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赵佶自与赵偲大吵一架后便使起了性子,好一段日子不与睦王府来往。
这日赵佶在书房中绘图,一拿起笔来便是三四个时辰过去。
因宋画讲究写实,故绘制起来极其耗费神力。
当赵佶将笔放下时,也不过只将画上一只鸟雀的背部羽毛绘制完毕。
不过就是因为这分全神贯注,导致赵佶现下觉得肩肘酸痛不已,于是在一旁陪侍着的高俅便提议赵佶至庭中蹴鞠白打一番,也可活动活动筋骨。
赵佶观近日来天气转暖,在庭中一玩也无不可的,便听从了高俅的话,往庭中去。
后面赵佶、高俅白打一回,出了些汗来,赵佶才觉得身体爽利了不少。
待侍女奉上茶汤,赵佶将圆抛与高俅,高俅只用脚稳稳接住,不在话下。
可偏生高俅这不经意的动作,却勾起了赵佶不少回忆。
五六年前,他与赵偲,也曾这般在这中庭内蹴鞠的。
想来自己上回与赵偲那般撒火,也是有些失了分寸。
但赵佶一生爱好是至情。
遇到赵偲这么个木头疙瘩,他当真是看在眼里,急上脑去。忍不住就想教育一番赵偲。
可赵佶也并不想为了儿女之事与赵偲有隙,毕竟他两个是自小一块长大的兄弟。
于是赵佶有心与赵偲修好,可偏生这回又拉不下脸子去,只能是一边让自己沉溺于画作中,一边不断内心念道:莫着急,莫着急,十四呆傻由他去,急出火来无人替,况且伤神又费力。
正在赵佶终于调整好心态,恢复脸皮的厚度,决定主动上睦王府向赵偲示好时。
赵偲却十分难得的大驾端王府来了。
赵偲这次上端王府来,可说是大摇大摆,也不待端王府官家替她通报一回,径直的便往赵佶最常待的春和堂去。
幸好今日赵佶的某些“雅兴”没有发作,不然赵偲这般闯进来,真不知会撞见赵佶再行何等事情。
再说赵佶今日欲将前次未绘完的禽鸟图润色完毕,故起得及早。
赵偲进来时,赵佶正抬起头要更换画笔。
于是两人便这般对视了一眼。
之后赵佶竟作未见赵偲之态,仍是低头作画。
赵偲也不恼,自个儿寻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似儿时一般,静候赵佶作画。
但赵佶这般,其实并非故意拿乔或者冷落赵偲。
只是他以入画境,身心成痴,再看不到其他。
想来古今书画之大家,若非痴人,则难以为工也。
待赵佶放下笔来,又缓缓松出一口气后,才似回到人间。
这时他方才能挪出心力来,理会一下赵偲。
赵偲候了许久,却未有愠怒之色,只是似笑非笑的望着赵佶。
两人此番对视许久,随后赵佶笑出声来,直上前去拍了拍赵偲的肩膀道:“走,近来我府中的厨娘新作了一道鳜鱼粥,你待要尝尝好是不好!”
之后两人至来青榭中用罢粥饭。
赵佶擦嘴时偷睨赵偲一回,见赵偲气色红润、双眸带神,且周身一股湛然,与先前大不同耶。
赵佶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赵偲已是跳出囹圄,只是不知他与那李小娘子,现下是何状况?
赵偲这边用茶汤漱口方毕,回身便见赵佶拿着条绢帕子在那边儿绞阿绞的。
不知的还以为这是个泛了春心的二八姑娘呢!
于是赵偲嗤笑一回道:“说来许久未曾与你看脉,不若让我把捏一回?我观着你现下不大好。”
赵佶闻言忙将帕子甩到桌上道:“我没病!十四啊,你这见人就拉手的毛病什么时候改一改啊!这没病的都被你吓出病来了!”
赵偲微愣一回,不解赵佶为何如此激动。
“我只是例行为你摸一回脉。你打十来岁起便是月月由我来为你摸脉,怎得如今大了,你还不让我摸了?”
赵偲说着便拽住赵佶的手强行摸脉一回,赵佶无法,只得乖巧被摸。
过了一会儿,只听赵偲皱眉道:“你近来放纵太过了。”
赵佶自知瞒不住,连忙赔笑道:“那凤栖楼小樊,真乃是绝色。琴调弄得悦耳不说,若能逢得她一开玉口,当真费上千金亦无憾耶!”
赵偲观赵佶这般原地陶醉,心中不由冷笑道:听曲子能听到床上去?只怕唱的不知是哪个春/宫调子。
不过赵偲此番来,可不是为了与赵佶说这些个莺莺燕燕的。
于是她敛了笑意,喜怒难辨的对赵佶道:“这天都要变了,你怎得还如此胡闹?”
