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季容夕不喜欢身上有什么明显特征。
这耳洞迟早封上。
这么想着,耳垂就被摸了一下。季容夕尴尬笑笑,心里骂这破车怎么还不来,平常挺靠谱的手下,关键时刻一点用没有。
一阵风来,阿浪忽然一皱眉。
季容夕也咯噔一声。
两人不约而同往路后边退,附近有埋伏!两人二话没说,拔腿就往深林里跑去,果然,附近纷纷响起了咔嚓嚓的声响,就这动静,光附近也至少埋伏有十几号人。
不远处,随即响起噼里啪啦的枪声。
萨谷被袭击了。
是侦察队。
他们终于行动了,就这动静,势必要把萨谷一锅端了。
不得不说,侦察队今天的行动非常漂亮,无声无息,干脆利落,毫无破绽。季容夕一边逃,一边打心底儿地夸侦察队干得漂亮,就是这时间点不漂亮,偏偏赶在自己离开之前。
侦察队动真格的了。
凶狠程度,远非上次可比。
季容夕和阿浪怎么都甩不脱,两人越逃越深,少不了被流弹或树枝什么的刮伤。看着靠树干换弹匣的阿浪,他猛然想到:天赐良机,在这里杀了阿浪,神不知鬼不觉!
季容夕用眼睛丈量最合适的距离。
似乎察觉什么,阿浪侧头一笑:“阿夕,别怕,有我呢。”
季容夕:“为什么你觉得我在怕?”
阿浪:“你的脸色苍白。”
这不是怕,而是狙击目标前的全神贯注。
阿浪:“你不知道,我有一个特厉害的外号:亡狼,是特种队的头号狙击目标。”
那时年纪小,第一次杀了劲敌,他想学武侠剧里一样留个念,就用对方的血写下两个字「狂浪」——花好几分钟想的呢。后来辗转传回来,成了「亡狼」,他都差点忘了是自己。
季容夕:“你的最强战绩是什么?”
阿浪:“一人干掉一支特种队,呸,好久没那么爽过。过两天,我再干它一票,给你寄战利品——你喜欢人头还是枪?”冷酷的笑,纯粹的嗜血。
季容夕稳住呼吸。
“都不喜欢。”
“我知道,你跟我们不一样。哈哈哈,阿夕,我真当你是弟弟!亲弟弟!我一定送你完完整整离开这里!”
我当你是弟弟!
亲弟弟!
季容夕狠狠地推枪上膛:“好好看路,先活出去再说!”
虽然这么说。
季容夕绝对不会让亡狼活着出去。
亡狼活一天,都是祸害。
今天放过了他,明天就有一排侦察队或特种兵的尸体出现。
直接击毙,季容夕没有百分百把握。他继续朝深林里跑,阿浪断后,跟得很紧,时不时冒出一句「阿夕,你身手真不错」「阿夕,我缺一个观察手,你留下吧」「阿夕……」
季容夕置若罔闻。
他看似慌不择路四处逃窜,其实是引向特种兵营地的一个伏地禁区。那是特种兵某支队的地盘,有各种埋伏,进了那里,插翅难飞。
季容夕洞察那个禁区。
阿浪很快察觉:“阿夕,我感觉不太对劲。”
季容夕:“啊?”
砰!一颗流弹飞过,擦过手臂,季容夕假装受重伤一样捂住伤口。阿浪急了,连忙扯了布条要给他包扎。就这么停滞的功夫,两人暴露了。
砰砰砰!
阿浪瞬间醒悟一样:“艹!这里是禁地!”
季容夕:“怎么办?”
数颗子弹飞过来,阿浪急忙将季容夕护住:“阿夕,你别怕,今天就算我死在这里,你也会长命百岁!”
季容夕一侧身,恰好暴露目标。
砰!
说时迟,那时快!
阿浪挡在季容夕前面,鲜血迸出,他中弹了。
不致命。
可季容夕很清楚,第一颗不致命的子弹,影响行动,就会有第二颗、第三颗……总有一颗致命。因为这里是禁区,特种兵们有绝对优势,且陷阱无数。
果然,阿浪的伤口越来越多。
最后他停下来,靠着树干,一推枪膛,带血的脸看向季容夕,眸子深邃:“阿夕,今天怪我,没注意到埋伏,不让早送那群狗崽子上天了。进了这里,出去很难,我冲过去当诱饵,你一直往那边跑,肯定能出去。”
季容夕:“浪哥别说了。”
季容夕很清楚怎么逃出去,他也会逃出去。
但亡狼必须死在这里。
阿浪咳了一下,一抹嘴一手掌的血:“阿夕,我一直当你是弟弟!”
季容夕握紧枪支:“浪哥对不起。”
阿浪打断他的话:“废什么话,你不熟悉路才进了这里,我不怪你。我多活了这二十年,足够了。黄泉路上,我妈他们早等烦了。”
对不起,不是说这个。
不过不重要了。
“浪哥,对不起了。”季容夕头也不回地往安全的方向走去。砰!砰!砰!身后数声枪响之后,季容夕终于忍不住回头看:阿浪靠在树干上,浑身是血,脸看向自己,似在微笑,手中的枪永远地垂下了。
……
季容夕按着胸口,起了床,进厨房想弄点水喝。打开冰箱,什么饮料都没有。他干脆拧开水龙头弯腰用嘴接,哗啦啦,直接喝了个痛快。水花四溅,打湿了睡衣。
没有对错,只有终点。
然而,然后呢?
