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赵偲接到李格非的门状后甚是奇之,毕竟她平日里与李格非一直是点头之交,不知李格非突然拜见于她有何赐教。
于是赵偲择一日与李格非在王府中坐谈,方知李格非是为了爱女之恙有求于她。
赵偲至汴京,算及时日也已满八年。这八年里她偶陪着赵佶声色犬马,其他时间或行于太学,或行于汴京街巷之间为平民看病。她为平民看病不收诊金,平民百姓见此贤王,无不感恩戴德。有些百姓执意要回报赵偲,赵偲便让他们送一些药草苗子或是果树苗子给自己便可,其余金钱物什一概不收。
赵偲虽然不收诊金,但药钱还是正常算,“回春堂”中的药材皆是平价药材,每月还会发放一些药草供百姓自取,若是家中贫苦的可免费抓药。
因此八年时间,赵偲妙手仁心誉满京城,极受百姓爱戴。
民间有歌谣唱曰:
“甘草甘,黄莲苦,晨初咳到日落暮。幸有东都桴材王,妙手回春民依附。”
桴材乃是赵偲自取的化名。
平时在民间行走时赵偲不爱被称作王爷,主要因为带着头衔做起事情来诸多不便。但她又未满二十,不到取字的年纪,于是随意取了个别名。时间久了,大家也都知道了赵桴材便是永宁郡王,便也有了桴材王的称呼。
话又说回来,李格非平日里常从他的老同事晁补之那里闻听赵偲的美名,现下他的爱女抱恙,汴京里寻来的大夫皆看不出个缘由来,所以李格非只得拉下老脸,给赵偲的府上递了门状,没想到赵偲隔日便接见了他。
赵偲本就疑惑李格非的来意,听到是清照病了,心上着急,又恐让李格非看出来,便稳住心神,问道:“李大人,令爱之恙有何症状?”
李格非虽然心上着急,但毕竟是混迹官场数十年,谈吐得当,只见他语气平和的说道:“小女一向健康,前日忽感头晕头痛,原以为是风寒之症,但服了两日药后毫无效果。再请郎中亦诊断不出是何缘由,故来求医于郡王。”
赵偲听罢,微微皱了皱眉,道:“凭大人数语,吾恐无法断症,还是要上门诊过脉后,方能开药。”
李格非听赵偲这么一说,答道:“郡王愿亲自上门为小女诊病,乃下官之幸。”
赵偲看李格非此状,便知李格非的确是真心爱护李清照这个女儿的,便说:“李大人无需如此客套,举手之劳罢了。你且先回去,明日辰时,吾便至君宅中。”
赵偲说罢,李格非便起了身道:“那下官明日辰时于宅中恭候王爷到来。”
隔日辰时,赵偲如约而至。
李格非早就交代了宅中的下人,今日一早有贵客要到,因此李宅的总管一早便在宅门口候着。待到赵偲携着三五来到李宅门前,李宅总管赶紧将赵偲引进会客厅。
这里不得不提一句,因着汴京常住人口达百万,是个超级大城市,故寸土寸金。朝廷只给副国级以上的官员安排住处,其他级别的官员就只能在汴京租赁房屋居住。李格非只是个太学博士,朝廷自然没有给他安排住处。他便在汴京城西面租下了一个带院落的房子,亲自手植翠竹,并将房子取名为“有竹堂”。
李宅总管将赵偲安置妥帖后,便让赵偲先吃些茶稍等片刻,他去请阿郎过来。赵偲嘴上称是,却是没坐下来干等。她瞧着屋子虽小,倒也别致,厅后一小门,似乎通向庭院中。忽的心念一动,进了小门,往前走去,果然来到了李宅的小花园。
不入春园,怎知春色几许。
李宅的小花园中正是一派团花锦簇,春意盎然。
园中植有一株江梅,江梅树下有一少女,正蹴着秋千。
少女梳着垂鬟分肖髻,身着素色纱质襦裙,裙子中间的香巾上挂着一枚玉环绶,以做压裙之用。只见少女蹴起秋千,春风如拂浪般吹向她的裙摆,但因有玉环绶压着,却是欲开不开,如在春风中欲开还羞的梨花一般,娇俏可人、清新恬美。
