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偲离开内室后径直来了前堂为清照煎药,待将煎煮壶置于炉上时,赵偲仍是心乱如麻。
“我今天是怎么了?”
赵偲盯着炉中跳动的火苗,喃喃自语。平心而论,女子之间便是不着衣履、坦诚相见是常事。
赵偲大学住宿时,舍友在宿舍中裸/奔的也不在少数,更莫提赵偲从小便是看着人体结构图长大的,早就对男女肌体失去了兴趣。
可是正因如此,赵偲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会对清照做出如此轻薄的举动。虽然......虽然她只是摸了摸......可是前次见到维莠的纤背时,怎就不会产生出这般想要触摸的冲动呢?赵偲愈是懊恼不解。
直到李洵由内室走出来,赵偲才回过神问她:“李小娘子还在睡?”
“还在睡,我替她将内衫穿好了都未醒,想是真的累了。”
李洵话语中隐隐流露出心疼。
赵偲听李洵说她已帮清照穿好了内衫,倏的颊上一热。
坏了!方才只顾着跑路,竟连抹胸带子都忘了给清照系上的,阿洵既是帮清照穿好了内衫,定然也发现清照的抹胸带子被解开之事。
赵偲心虚不已,偷偷抬眸观察着李洵面上神色,但发现李洵神色如常,想是并没有在意。
赵偲思忖了一会儿,对李洵道:“阿洵,今日我与李小娘子用针之事,莫要让第四个人知道,维莠那儿,就劳烦你去说了。”
李洵晓得赵偲假凤虚凰之事,自然也能理解赵偲的顾虑,不管怎么说这裸/背施针之事,传出去了,总会变成风言风语。
李洵心中暗叹赵偲的心细,微微点头道:“诺。”
赵偲感激于李洵的善解人意,此时亦有烦愁想与李洵说道一番,让李洵给自己出出主意。可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觉得心中似灌铅一般,又闷又重,最后赵偲还是选择了逃避。
她先是交代李洵待清照醒后将汤药拿去给她服用,然后留下三五,让他之后跟李洵一起将清照送回李宅,并嘱咐三五与李格非说,福田院已不缺人手,特批李小娘子可回家休憩。
赵偲离开“回春堂”前还在仔细的将药材一小包、一小包的裹好,叮嘱李洵一会儿将这些药材一并拿给清照身边名叫盈盈的侍女。
李洵点头应诺后,赵偲即刻离开了“回春堂”,回福田院去。
比起赵偲的心乱如麻,清照恍惚间似做了个能融化寒冬的美梦,梦中她又回到儿时。
清照隐约还记得,她三岁前并不爱读书,整日与堂哥李迥玩在一处。
李迥不过比清照大了两岁,亦还是顽皮时候,整日带着清照抓虫爬树。
直到黄昏时,两个小孩方才一脸泥黑的回至家中。
清照的生母是个温柔平和之人,至多轻责她两句而已。可是这日子久了,总是会撞上李格非刚好归家。
有一日李格非办完事归家,却不见女儿,于是在厅中坐着,待清照在外玩得泥垢满身方才归家时,正好撞在了自己爹爹面前。李格非看女儿小脸沾着泥,衣裳上更是一片狼藉,顿时怒上头来,第一次拿着板子打了清照的手心。奇的是明明是在梦中,清照却觉得这疼痛之感如此真实,一下一下的,刺得她泪上眶来。
之后的记忆便模糊了,梦境中只见得夜深后她独自在榻上委屈落泪,她的娘亲秉烛而来,坐在她的床榻边上,摸着她的头抚慰她,娘说:照儿,莫哭了。照儿,你可知你爹爹为什么给你取名叫清照?水色清照,澄清若江。
照儿你可知你爹爹对你寄予了多大的期望?
照儿,娘从明日起,教你识字可好?
清照记得她那时红着眼眶,用力的对自己的娘亲点了点头,她娘亲满面的柔顺慈祥,将她拥入怀中,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背,哄她入睡。
可是正在自己昏昏欲睡之时,娘亲忽然变成了阿偲的模样。
阿偲仍是那般,言语常笑、朗风宜宜。阿偲拥着她,轻轻的唤她:“照儿”。
随后便是阿偲调弦弄蕊的触碰,仿佛能唤出身上所有的痒来。
清照虽心中微拒这般难以自持之感,但仍是无法推搡的沉溺其中,直到弦音忽止,梦境复又归于一片虚无。
待清照醒来时,赵偲早已不在,只有李洵坐在榻边的小矮凳上看书。
李洵听得细细摩挲之声,于是放下书来往榻上看,见清照醒来,忙起身拿热水帕子与清照擦拭一番。
清照不愿让李洵伺候,自接过帕子来胡乱抹了一通,这才算是清醒过来,轻声对李洵问道:“我......是怎得了?这儿是何处?”
