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话毕后,南忘川的思绪就飘远了,神游不知到哪处了,他不记得怎么告别的林秋霜,如何离开的晖州,从几万里之远回到昆仑之巅。
他只知道,他,一定会成为神仙!
“碎星真人回来了!”
山门弟子瞧着都快站成石雕了,看见那人物从山下飞来,揉了揉眼,立刻喜出望外,但不知道是谁眼尖,抢先一步喊了出来,近处的人立刻停了舞剑,都纷纷围了过来。
山门永远是大开着的,顶端悬挂着长明灯盏,昼时不知,夜中蓝绿,那门壁皆用的是汉白玉大理石砌造,平滑无暇,连同围墙一块包着整个昆仑顶,漫天的云雾挨着山边,日月光从东方挥洒亮光,宛若人间仙境。
进了门,才是“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前面那像是筑起的祭坛的是万剑归宗的九方灵台,是离雀的中心点,可容纳千余人练剑运功。
四方被几座威严大殿包围,在那乌金的匾额上隐约见着了“太阿宫”、“承天宫”、“五灵阁”和“藏玄道观”几字,在更西处的地方,还有几座大殿跟着地势向外延伸而去,立在山巅悬崖陡峭之上那座在此处已然看不清模样,隐匿于云彩霞光之中。
占据了风水宝地,无论在身处哪一宫都是福至心灵,修练事半功倍。
“瞧瞧,那是碎星宫的宫主!我究竟是修了几世福,能来离雀修仙?”
初闻此言,南忘川惊疑。
几世福气?何以至此。
一名女弟子头配浅粉桃花束冠,羞怯露笑,也算得上是个标志人儿。
“若不是奉命去了那丹华,现下回来能够碰见,不知又要多少年才能见到他了。”
“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师傅抚月真人的住处就在他的边上,来往授命任事,怎都比我等容易见着多了……”
“师……师兄……那就是碎星师叔吗?怎么办,我该趁此机会向他问道吗?”
一个比南忘川大不了几岁的弟子紧张地说不上话来,胆怯不已。不老不死,如云如雀,那可是他最敬仰的人啊!
只可惜他向来不收徒弟,不爱出殿,不喜邀功,不愿见人,只能在特别情况下才能够见着他。若不然,他当然想成为他的徒弟。
“时辰尚早,你们应当好好练剑才是,怎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门中有禁条千百,修法练剑时辰内不得行无关之事是最基本的。申时才刚过一刻,这些人也不怕被掌门和各自师傅责罚,只为了见一见那难得一遇的人物。
“清兰师姐!你是一同下山了,日日能见,可我们呢?”
清余听了这话眉头一皱,“够了没有?”
“……”
“……”
四周的人都沉默了下来,他立刻反应到自己的语气十分怒然。
抚月宫的大弟子可是最正直又护短的,现下他的师姐遭人阴阳怪气似的话堵着,自然是不悦的,碎星宫是很独一无二,其他宫也不是平淡无奇的,若是整日只知仰慕不知用功,怕是一生都得做个普通弟子,成为不了什么榜样,这种风气可不是很好。
“师叔从万里外回来,还得先见掌门,才可休息。而你们不仅耽误自己练剑时辰,也耽误了师叔。若是带着什么要紧事,你们哪一个愿意来承罪?”他语气缓了许多,却依旧带了大弟子的威望。
有几人一听,暗觉不妙,立刻回到了九方灵台之上,还几人窃窃私语,在猜测清余愤怒的原因,不管如何,终究是渐渐散去了。
“随我一同去离雀宫吧。”
沈恨真并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年轻心浮气躁他能理解,倾慕容颜他也能理解,终归是因道不高悟得低,那不过是一副皮囊,表象是幻,声是幻,情亦是幻。
踱步至北处最大的殿前,那匾额只描了一只蓝绿雀,与他们衣服后的那只一般无二,并未赐了什么字。
“碎星拜见掌门。”
他就像在与眼前的人说话一般正常,那殿内的人会听得见吗?
南忘川看着那禁闭的殿门,似有些看不懂。
然,不一小会儿,那门就被两名弟子从里拉开至两侧。
“我自是不用担心你有无受伤,但从你踏进之时,我便感到了一丝奇异之气。”
四根盘龙柱撑着上方横梁,阔宽敞亮,殿内如春暖凉,可有股气势令人不敢胡乱作为,便把南忘川的疑问硬生生地憋回了肚子里。
他为何白发苍苍,却如少年模样?
坐在雀座上的人一头银丝,却是年轻模样。
“此事为其中之一,尚不打紧,”沈恨真眼里幽雅淡淡,并不想拿出那枚铃铛,“绿萝山那边遭了变故,但已无危机。”
他静静道来,把这些天的事情阐述了一通,掌门却未有任何惊讶的神情,只把目光放在了那小娃儿的身上,南忘川被这眼神看得难受,只是又拉上了沈恨真的袖口,躲在了身后。
“你是说,你想收这个孩童为徒?”南忘川心中早就盘算千万,是以这件事才是最为要紧想通,这人为何要收他?
不等他回答,门外突然闯入一人。
“好你个沈恨真,把你刚才的话再讲一次!”
那人衣裳渺渺,眉眼柔和,却有一双迷人丹凤眼,此时泛起怒颜,直逼沈恨真而来。
“师尊!”