便是春风也不愿意为难这可人的少女罢,但却还是悄悄泄露了她的秘密。原来啊,她竟未着鞋履,小脚上仅穿着一双松垮垮的袜子。表情却是恬淡惬意,好不快活。
猛见她秋千蹴罢,引的人没乱煞。少一枝梅花瓶中插,少一串数珠胸前挂,
少一对化生儿立在傍壁下。人道是罗裙低拂柳梢露,我猜作瑶台池边解语花。
赵偲见此景,竟驻足久久无语。那秋千上的少女仿佛是耍玩够了,悠悠的从秋千上下了来,慵整着小手。
赵偲正想该如何上前与少女搭话,忽地后面传来李宅总管的呼唤声,惹得少女往赵偲这边看来,然后似是被这个不速之客惊到一般,急急忙忙的提着裙摆就往花园旁的门里躲,却不想跑得太急了袜子被刬掉了一只,还有一支金钗也落到了地上。但少女似乎没有察觉,一溜烟地就跑没影了,像只受了惊的小鹿似的。
赵偲向前走了几步,将少女遗落的金钗给捡了起来。细细观之,是一支造型别致的梅花钗。赵偲鬼使神差的将金钗收到了怀中,转身便去应对李家的总管了。
总管说着阿郎已在会客厅等候,请郡王过去。
赵偲嘴上说是,但抬步前瞥了一眼小花园边,只见得一少女倚着门儿对着她这边似看非看,却是睨的那么一眼与赵偲对上了,少女慌得用手揪住了门口含苞的梅花枝儿,俯身一嗅。真真是娇憨可人。
赵偲不动声色的掩嘴一笑,便随着李宅总管去了会客厅。
至会客厅,李格非已等候赵偲多时。
赵偲上前先是对自己不请自入李家花园表示了歉意。
李格非哈哈一笑表示并不介意。
赵偲便明知故问道:“令爱起身否?”
李格非答:“应是起身了,我差人唤她出来。”
于是让李宅总管去叫。
也就是一盏茶的工夫,李清照便随着一个婢女一同来了。
赵偲观她已换了一身衣服,依旧是素色的襦裙,上身多套了一件直领对襟长衫,领抹上绣着精致花纹,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翘头绣鞋,身上还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面上虽未施脂粉,但因刚蹴过秋千,带着一点自然的红晕。
不过赵偲却没被她这点假象欺骗。她是大夫,望闻问切是她的基本功,其中望诊排在第一位。她观李清照虽似气色无差,但眼底有淡淡的墨色,料想她近来定没有休息好。
李清照上前来,便是恭恭敬敬的作了个万福,喊了声爹爹。
李格非点点头,对她说道:“面前这位贵人,便是当朝的永宁郡王,他今天百忙之中抽空来与你诊病,你可要知好歹。”言罢复而转身正对着赵偲作揖道:“郡王,这便是下官小女清照。”
李清照见赵偲,不过十五六的年纪,一头乌发用一素色纶巾系着,身着丝质淡绿襕衫,腰间系玉带,脚蹬黑色的翘头云纹鞋;身纤而长,颊消而目有神。薄唇微抿,似笑非笑,倒不似郡王,似是个云游散人。
这郡王瞧着也不过与我年纪相仿罢,怎得爹爹会请这般人物与我治病呢?
清照心里犯着嘀咕,面上却是颌首低眉,乖巧的向赵偲作了万福,道了声:“郡王好。”
赵偲暗自对比着清照八年前和现在的模样,嘴上说着:“不必多礼,到桌边去吧,我与你诊脉。”
说着便来到了桌前,拿出了脉枕,坐了下来。
李清照便也从善如流,坐了下来,伸出纤细的玉手,将手腕靠在脉枕上。
赵偲靠过来,伸出手指,搭在了李清照的脉上。
这一靠,李清照只觉一阵药气扑鼻,清照素来讨厌药味,但这赵偲身上的气息倒有几分让她喜爱。唔,不过还是瑞脑香更好呐。
李清照在心里暗暗比较着,赵偲却是放下她的左手,让她将右手也放上来与她诊脉,清照这会儿倒是乖巧,仿佛是小鹿变成了小兔子一般。
须臾后,赵偲便知道她这病是怎么一回事了,暗暗摇头,这小人儿,当真不乖得紧。
李格非见赵偲诊脉完毕,便问道:“郡王,可知是什么病症了么?”
