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被囚禁者当场身亡,对致力于拯救他人的人来说岂止是绝望。在场的四人一语不发,国木田的神情尤为灰败,但此时的L并没有开解他的立场。国木田的心理,比L认识的那个国木田要来得脆弱。
侦探社这边和闻讯赶来的警方完成了交接工作,警方记录了现场的情况,因为将相关案件委托给了侦探社,所以佐佐城信子也暂时由侦探社来安置。出于警方的粗心大意,他们想当然地把照料着佐佐城的L也当成了侦探社成员,因此形迹可疑的L并未遭到盘问。
由于佐佐城信子遇袭已有两三天之久,虽然没有受伤但身体十分虚弱,国木田当即决定将她作为目前唯一接触过犯人的受害者送到侦探社的医务室,而身为“护花使者”的L自然跟着一起去。
死里逃生的佐佐城信子半途便已靠着L肩上陷入昏睡,L轻手轻脚把她搬上了侦探社医务室的病床,在和与谢野一同安顿好佐佐城后,才重新开始操心别的事情。她随手拿起办公桌上看上去最新的那份报纸,便听见身后的太宰治说:
“L小姐今晚打算怎么办呢?”
“我会暂时留在这里。从现场的情况来看,我也是嫌疑人吧?”
L的坦然态度令太宰治稍有些惊讶,他眯了眯眼:“L小姐还没想起些什么吗?”
“如果能这么容易记起来就好了,”L随口诌着瞎话,抖开手中的报纸,“我连现在是什么时候都记不得了。”
她低头看着报纸抬头的时间——那是两年前的时间,两年前……差不多是太宰治入职侦探社的时候。
“我很好奇呢,关于L小姐的身份。”作为对L坦诚发言的礼尚往来,他并不掩饰自己的怀疑,除了好奇心,还有太宰治式的威慑和防范。“就算是我和国木田,要长时间抱起佐佐城小姐也不可能不疲惫,但L小姐作为女孩子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举重若轻的自如模样。”
太宰治说着眨了眨眼:“而且之前一起在医院调查的时候,L小姐还穿着靴子,走路却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L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脚。为了帮佐佐城御寒,她之前把靴子脱下来套在了佐佐城信子的脚上,脚上的袜子因为奔走而沾满了尘土,怕弄脏鞋子的里面,暂时还保持着这个没穿鞋的状态。不过与谢野晶子答应帮她买双新袜子。
因为早就知道太宰治的风格,L毫不费力地猜出了他话里的内涵:“你想说,我以前大概从事的是什么危险的工作吧?”
“我可没有这么说哦。”太宰治微笑着矢口否认,“而且就算在糟糕的前公司上过班,也不是不可以跳槽的。”
这是当然。这句话由身为前黑手党干部的太宰治说出口,有着足够的分量。
“不过,总有些工作是辞不了的。”L忽然说,既然对方已经结束了试探,她原本没有继续对话的必要——她仅仅是有感而发。“有些东西不是刺青而是伤口,那种已成为既定事实的过去,是无法被时光所磨灭的。”
一旦杀了人,便永远无法回头。刽子手即便放下屠刀,也洗不掉双手的鲜血——这就是那个名为“命运”的东西。
太宰治望着她,双眸闪动着无名的光芒。而L默默侧身看着报纸,如没有发觉一般,并不打算解释。
差三十秒钟上班的时间,国木田迈进侦探社的大门。他面容憔悴,似乎一夜无眠,晨报上的新闻更添加了他新的焦躁。电视、网络以及报纸新闻都对昨晚的事情进行了夸大其词的长篇报道,新闻上还附带着照片——不知何人拍到了被害者们被毒气杀害的瞬间,上面还有被清清楚楚拍进去的国木田。
舆论将矛头指向“办事不利”的侦探社,愤怒的民众在外面朝着进出侦探社的社员丢石头,社中的电话从一早都响个不停,电话那头都是对侦探社的责难。国木田伸手摸向电话,却扑了个空——不知何时到来的L把电话听筒拿起又放下,刺激着神经的电话铃声顿时消失了。
“看来情形不乐观呢,”L指了指国木田手中的晨报,“你不要紧吧,国木田?”
“这是我分内的工作。”
国木田一本正经地回答,对L的称呼感到有些奇怪。就他对L的初步印象来看,对方并不是个缺乏礼貌之人,然而即便是太宰治那样没个正行的家伙,也不会随随便便对人直呼其名——不过眼下这并不是重点。
“我的工作是要把犯人找出来。”他看向跟在L身后的佐佐城信子:“佐佐城小姐,今天身体如何,方便配合我们回答些问题吗?”