“师尊……”
他们没想到抚月竟已听到了,本还想瞒天过海。
他原本只是听到那些弟子们的风声,知道沈恨真回来了,想赶紧来看看这家伙有没有听他的话给他带好东西回来,哪知正巧撞听他师傅的事。
“放肆!”离雀掌门呵斥这个行为总是不正经的六师弟。竟又一次随便就闯入,当真头疼。
“我师傅……是梦魔?”
他讪笑了一下,随即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
“不可能,我从小跟随他,教我习文练剑通仙术,杀妖除魔无数,身上也无半点妖魔之气,你沈恨真是不是在碎星宫里待太久,神志不清了!”
他气冲冲地走到他面前,瞪大了眼睛看他。
“师傅,您别这样!”清兰为难地走上前去,拉住了他,“这确实是事实……”
他眼前人的神情无有变化,眼睛里只看得到幽冷清淡,既不反驳也不愤怒,像极了那剑冢里的石像,没有任何感情。
“他族特异,全因夜语香澜覆盖魔气。可他确实是个重情重义的,你大可不必如此反应。”
“住口,我师傅不可能是……”
几人不知还能说些什么,他们的师尊恨极了魔,至亲好友全因妖魔而死,如今知晓教了自己大半辈子九分本领的师傅,也是和那些杀人凶手一类,该是如何大的打击。
“清兰,把你师尊带回去,这般模样,不怕惹人笑话?是要整个昆仑巅都知道这事才遂你意不成?今晚还有客来,回去休息罢。”
掌门眼神凛冽,不容半分违背,只待抚月被迫离去,他又多看了几眼南忘川。
“根骨尚可,天资超常,说不上绝佳,也有中上了。”
“掌门慧眼。”
“这事不成问题,可你是否还有何事未曾说清道明。”
他闭眼抬头感受周空,从左至右,感受气息,蓦地睁开了眼,定睛瞧那黑衣郎君。
沈恨真的眼眸忽黯了一点,只是零星一点,便足以染覆所有。
“罢了。不提的也不该会是什么要紧事,娃儿不及你们修仙体质,该是需要休息的。清余清河,给他在后山弟子房寻个安静住处吧。”
掌门温和地看了南忘川一眼,“跟着他可要好生学习,莫要没了他的名头。”
几人即去,大殿的门却被立即合上了,弟子统统被遣散而去,只留沈恨真一人。
“他们都说,离雀真是时运好,占了这么一个昆仑山巅,出了那么一个沈恨真。可你啊……连我也看不懂你了……”
那满头银丝的掌门摇了摇头,对着虚空叹道。
他缓缓站起,走下阶梯,拖着长长的衣摆,径直到了沈恨真面前,两人差不许多高。
“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解决,我这还有颗宁神丹,休要让抚月知晓你的事情,否则……”
他叹了一气,随后走到他身后离去,留下一瓶丹药浮于眼前空中。
他眼底幽暗,背对身后的光,无言可对,只伸手把那药握在了手里,并了两指召了神剑,布上剑身,往悬崖峭壁而去。
……
“小忘川,这是碎星弟子的住处,你也知道,师叔他说从没收徒,其实他是根本不愿意收徒!所以……就只有你一人了。”清河耸了耸肩,“你一个人住会怕吗?”
“我……”南忘川嘴角抽搐,一个人住是不怕,难道他和碎星要独处?“我能换个师傅吗?”
“这……”清河一脸可怕的表情看向清余,随即又看向他,认真地问,“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做师叔的徒弟吗?”
他摇摇头。
“所有人!”
哦,关他屁……什么事。
“往年掌门怕师叔一个人太闲,就偶尔会让派中优秀弟子去他那求道。你可是捡了个天上掉的馅饼啊!”
清河激动万分,就差跳起来了。
“他就这么厉害吗?”
“当然!你去饱读诗书阁里看看,有几本记载师叔事迹的……哦对了,你不识字。”
南忘川听了更是撇了撇嘴,不高兴!
爹可说了,想要填饱肚子,识字没半点用处,还是有一身技艺去打猎捕鱼最实在,难不成吃纸喝墨活下去吗?
看来进第一宗派是如愿了,想自行择师,没门!也罢,本就是他让他来的,有时候觉着他也没那么倒胃口。
“你先休息休息,今晚我们还有事。”
……
昆仑今夜有贵客来临到访,过了练剑时辰,派中弟子早就回去梳洗准备恭迎,等月上了眉梢,那天门似的山门顶悬挂的长明灯盏亮着火烛,泛着蓝绿的火焰,四处的殿门口的石狮子嘴中也点燃了粗烛,九方灵台上的白玉材质被光照地通亮,像是个巨大阵法透着莹莹光泽,南忘川是个新入门的,还不懂什么礼仪规矩,清余清河两人留了话让他好生待在房里,以免坏了正事,便也匆匆离开了。
后山的这一片清冷的很,碎星宫的弟子真当只有他一人,按他们来说,每日除却初一十五和月末,从辰时到酉时大家都得起早练剑,每隔一段时日夜中还得去藏经阁读书悟道去自己师傅殿中修法术,这日复一日的作息那可真是令人头皮发麻,无聊致死。
想到要一个人对着那张冷冰脸孔学习,他脸都拉耷下来了。
早知道还是留在丹华了。
不,还是回村吧。
他有点想念他养的那两只云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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