李洵笑着将清照手中的帕子拿来放回盆中答道:“你方才在福田院中昏倒了,随后王爷便将你带到了“回春堂”来,王爷说你是伤酒未愈又染伤寒。”李洵一边说着一边将煎好的药端来:“既是醒了,快趁着汤药未凉,赶紧喝了罢。”
清照看着那黑乎乎的一碗,皱起了眉头来,双手颤颤地将药碗接过,而后鼓起勇气一口饮尽。
李洵被清照这如于赴死一般的气势给逗乐了,将桌上早就备好的蜜饯果子来了来递与清照道:“快来吃个甜甜嘴。”
清照十分感激的挑了一个甜果子含入口中,方才觉得好受了一些。李洵又俯身将软枕垫高了让清照靠躺着不至于累,清照靠在软枕上愣了会儿神,而后问道:“阿......睦王爷呢?可是回福田院去了?”
“是啊,王爷将你需送服的药煎好后便回福田院去了。不过小娘子你不必挂心,一会儿我与三五会送你回李宅,你现下可在休憩片刻。”
清照一听李洵要将自己送回李宅,忙起身道:“回李宅?为何不是回福田院?”
李洵忙按住清照,让她靠回软枕,安抚道:“王爷说福田院中的病患多已痊愈,反倒是你如今伤寒未愈,不再适合在那福田院住了。王爷准你回家休养,不必再去。”
清照听李洵如此说,忽地迷茫了起来。这些日子虽在福田院中每日皆须做些粗累活计,闲暇时还要与院中小童们讲经说文,但清照觉得这般生活无比充实,好似寻到了许久未曾有过的快乐一般。
可她这身子,竟是如此不争气的。
伤酒......阿偲定是气自己不愿戒酒罢......都不待自己醒来便走了......
清照愈想愈难过,但她的自尊不许她在李洵面前落泪。
于是清照故作乖巧道:“那麻烦洵娘子了,这“回春堂”毕竟是与百姓求医之处,我既是醒了,断无叨扰你们之理,现下便送我回李宅罢。”
清照说着便要起身,但她坐直后忽的面上一赧道:“洵娘子,我......你可否先出去一会儿......我想着衣......”
李洵只当清照少女心性,便是更衣都是羞与人瞧见的。
想她与维莠初入风尘时,也是这般,倒是心有戚戚焉。
于是李洵起身道:“那我便去唤三五哥儿雇辆驴车来,小娘子穿罢衣裳后来正堂寻我们即可。“李洵说罢便退了出去。
清照见李洵出去后方才松了一口气,原来她并不是羞于在李洵面前着衣,而是......而是她起身后发现身下隐隐有些不对,好似月事来了一般。
可她来月事时必会疼痛难当,现下她除了伤寒症状之外,并不觉得哪里疼得,所以......所以这黏腻之感是从何而来......清照蜷起膝盖来,以头俯膝,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人类的身体感官是奇妙无比的,愈是奇特的感受,便愈会在稍稍放松时涌上脑来,刺激着末梢神经。
清照此时倏忽便想起方才的梦来,“我竟......我竟做了......这般梦......”
梦中赵偲唇边的轻喃、指尖的温度都好似还未褪去,清照愈是回味,身上愈是莫可名状,只觉得......只觉得愈发黏腻起来......
但清照情窦初开,自还是似懂非懂,只知不可再沉溺于此,忙拍了拍自己的脸,起身穿衣。
待李洵与三五驾车将清照送回李宅,至李宅门前,才发现李格非已久候多时。原是赵偲早便遣人与李格非翘明了情况,并大赞清照在福田院中的表现。
李格非听到爱女病倒了,自是心疼难当,本欲亲自去“回春堂”接清照回来。可来人却让他稍候,他只得在宅中等着,后来直接站在门口,终于在黄昏中等到了归家的女儿。
之后李格非自是亲自送清照回房,嘱咐盈盈好生照顾小娘子,自己则是去街上买清照喜爱的吃食。
盈盈方才便听说了清照要归家,早就烧好了热水,待清照归来时,花瓣、澡豆也已备好。
清照自入福田院后自是没有一日能好好沐浴的,如今躺入盆中方忆起洗浴的舒适之感。
只是她现下脑中纷纷乱乱,只想躺在浴盆中静思。盈盈拿着帕子要与她搓背时,她也只是随盈盈摆弄,仿佛变成了提线木偶一般。
直到盈盈要将她换下的衣物拿去清洗时,清照方回过神来忙道:“盈盈,裆裤我自己洗便好。”
盈盈自清照离家后便无事可做,如今清照好不容易回来了,她自不愿让清照去做这些粗事:“小娘子你辛苦了这么些天,怎得归家了还想做这些粗事?我来就成了,您沐浴完早些休息才是。”
清照自是有不能让盈盈代她濯洗的原故,此时她在热水之中,不知是被热水蒸得耳腮全红还是被心中羞赧之事恼红的。只见她伸手抓住裆裤道:“我前几日皆是自己洗的衣裳,今日不过才回来,怎可立即扔下苦果,躺进温柔乡中?此非我所为也!”
清照说着便将裆裤拽离盈盈手中,盈盈反应不及,又寻思着左右不过是条裆裤,小娘子想自己洗便自己洗罢。
于是盈盈也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拿着其他衣物出去了。
清照见盈盈出门后,方才松下一口气来。只是方才据理力争才抢来的裆裤,如今握在手中又好似烫手的山芋一般,扔也不是,握也不是,最后清照将裆裤往浴盆上一挂,然后将半张脸闷入热水中。
这冬日,怎得愈发的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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