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偲与朝云下山后直奔回府。
行至府前,赵偲见三五一人在王府门口来回踱步。
而三五见赵偲归来,则是急忙迎上前去。
“郎君你可回来了!”
“嗯,暮雨可安好?”
“暮雨方才醒了,我唤了小丫头子在一旁伺候她又用了些粥。”
朝云忙问:“她吃了多少?现下可安好?可有问些什么?”
三五答道:“用了半碗粥,如今气色好了些,不似昨夜那般,脸像张白纸似的,也与小丫头子问了几句,不过小丫头子不该说的都没说,只道是你与我们郎君去街上买药了。她现下应还醒着呢。”
赵偲心中暗笑,拍了拍三五的脑袋道:“你又胡乱形容!走罢,我们进府再说。”
于是三人一同进入府中。
赵偲让朝云去陪着暮雨,自己则是直接去了药房处理刚挖出来的茯苓。
赵偲至药房后先将茯苓用清水洗净了,去皮、切成片状。而后在小火炉上架上铁网,将茯苓片放在铁网上烤。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赵偲仍坐在火炉前的小木凳上看着火。
这时朝云进来,她见赵偲正盯着火炉子发呆,因问道:“郡王,你在做什么?”
赵偲本自走神,听耳边有人唤道,方回过神来。又见朝云正站在药房门前看着自己,便答道:“茯苓刚挖出来后不能马上使用,一般而言,要将它堆置“发汗”后,摊开晾至表面干燥,再“发汗”,待茯苓表面出现皱纹、内部水气散失之后,方才能用。但是若是如此处置,则又要三四日,所以我用的是速成之法。”赵偲说着调皮的挥了挥手上的蒲扇。
朝云听罢饶有兴趣的行至火炉旁,蹲下来看铁架上的茯苓片,奇道:“没想到挖出来时那么大个儿,如今去了水就只剩这么薄薄的片,真是有趣。”
赵偲笑答:“这药便是如此。”答后又问:“你怎么不去陪着暮雨?药房中我一人便可。”
暮雨仍是垂眸看着小火炉,低声道:“她不想见我,亦不想与我说话。若我去了,反使她病情加重。倒不如不见的好。”
赵偲张了张嘴,又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是啊,她们一同上山采药前,自己还对朝云说了,她不是好的侍病人选。
“那方才......你去做什么了?”
“我去了她那屋......又不敢让她瞧见了,便只在门外远远的看了一会。见她靠在床榻上与小丫头子说笑......我多久不曾见她笑了......”说着朝云苦笑一会道:“如此也好......也好。”
赵偲心中腹诽道:哪里好了?只是远远看着,你都能看了一炷香的时辰。如此割舍不下,又何必自欺欺人。
赵偲心生一计,起身用工具将火炉上的铁架子移开来,又将茯苓片拿起,与其他药材按比例配好。而后对朝云道:“既如此,你便在此与我一起煎药吧。”
朝云自然应是,只是她不懂药理,说是帮忙也不过在旁为赵偲传递些工具。
赵偲也不在意,注意力皆在煎煮壶上。
约莫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赵偲用粗布将煎煮壶的把手包好,而后拿起,将汤药倒入碗中,又滤了滤药渣子,方才把煮好的汤药放在桌上。
朝云见赵偲将汤药碗放在桌上后便不管了,也没吩咐谁去送药。因问道:“郡王?这药可是好了?不马上送过去么?”
赵偲本在低头收拾剩余的药材,听到朝云唤自己,也不抬头,只是不在意的答道:“吾还有诸多事务要处理,且一夜未眠,此时甚是倦怠。既然暮雨是你的朋友,你便将药送过去吧。”
朝云心中一惊,有些不明白赵偲的意图。可又见赵偲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了,心中无奈,只得将汤药放入案中,准备自己给暮雨送过去。
当朝云端着汤药走进暮雨所在的房中时,暮雨本倚靠在软枕上与王府内的小丫头子闲聊,见朝云来了,瞬间敛了笑意。
小丫头子见朝云来了,便起身退下,只留着朝云与暮雨二人独处。
暮雨不语,朝云亦不语。霎时房中寂静一片。
朝云将手中的木案放到一旁的木桌上,用手试了试汤碗的温度,而后又拿着木匙舀了一会,无甚表情的对暮雨说道:“这汤药,现下正好,你快喝了罢。”
暮雨本自醒来后,知道朝云为自己奔波了一夜,又听小丫头子说朝云与郡王爷上街为自己买药去了,故心中虽还气她,却也不免有些欢喜。可现下自己不过好了一些,朝云就态度如此冷淡。她对自己,和对别人又有什么区别?怕只是因着三、四年姐妹情分,见不得自己死罢。但既是如此......为何......为何先前又?