赵偲心想着还真不能把病因告诉李清照的爹爹,便胡说道:“应只是寒暑交替,有些热邪进入令爱体内。我开个方子,一会儿让人送过来。你命人按嘱煎药,几日便愈。”
李格非听赵偲这么说,放下心来,但又觉得让郡王送药不妥,便说:“已劳郡王上门为小女看诊,又怎好一而再三,药让下官自备便可。”
赵偲摆了摆手说:“李大人不必客气,都是几味寻常药罢了。”
李格非欲再言,忽地李宅总管上前与李格非耳语片刻,李格非忽地眉头紧锁,与赵偲作揖道:“郡王,下官忽有公事,需立刻离开,恐招呼不周。”
赵偲回道:“李大人乃朝廷命官,理应如此,你且去,吾稍后自行离开便可。”
李格非确有要紧公事要处理,急急忙忙的便出了门去。留赵偲与清照在会客厅中。
清照依旧微微低着头,悄悄睨着赵偲,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心想着他怎还不走?自己要怎么告退才好?
赵偲见她这个样子心觉好笑,也意会李家的小娘子大概是希望自己早点离开了,可她偏不!只见赵偲走到清照的跟前道:“可否请李小娘子,庭院一叙?”
清照心下自然是不愿,但受了人的恩情,且对方又是个郡王,又怎好推脱?只得是点了点头,随着赵偲去了后花园。
往后花园的廊里,两人一前一后。赵偲在前,清照低着头跟在赵偲后边,看着倒像是做错了事被夫子抓到的儒生一般,直到两人到了后花园,赵偲攸的停下脚步。清照似是不觉,一头撞到了赵偲的背上,连忙点头致歉。
赵偲也不恼,转身抬起手对着清照的额头弹了个脑崩儿,道:“你这丫头,还如小时候一般皮!”
清照瞬间捂住额头了,瞪大了眼睛,委屈中带着不解道:“你!你作甚弹我!?”
小人儿一瞬间竟气得有些礼数全无,连郡王都不叫了。
赵偲笑了笑,答道:“这是替你爹爹教训你,方才我与你爹说的病症是假的。你确是热邪入体,但不因天气,而是饮酒过甚导致的伤酒。你近来,又偷喝了不少,是也不是?”
清照一听,心中顿时一跳。这会儿真是被先生抓到干坏事了,半天答不上话来。思索片刻,想起方才被弹了脑袋一时恼火,似是错过了什么话......小时候?这郡王怎知自己小时候偷偷喝过酒?难道?
“郡王怎知,我小时候偷喝过酒?”清照还是如实问出了心中所想。
赵偲却做沉吟状,挤眉弄眼了一番,笑道:“约莫是我小时候见过罢,在溪亭湖畔,一小女偷了她翁翁的酒喝,似是后面回家的路怎么走都给忘了。”
清照听罢,眸中具是惊喜与不可置信,颤颤地问道:“你......名偲?是也不是?”
赵偲见清照似惊似喜,便也严肃认真起来,答道:“是。”
赵偲话音刚落,只见清照红了眼眶,低低的啜泣起来。惹得赵偲手足无措,连连安抚道:“你别哭,你笑时方才可爱!”
清照用衣袖拭了一回眼,又狠狠睨了一眼赵偲道:“那日你为何没来?我在摊前等了你一日。”
赵偲现下百感交集,一为清照没有忘了她而喜,二又为惹哭了清照而自责,便软语哄道:“我无意背信,那日确实有急事,你听我慢慢道来......”
赵偲于是将这八年之事挑着说与清照听。清照听着,便也渐渐疏了眉头。
想那日她在摊前等赵偲至日暮,后翁翁出门来寻她时,只见她早已哭成泪人儿。便是好说歹说将她哄回了家去,她那时心中只觉委屈,却又想许是赵偲哥哥家中有事耽搁了,所以没来。谁知第二日、第三日,直到满了七日,仍不见赵偲的身影。清照这才相信,赵偲是真的不会来了。于是清照怨赵偲,怨他言而无信,想着若是有一日还能相见,定是要找他评理,可如今知道赵偲却是有缘由才离去,并非有意背信于她,这心中的怨怼也散去不少。
但还没待她再开口,赵偲忽地严厉起来对她说道: “酒乃饮多而穿肠之物,怎可过饮?你若以酒为浆,以妄为常。则毒热气渗溢经络,浸溢腑脏,而生诸病。可怎生了得?”
