木田利用电流以及导电的水摆了芥川一道。然而即便受了暴烈的电击,习惯于战斗的芥川也并未战败倒地。各有胜负的两人似乎还战意昂扬,所幸这时附近传来了警笛声,这场战斗总算得以告终。芥川像是浑不在意般,步履悠闲地转身离去,而确认安全的国木田没有了强撑的必要,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旁观了全过程的L默默同情了一下国木田,然后收起了小零食,举步跟上了芥川。
L之所以跟着芥川并不是因为对幻境中的芥川龙之介有何疑惑,而仅仅是因为芥川要回黑手党总部汇报工作,而她恰好顺路。虽然外来人员失踪案件的犯人已经抓到了,但L感觉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或者不如说顺利得过头了:匿名邮件委托侦探社调查的废弃医院正好是犯罪现场,这怎么看都是个了不得的开端。
侦探社这回遇到的应该是个连环性的犯罪案件。如果L猜的不错,那么现实世界中的侦探社一定有对这个事件的完善记录——尤其负责人还是国木田。但L此前并未阅读过侦探社的案件卷宗,她肩负着更重要的事情,无暇多了解一下侦探社的传奇历史。所以此刻的L对事件的了解程度与幻境中的侦探社成员不相上下,因此眼下要紧的仍然是收集情报。
既然是不法分子的犯罪行为,并且涉及到地下的黑色贸易,那么对此最为了解的当属统治着地下横滨的港口黑手党。因此在L看来,最高效的调查方式即是潜入黑手党的资料室查看现成的情报。这对于一般人来说无法可想的事情,由L来做是轻而易举的,而且在现实世界中,出于搜集信息的需要,她已经能算是黑手党资料室的常客了。
大概是L的潜入技术神乎其神,黑手党至今还未发现自己的安保上出现了致命的漏洞。
L熟门熟路地潜进了黑手党的总部大楼,资料室仍旧在原来的地方,甚至连排序方式都没有变动。她于是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了所需的资料,如同阅读明星八卦新闻的平凡少女一般,一手抱着零食,一手翻阅着纸质文件。
L正在查看的是最近横滨新出现的非法势力,关于这方面的资料,政府和侦探社也必然有所收集,但都比不上掌控着城市地下贸易的黑手党来得敏感和重视。L需要通过这些情报来推测侦探社的敌人下一步的举动,就目前的情况看来,武装侦探社显然被什么麻烦的家伙缠上了。根据自己在幻境中出现的位置,“书”应该是把她和侦探社暂且归为一类,因此侦探社将面临的事件同样是她的麻烦,她必须比国木田他们抢先一步……
资料室的门忽然被打开,L满脸震惊地扭过头去。按照她素来的敏锐度,想要接近L而不被她发现是不可能实现的,但来人却做到了这一点,而且并不是杀手式的潜入,反倒是大大方方打开了门,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单纯进来拿资料一样。
L在这一瞬间猜到“书”能够在幻境中一定程度地影响密闭空间,也就是说,在来人出现之前,L所在的资料室被制作成了一个绝对的封闭空间,因此阻隔了外面声音的传入。
身为瓮中之鳖的L之所以还有闲心思考这种事,是因为她已经来不及躲起来了。她只希望这个不按套路出现的只是黑手党的普通成员,但她在转头的瞬间,神情便不由自主地僵住了——
来的人是中原中也。
如果来人是芥川,L还好办一些,她宁可在这里直接撞上森鸥外这个大麻烦,也不希望来的是中原中也。正如太宰治和森鸥外对她进行的分析,L主要以速度和技巧,而非以力量取胜,在招数粗暴的强袭型异能面前相当不占优势,代表人物如菲茨杰拉德,以及中原中也。
此刻两人四目相对,真不知道到底该谁更震惊一些。中原中也仰头看着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陌生面孔,惊讶得连帽檐的弧度都似乎被拉直了一些。他还来不及做出本能性的反应,便看见对方把手里的零食袋子朝着自己这边伸了伸:
“要吃棉花糖吗?”
如果不是有着重力操控的异能,中原中也的帽子大概已经自觉主动地掉落在地。
“你是谁啊!”
【污浊】的力量积蓄于中原中也戴着黑手套的拳头,与此同时,L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抓着零食袋的那只手按下了藏在手掌里的按钮。
资料室内瞬间传出巨响,L启动的乃是事先安置于四周的炸/弹。毕竟这里是“书”所创造出来的世界,L不可能不谨慎行动。对于黑手党中的异能者来说,子弹所能起到的效果十分鸡肋,但炸/弹不管在哪里都能够表现突出。至于L埋伏的炸弹从何而来——黑手党总部本身就自带武器库,如同沃尔玛大超市,各种枪/支弹药应有尽有。
中原中也哪里想得到这个不知名的闯入者会来这一招,虽然他本身异能强大,但在这种程度的爆炸面前也只好退让。他退出室内,打算等对方出来再整治她,然而却看见只有唯一一个出入口的资料室中,L纹丝未动地站在原地,然后他就被因为爆炸而下落的建筑物碎块挡住了视线——
正在塌陷的资料室成为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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