赵偲神来一语,把正要吃茶的赵佶整糊涂了,只见赵佶将茶盏放回桌上,皱眉问道:“变天?我观近日愈是暖合起来了,莫不是又要大寒?那我可得嘱人多买些木炭备着。”
赵佶说着便要起身,复又被赵偲猛拽住,按在椅上。
只听赵偲道:“平时当你痴,紧要关头你还真傻起来了?”
赵偲说着靠近赵佶耳朵一回,低声道:“官家近来如何,你当真不知?”
赵佶其实自年后便极少入宫。上回见到赵煦,也是一月之前的事情。
那时赵佶观赵煦还能起身下床,便以为赵煦不过劳累病,修养几日便好。
私下询问医官,医官也只说是精气不足,多补补也就是了。
现下听赵偲如此说,赵佶也被整糊涂了。
于是赵佶学着赵偲一般压低音量道:“官家怎得?我确是不知,上回我看他还......莫不是?”
赵佶一语未尽,便见赵偲对着赵佶竖起了食指,比出个“一”来。
赵佶顿时会意,却也不见喜色,直是摊在椅背上,神色略带悲惋。
赵偲自不比赵佶好过多少,只是有些话她还待要讲清的。
“现下欲行未行,还非是你我含泪涕凝之时。我此次来寻你,便是想与你合计一番,不然,后边儿替我两个含泪涕凝的,还不知是谁。”
赵佶微愕道:“你我好歹是亲王,不过求个安然一世,难道这也不可?”
赵偲冷笑道:“呵,当年你可曾见太宗放过魏王?”
赵佶眸子一垂,未有言语。
赵偲继续道:“莫说朱娘娘、章子厚。便是老十三,也绝不是个善类。若让他做了主,还不知要怎么炮制我们这些个亲手足。”
赵佶闻言手心已是一片冰凉,只看他蹙眉道:“为之奈何?”
赵偲笑道:“与其若俎上腐肉,任人脍截。不若......取而代之。”
赵佶闻言登时瞪大了眼睛。
“十四,你想?!”
赵偲笑着伸手按住赵佶的肩膀道:“不,是你想。先前让你时不时去隆佑宫栽花、灌溉一回,如今,这花也该开了。”
随后赵偲与赵佶将之后可能发生的状况合计一回,一一想好对策。
待两人议罢,赵佶终是忍不住问道:“你......你与那李小娘子,如何?”
赵偲本是一脸正经严肃,听赵佶提起清照来,倏的面上一红,而后糯糯道:“我与她......我们......”
赵佶忙掩住耳朵道:“行了行了,还我我我我我们!?谈情说爱恐怖至斯,一个油嘴儿都能变得这般期期艾艾起来!哦!没羞没臊!”
赵偲心知赵佶是打趣自己,可偏生反驳不出一个字来,只是垂眸在那里臊个没停。
赵佶见赵偲这般,免不得孩童心起,故意的凑近赵偲耳边道:“先前与你的那本《调光经》,你可曾好生研读过了?”
赵偲闻言耳根子一热,猛推开赵佶道:“你、你还敢说!你那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书册,我早扔火盆堆子里生火去了!”
赵佶霎的痛心疾首道:“你竟把他烧了??那可是我花了大价钱才搞到的书!里面上至唇舌......唔唔唔!!”
赵偲直抬手捂住赵佶的嘴怒道:“住口,你这个没口德的下流东西!我和她都还未......怎能......怎能......”
赵佶挪开赵偲的手挑眉道:“十四你是木头转世吧?但凡是个女子,怎会不喜与心仪之人行那些事情?再说了,你莫不是想洞房花烛夜才......哦!你简直是辜负良辰美景!我心疼李小娘子!我......唔唔唔唔唔唔!”
赵偲恼羞成怒得恨不得把赵佶的嘴撕烂才好,只见她捏着赵佶的嘴一顿拉扯,随后道:“你还要不要命了,说得这般大声,是要整个汴京城都知道?”
赵佶此时才意识道,现下赵偲与他那李小娘子的干系不好挑明的,毕竟那位还未走,就仍是那位说得算。
于是赵佶自悔冒撞,自己掩住了嘴点头认错。
赵偲见赵佶如此,才算是不与他计较了。
随后赵偲起身要走,赵佶仍是贼心不死道:“十四,莫负良辰啊!”
赵偲先是羞恼满满的扭头便要走。
可待她行了几步,忽又退了回去,满脸不好意思的对赵佶糯糯道:“十......十一哥......”
赵偲这副模样,与西子捧心倒有个三分三的相像,真真把赵佶惊得鸡皮疙瘩来不及捡,哆嗦了一下脖子道:“十四,你好好说话!别这样!”
赵偲佯装咳嗽了一番,以遮掩自己的臊意,然后道:“日后......我与她的婚事......还请十一哥做主。”
赵佶闻言登时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这有何难?你放心,待我们大事成了,必不让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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