清照听罢也一脸不好意思道:“只是近来闲时无事,多饮了两杯......怎知会至此?”
赵偲却看出来这丫头在和她打马虎眼,便说:“你若不听医嘱,我便告诉你爹爹,你看如何?”
清照一听赵偲要把自己偷饮酒的事告诉爹爹便立刻讨饶道:“我晓得了!以后一定不多喝!你可别告诉我爹爹。”
赵偲看她这个怂样儿,也觉得好笑:“若我真有意告诉你爹爹,你还能在这耍?”
“你只会欺负我!我还生气呐!”清照气鼓鼓的,模样还似她儿时。
赵偲这会儿能仔细瞧瞧她了。确实是长开了不少,小脸蛋尖了,个子也高了些,到她肩膀,雅态轻盈,确实是让太学那票子儒生看了会迷了去的小美人胚子。
赵偲越看越欢喜,心中一股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你若听话,我怎会欺负你?儿时失信是我不对,我自会赔礼。但你不爱惜身体,亦是你的不对。待一会我遣三五送药过来与你,切记好生吃药,几日便可痊愈。”
清照看赵偲确是长了一双笑眼,喜时便是眯成两弯新月一般,听他这般关心自己,心下极其受用,气便又消了大半,乖巧答道:“听你便是,且这头疼一起来,也是恼人得很,早治愈了才好。”
赵偲见她这么快便答应下来,倒是有些不信了:“你别是嘴上乖巧,几日后酒虫一上来,又阳奉阴违。”
清照听赵偲此言,倒是忽的心生一计,调侃道:“既然郡王如此不信,那多来见见我,这样便可知我是否听医嘱了,是也不是?”
赵偲现在听清照唤她郡王,心上倒是有些不适,便回:“你我是旧识,往后人后唤阿偲便可。莫要郡王郡王的,我不喜欢。”
清照看赵偲一脸别扭,忍不住笑道:“那我唤你一声阿偲,日后你我可否时常相见?”
赵偲听清照这样一个要求,心上倒有些疑惑,但也想她入京后,怕是常被李格非束于闺中。官宦家的女子,除了上元、上巳、清明这三个日子外,其余时间,皆是不被允出门的,这也是李清照与赵明诚是在上元节才得以第一次见面的原因。
赵偲思此,倒是有些心疼。
这等才女,出嫁前竟只能束于高阁红墙,便是满心怨怼也只能赋予红笺。一但出嫁后,也不过是从父换从夫,从娘家的囚牢换到夫家的囹圄罢了。
未穿越前赵偲便心疼清照所嫁非人,如今亦心疼她婚前也无半分自由。也难怪,溪亭之游早已是八年前的故事了,而词却是在汴京写成的。世人无不为词中所描之景,所用之辞藻而赞叹。可谁曾真的了解这位少女词人的内心世界?有谁问过她是否真的开怀?
“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都言《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是李清照少女时代无忧无虑的一个代表性作品,但赵偲看来,这不过是她在汴京束于红墙绿瓦后的自我排遣罢了,人若生活无忧,又怎有闲情回味过去。或许对李清照来说,汴京这般花花世界,也比不得章丘明水镇的一草一木吧。
思至此,赵偲心上又多疼清照一分,拒绝的话一字也说不出,便说:“若能得你唤一声阿偲,便是三五日与你一见,又有何妨?”
清照闻之,顿时喜上眉梢,说道:“阿偲可要言之有信,莫要空口白话如八年前一般。”说罢还撅了一下嘴以示不满。
赵偲暗觉这丫头真是记仇,嘴上却赶紧说道:“八年前实属无奈,非是我有意失信于你。今后我对你,一定言必行,行必果。如何?”
清照要的就是他这番话,听罢便也满意了,但还是故意得寸进尺的说道:“如此甚好,甚好。”
赵偲这才明白,什么叫做可爱即是正义。对这样的可人儿,正义也只能是甘拜下风了,心念一动便问:“ 那阙《如梦令》,可是你所作?”