暮雨愈想,心中愈是悲怒交加,于是脱口而出道:“不劳朝云姐姐费心,姐姐还是作速回风栖楼去罢。”
朝云心中本就七上八下,拿捏不好情绪。忽听暮雨病情稍好些,便急着赶自己走,心霎凉了大半。强忍着难过道:“你吃药罢,你吃完了......我便回去了。”
暮雨见朝云竟一点留意都无,心思着她莫不是和他人有约,忽地妒上了心头,冷言刺道:“是我不识好歹,竟病了这一场,耽误姐姐一日的光景。现下我已无事,这药也不必吃了,姐姐还是速速离去吧。若是耽误了姐姐与冯郎君的好事,那便是我的罪过了。”
朝云听暮雨话中句句带刺,却欲辩无力。因那冯家郎君确是自己故意招惹的,虽然不过利用那冯渊一回,但自己故意在暮雨面前与冯渊示好也是事实。如今被暮雨误会至此,自己有何脸面辩驳?且就是辩了,又待如何呢?
思此,朝云一阵悲上心头,想着她与暮雨相逢至今,也已有四个年头。当初萍水相逢,不想竟纠缠至厮。但结果也不过曲终人散罢?
朝云咬着牙不让泪水从眼中滴落,自度着还能为暮雨做些什么。最后端起汤碗来,行至暮雨床边,平和的说道:“来,我喂你吃药。”
暮雨定然是不肯吃的,抬手便要撵暮雨。
此时房门忽然被推开,暮雨与朝云具是一愣。
一看,赵偲正站在门口。
暮雨忙收回了手,朝云则仍是端着汤碗,立于塌前。
赵偲其实已站在门外偷听了许久。她本想着,让朝云送药过来,让她二人有独处的时间,将误会解释清楚,谁知反而弄巧成拙。
赵偲只道:女孩家的心思果真是千回百转,让人摸不着头脑。
明明互相在意,却非要故作冷淡。冷淡也罢了,为何要拿碗药撒气。赵偲看到暮雨忽地要推朝云,眼见她辛辛苦苦熬好的汤药要投入大地母亲的怀抱了。赵偲这下可是听不下去了,忙上前走一步推开了房门。
赵偲进房后先看了看朝云与暮雨,见暮雨收回了欲推朝云的手,又靠回了软枕上。朝云则是退回了桌前,将汤碗放回了桌上。
于是赵偲径直来到暮雨的塌前,柔声问道:“暮雨,你可好些了?”
暮雨知是赵偲救了自己一命,忙起身颔首道:“多谢郡王出手相救,奴已无大碍。烦劳郡王遣人送我回凤栖楼,我自个将息些时日便好。”
赵偲观暮雨气色,较先时已好了许多。
暮雨这病本就是不进食加上心中郁结而致,如今用过汤粥后,脾胃机能开始运化,病自是去了大半。只是若说已无碍,还是早了些。
赵偲也不正面回应暮雨的要求,只是走到了桌边,用手背碰了碰汤碗道:“这汤药现下正好,为何不吃?”
暮雨只当药是朝云买来的,心中是万分不愿再受朝云的好了,又怎么肯吃,故答道:“奴已痊愈,无需再用药,请郡王送我回去罢。奴自当感激不尽。”
赵偲低头沉吟一会,对暮雨笑道:“这药你不愿吃,便罢了。只是......”赵偲拿着木匙在汤药中舀了舀:“只是这药,是朝云受了伤才从山上采下来的。你若不吃,岂不是糟蹋了朝云的一番心意?”
赵偲话音刚落。
只听得“咯吱”一声,暮雨竟挣扎着要下床来,朝云见暮雨要从床上跌下,忙上前去扶住。
不待朝云细看暮雨受伤与否,暮雨直紧紧地揪住了朝云的衣襟,眸中一派担心:“哪里受伤了?”说着便要动手翻看朝云伤在何处。
朝云忙握住暮雨的双手道:“没事,只是一点小伤,你莫要担心。”
暮雨哪里肯信,见朝云不告诉自己,心中愈发委屈,眼眶儿红了一圈。
朝云忙哄她道:“真的不妨事,不过手指受了点伤。”
暮雨直反握住朝云的手,拿到眼前细细查看。
只见手指前端皆是细细的擦伤,几处指缝上还带着血痕。
暮雨直怪自己只知和朝云怄气,从她进房后,一个好脸色都不曾与的。如今她既是心疼,又是懊恼,泪珠儿便不住的顺着脸颊淌下来。
朝云先是用手为暮雨拭泪,谁知暮雨哭得愈发凶了,虽不至嚎啕大哭,却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朝云免不得顺着自己的心,将暮雨搂入怀中拍哄。
赵偲见二人缱绻,便也识趣的功成身退,悄悄地离开了房间。
须臾后,暮雨终是止住了泪。朝云见她哭得像只花猫似的,欲起身拿热水与她擦洗。暮雨见朝云要走,忙自后搂住朝云的腰道:“洵兮......”
朝云拍了拍暮雨的手,柔声道:“我只是去拿热水与你擦洗。”
暮雨这才收回手来,羞赧道:“快些回来。”
“好。”
“你一会儿......还要喂我吃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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