抵达终点之后回首往事,如何面对这一地狼藉?
季容夕打开手机,全是未接来电。屏幕上的白维舟,与平常看到的不同。轮廓虽像,但阿浪是扬眉深窝眼,白维舟是上挑眉桃花眼,为什么之前觉得这两人长得一模一样?
果然,有轻微的臆想症。
医生说过,当你从往事中释怀,臆想症就会渐渐消失。
季容夕轻轻敲出几个字:对不起,维舟,我一直当你是亲弟弟。敲完后,看了半天,又一个字一个字地消除。为了替阿浪报仇,无形中又将伤害白维舟,总而言之怎么做都不对。
多希望这是一个任务,只有结果,而无对错。
“怎么醒了?”被吵醒的陆洲出了房。
“渴了。”
“你怎么睡过一觉,眼圈还黑了。”
“床太软。”
陆洲才不信。这满头大汗的,头发都湿了,梦里打架了吧。
“你经常失眠吧,喝点这个解压很管用。”陆洲打开橱柜,从一排齐刷刷的营养液中抽了一瓶,扔过去。季容夕接住却没喝,陆洲轻笑,“怕我下药?我要报复,还需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也是。
季容夕一口气灌完,痛痛快快。
他喝不了白维舟给的,因为习惯,因为一张故人的脸。他却可以喝下陆洲给的,因为,他欠着陆洲。阿浪必须死,而陆洲本该是路人,却差点被他杀死。
“陆尉将,我们见过没几次,总觉得你对我很熟悉?”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熟到什么程度?”
“看过你所有的汇报,知道你怎么摧毁SLK的,不过,仅此而已。”
季容夕回到玉梭鱼。
几千字的报告,换来了一张「合格」的成绩单。
一见面,梁南就抱着他嚎「小夕夕你可算回来了我要被折磨死了呜呜呜呜呜呜」,季容夕好笑地撑着他「压死我了你个二百五先把50公斤武器装备卸下来啊」,可怜的梁南,跟从煤堆里挖出来的一样,精瘦一大圈,两颗眼珠子乌溜溜的转,滑稽得可爱。
这一个月,梁南遭大罪了。
当然技术明显见长。
盛岸背包一扔:“呦呵回来了,明天开始,你当梁南的观察手。”
狙击队,一般两人搭档。
一个是狙击手,一个是观察手。
狙击手必须全神贯注,精力全都在狙击目标上,对周边的防备就弱了。观察手弥补了这一缺点,顾名思义,他主要是观察,对环境各参数的测量、分析、持续监视,给狙击手精准的建议。也可以说观察手是指挥,狙击手是执行。
狙击手如果没打中目标,观察手还要补枪。
两人静静趴着。
各种鸟啊虫啊小动物啊从眼前跑过。
一条长长的蛇优哉游哉地爬过,意犹未尽,在梁南的手边盘了两圈,梁南纹丝未动。
等它爬远,梁南舔了一下嘴唇:“想喝蛇汤了。”
季容夕笑出声。
犹记得上次,一只蝎子掉下来,梁南一蹦三尺高,直接把一草地的虫子都吓得四处逃窜。这就是,成长吧。季容夕拿起望远镜,脸色一肃:“目标出现!”梁南勾起嘴唇,眯起一只眼:“准备好了!”
风吹过,晚霞正好。
晚上,归队,季容夕将装备一件件卸下来:“我非疯在这里。”
梁南:“你要疯了我立刻殉情。”
盛岸一个兔头砸过来:“殉你个头,尉将打不死你。”
梁南单手接住:“他打我干啥?”
一队人乐呵呵地吃完野外烧烤,又各自训练去了,什么数大米、穿黄豆、穿针引线等等,都是些基本功。季容夕也在训练:监督梁南训练。初夏的夜,萤火萦绕他们身边,黄光点点,剔透可爱。
盛岸看了半天:“小季,你手不抖了?”
季容夕:“嗯?”
按照以往,他拿枪一久就抖,就会窒息,但今天竟然没什么反应。季容夕紧了紧手腕,脑海拂过阿浪的声音「阿夕,我缺一个观察手,你留下吧……」
不了。
来生吧。
虽然将你永远留在那里。
至少替你报仇了。
你所犯下的罪恶就像这个无边无际的黑夜。
你的善像萤灯,只照亮一个人。
所以,你必须死,而我也必须负疚前行。黄泉路上,再相见时,如果你气不过,再揍我吧,我绝不还手。——季容夕抚摸枪身,咔嚓,推上膛,微微地笑了。
一周后。
陆洲回到玉梭鱼战队,他下的第一个命令是:“盛队,把季容夕带过来,我有话跟他说。”
季容夕习以为常。
陆洲一身暗红制服,风尘仆仆,开门见山:“白家的事,你应该不知道吧。白维舟的爸妈闹离婚闹得军区众人皆知。”白母眼里揉不得沙子,势必不肯原谅。她又心性直率,痛斥丈夫从不隐瞒,如今大家都知道白父“出轨”了,真真的名声扫地。
季容夕:“哦。”
陆洲:“这不是最重要的,白维舟的父亲竟然辞职了,他这级别辞职,简直不可思议。而且你猜,背后是谁动的手脚?竟然是白景!白景是不是疯了!”
季容夕:“哦?为什么?”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