清照闻言,一时羞意涌上心头,却又不想在赵偲面前输了阵仗,毕竟在大师伯晁补之面前她也是思路通达、侃侃而谈的,怎到了赵偲面前却别扭起来了。
清照心下一时不解,但仍是挺胸抬头回道:“是我,如何?”
赵偲见清照一副慷慨赴义的样子,心下觉得好笑:“不如何,只觉得写得甚好。京中太学生们经常传阅你的词作,无不叫好。只是啊,他们却是不知了,他们口中的才女李娘子,却是在那溪亭湖畔泛舟时偷了翁翁的酒,喝得酩酊大醉的酒鬼。”
清照顿时臊意大盛,赤色染腮,忙讨饶道:“你......阿偲!我知错了,你莫要提那日之事了!”
赵偲不依不饶道:“怎得,李小娘子可是羞了?唔......可这词写得甚好,无可羞之处啊。”
清照一听便知赵偲有意调侃她,于是回敬道:“此词自是我得意之作,确无可羞之处。观阿偲之言,好似词作中之高手,莫不如,现做一阙?”
赵偲一听,就知道这小丫头是吃不得亏的,分分钟就要反击过来。自己就那么点墨水,这背背诗词还成,可要她写诗词,那定然是不成的。其实赵偲也可以背背后世的诗词,毕竟南宋的好词人也大有人在,例如辛弃疾之类。
但赵偲确是不愿的,剽窃他人的果实,就算得到清照的青睐又有何趣?况且她也不需讨好清照,于是老老实实的讨饶道:“不成不成,我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不成。清照莫要为难我了,我认输。”
赵偲俯身作揖,连连告饶。
清照看赵偲这便打了退堂鼓,忍不住掩唇一笑。又听赵偲直唤自己的名,自己却也不觉唐突,心想或许因为儿时相识,所以多几分亲昵罢。于是清照也没再为难赵偲。这时三五刚好拿着几包东西走了过来,给了赵偲,赵偲接过后便递与了清照道:“这便是给你的药,怎么煎制里面夹的纸上具写得清楚。你只管将药交给婢女,按方煎药,一日三次便可。不可淘气顽皮,一定要吃。”
赵偲交代医嘱时,十分严肃,仿佛老先生一般,清照听后点点头道:“好,我自会按时吃药。阿偲且记着,有空来寻我。”
“嗯,既是答应你了,自不会忘。若要邀你,我会让三五前来送信。今日医馆那还有些病人在等我,便不久留了,我们来日再见。”
赵偲说罢,只见清照点了点头。随后赵偲携着三五,离开了李宅。
清照独驻在江梅树下,久久无语。
须臾后,清照回到自己房中,坐在书案前愣神。
清照有一贴身婢女,名唤盈盈。乃是清照进京后,李格非配给清照的,是个伶牙俐齿,忠心可靠之人。
盈盈见自家小娘子回房后便出神不语,于是疑惑问道:“小娘子?你是怎得了,方才那郡王在花园里与你说了甚?这般魂不守舍?”
清照见盈盈进来了便问:“盈盈,你可知他?”
盈盈被清照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问懵了,却也是心开一窍,回道:“他?小娘子可问的是永宁郡王?自是知的,他在汴京有名嘞!”
“哦?你说来听听。”清照语气平平,其实心下想听得紧。
“这永宁郡王,在汴京城可是个大善人!听说医术高超,我娘家舅舅去年犯了病,也是他给治好的,而且诊金分文不取,还给送了药。他在马行街北开了一家医馆,名唤“回春堂”,每个月都会给平民派送药草嘞。民间都不叫他永宁郡王,听说他在民间行医还有一个名字叫桴材,小民们私下都叫他桴材王。”
盈盈一口气便将知道的都说与清照听。
清照听后便若有所思,却是喃喃自语:“桴材?倒是个别致名字。不过......还是唤阿偲更好。”
盈盈见自家小娘子自言自语,更是一头雾水,但不待她再发问,清照便唤她道:“盈盈,过来给我研墨。”
盈盈只得收住了话,上前与清照研墨。
只见清照拿出了一张小笺,手执羊毛小楷,在小笺上书下一阙小词:
《点绛唇》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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