佐佐城信子仍然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这样一位纤细柔弱的女子成为了受害人,更加惹人怜惜。虽然突遭大难,但佐佐城仍然靠着内在的坚韧支撑着单薄的身躯。
“没问题,但虽然我也很想帮忙,可我从以前开始身体就很虚弱,时常因为贫血而晕倒,出事那天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好,大概也是因此才会在车站晕过去的。”
她露出愧疚的神情,因为一早就晕了过去,所以她对烦人的样子和作案手法一无所知。
“也就是说,有人在你晕过去的时候趁乱把你绑走了?”
国木田皱着眉头思考着:在人流密集的横滨车站,想要拐走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尤其对象还是昏迷的佐佐城信子,这样一来就更显眼了。他在猜测犯人用了什么样的巧妙计谋。
“昨天真是谢谢你们了,如果没有各位的帮助,我也不可能活下来……而且昨晚还借住了侦探社的宿舍,真的……承蒙关照。”
因为佐佐城信子在横滨举目无亲,目前的状况还需要受到保护,也不适合单独居住,因此侦探社暂时把她安置在闲置的宿舍里,她是和L一起过的夜。
“这样一来就麻烦了。”L揣测着佐佐城信子提供的情况,根据昨晚收集的信息,她对犯人的作案手法已经有了眉目——但她没有义务说出来。在她看来,这件事完全能靠侦探社自己解决。“因为佐佐城小姐并没有看到犯人的样子,所以也就不能排除我作为犯人的嫌疑。”
“什么?”
最惊讶的是佐佐城信子,因为L当时是和国木田以及太宰治一同出现的,佐佐城理所当然地把她归为了侦探社的成员。L了解这桩误会,解释说:
“我在昨夜遇见佐佐城小姐之前就出现在了医院,失去了此前的记忆。佐佐城小姐没有见到犯人的真面目,所以就现场的情况来看,我有身为犯人的可能性,就算不是主谋,也有可能是同谋。”
“不会的,L小姐不可能是犯人!”佐佐城信子忽然激动起来,苍白的面颊因此泛起一层红晕。
“也不是没有可能性,”太宰治摸着下巴,“毕竟在可疑的时间出现在可疑的地点,L小姐有可能是意外碰上了我和国木田君,一时躲藏不及,情急之下谎称自己失忆来摆脱嫌疑。”
国木田看着佐佐城信子因为越来越急促的呼吸而发红的脸,正打算训斥太宰治在掌握实证之前别再添油加醋,便听见这位新人转了话弯:
“虽然是这样,但是我们昨天也看见了,犯人的目的是置受害者于死地。然而,L小姐对待佐佐城小姐胜过普通人能做到的,而且是未经思考的行动。面对昨天的情况,一般人都会主动把衣服借给佐佐城小姐,但是普通人会把靴子也借出去吗?”
国木田一怔:虽然没有形成抽象的概念,但L的所为的确超出了一般的善意。
“我不认为真正的犯人会对受害者怀有这样的善意。”太宰治竖起食指。“另外还有一个证据:受害者即便没有见到犯人的模样,但因为受到过伤害,身体会对加害者产生本能的恐惧,就算没有恐惧,至少也会有不想亲近的感觉。但是佐佐城小姐对L小姐完全是相反的态度呢。”
原本如此柔弱的佐佐城信子,在L面对怀疑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鼓起勇气来捍卫她——在这种情况下还要认为L是犯人,确实不太说得过去。
国木田扶了扶眼镜:“的确如此。我也不认为L小姐是绑/架案的犯人,但我们遇见L小姐的时机太过凑巧,因此L小姐很可能与本案有关,所以还请提高警惕,如果出现可疑情况第一时间联系侦探社。”
“L小姐现在和佐佐城小姐一样,在陌生的城市里无依无靠……唔,可能L小姐更惨一点也说不定。”太宰治摸了摸下巴,“所以L小姐不如跟着我们行动吧!”
“别胡闹了,太宰!”国木田对他的信口开河忍到了极限,“侦探社的调查包含着风险,怎么能把与侦探社无关的人卷进来!”
太宰治淡定地摊了摊手:“那让L小姐来侦探社上班如何?反正她现在也无家可归,更不要说工作了。而且我一向看人很准,没猜错的话,L小姐身手很好吧?”
L接收到了太宰治那蛇吐信子般探寻猜测的目光。L装作思考一般微微低头:“这个的话……”
“请……不要强人所难!”出人意料的,佐佐城信子拽住了L的胳膊,仿佛她是一只氢气球,一旦放手就会飞走。“L小姐不知道出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失去记忆,请别再让她涉险了,如果她遭遇了像我那样的事情……”
L露出些许讶异的神情,随后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抬眼看向太宰治:“正如佐佐城小姐所说,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人士负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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