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投票

    联合国建立以来，为了确保国际和平和安全，多边裁军和军备限制一直是联合国努力的中心目标，联合国对裁减并最终消除核武器、销毁化学武器，提升禁止生物武器力度等方面给予了高度的优先。多年来，这个目标持续不变，审议和磋商的范围随着政治局势和国际形势的变化而变化……世界各国十分严肃地对待大规模毁灭性武器，包括它们的持续存在、它们的地域分布以及它们落入恐怖分子之手的可能性。

    《禁止生物武器公约》是第一份禁止发展、生产以及储存一整类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多边裁军条约，于1972年4月10日开放签署，1975年3月26日生效。

    2004年4月28日，联合国安全理事会根据《联合国宪章》第七章，一致通过第1540(2004)号决议，申明核武器、化学武器和生物武器及其运载工具的扩散是对国际和平与安全的威胁。决议要求各国，除其他外，不得以任何形式支持非国家行为者开发、获取、制造、拥有、运输、转移或使用核生化武器及其运载工具。

    ——联合国裁军事务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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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偶然被那个土著部落误认成是什么神明而享受了VIP待遇——但果然还是文明社会更合我的口味嘛，至少终于可以睡床了～”

    美滋滋泡完澡的杰茜在大床上一连打了好几个滚，最后才趴住好好亲近了一下柔软干燥的席梦思，即使是最廉价的酒店沐浴乳，跟泥浆与汗水的混合味道相比那也是香气扑鼻。她把还有些湿漉漉的刘海儿别到耳后，两手叠在下巴下面，嘿嘿调笑红头罩道：

    “他们没有给你上贡年轻貌美的少女吗？”

    “他们没把我炖了我已经很谢天谢地了。”

    杰森把毛巾搭在脖子上，扯了扯领口，刚洗完澡就套上T恤的结果就是得忍受布料黏贴在身上的感觉。小丫头表示你洗完澡随便裹个浴巾出来就行，我绝对一点儿都不介意，杰森说不。

    这次的任务，潜入热带雨林深处端掉南美某贩毒集团的窝点，想想就知道条件艰苦环境恶劣，听起来就适合搭档之间磨砺默契。深入雨林不久后枝繁叶茂的巨大树冠便使他们失去了GPS的帮助，迷路了好几天，杀入敌阵时红头罩和他的新搭档已经狼狈得一批；返程的道路也没多平坦，他们误打误撞地闯入了一个土著部落，银毛尖牙红瞳中二扮相的杰茜好歹还被当成了某个异教神，杰森可是看着他们在准备足够盛下他的锅子，最后没法更惨的反英雄二人组趁着夜色才溜了出来。红头罩终于下定决心采取那个逊爆却有效的办法：既然现在也不怕打草惊蛇了，杰茜就能飞越树冠鸟瞰，给她腰间绑个绳，红头罩就能拉着绳让“风筝”带路。杰茜一听很有道理啊，当下一个直冲蹿到半空，只不过是直接公主抱抄起杰森那种。

    杰茜很体贴地放慢了飞行速度，但杰森还是能听到风在耳边呼啸。他不是没被谁带着飞过，但星火都是托着他腋下或夹着他，那时横在他膝弯和后腰的小细胳膊让人一点儿安全感都没有。红头罩要求杰茜把他放下、至少换个不这么丢人的姿势，那人只是轻飘飘的一句“再啰嗦松手了哦”，反英雄只能不情不愿地环住她的肩膀稳住自己。

    思绪收回现实，刚才在记忆中带着他满天乱飞的小丫头现在正在检查行李，那件胡闹一样的改良版中世纪贵族风制服同假发假牙美瞳一起收进箱子。红头罩不打算对他这个搭档把自己扮成吸血鬼的突发奇想做出评价，就像迪克当初和布鲁斯闹崩后一脱离管教便立刻蓄起长发，这大概是某种叛逆的表现。她也拒绝了“血痕”之类的名头，说“杰茜”就是她的代号。

    杰森身上的T恤差不多干了。他回味着刚才记忆中那句话的语气和小丫头微微翘起的唇角，又一次真切意识到了从前那个跟在他身后紧张地牵着衣角的sidekick已不再是谁的跟班。这一路下来他和杰茜努力地修补关系，不敢说他们之间的默契已一如以往，毕竟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但杰森得说，至少他已开始习惯和自己熟悉的小丫头迥然不同的杰茜。

    红头罩的行李早就打包好了，明天一早他们就要离开这个国家返回美国。他坐在那里无所事事，杰茜不像以前那样健谈多话，于是他从酒店提供的小保险箱里摸出手机，这么多天过去了居然还有点儿电。杰森百无聊赖地浏览了下新闻，似乎没啥大事，但在他定好闹钟准备关机充电之前，他看到有一条未读短信。

    ——这个手机和这张手机卡都是临时买的，通讯录里一个联系人都没有，按理说不该有谁会试图联络他。

    他点开短信，官腔十足的内容让人直皱眉头，接着他点开后面的链接，差点儿捏爆手机。

    *****

    红头罩睡眠一向很浅，何况是这么大的一声“扑通”。反英雄呼地坐了起来摸出枕头下放的枪，然后才发现，原来是天为被地为铺的几天下来杰茜的睡相变得非常糟糕。小丫头迷迷糊糊地摸着床沿又爬了上去，大概都没意识到自己连人带被掉下了床。杰森无语地捏捏眉心，把枪放了回去，准备躺倒接着睡。

    就在这时，一种莫名的感觉，红头罩敏锐的直觉让他察觉到了小丫头身上肉眼不可见的改变。

    许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原本重新盖好被子后就悄无声息了的家伙有了动静，背对着红头罩，良久之后问了一句，“吵醒你了吗？”

    “SD13。”

    “是的。”

    红头罩再次绷紧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毕竟之前和这位正主的遭遇可都没什么好结果，比如大清早被堵个正着不分青红皂白暴打一顿。“杰茜说你有段时间没有动静了……看来你又是偷偷趁她睡着时出现。”

    这就有些吓人了，想想看这个场景，之前在雨林里的那几晚，他睡下后，小丫头便又睁开眼睛，这么一眨不眨地看他一夜。

    “这是我的身体。”SD13依旧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直说了吧，你想干什么？”

    红头罩不动声色，手在枕下开了枪保险，就连杰茜都不知道他还是每次都保证弹夹里有一颗氪弹。他动作很轻，但他清楚SD13听觉更灵敏。他也没有把握一颗绿色小石头就能拿下最可怖的人型武器，但至少应该能争取到一些抵抗的时间，如果这位正主真的又打算撕了他的话。

    月光停滞在窗帘之外，房间里暗灰的色调愈发压抑，杰森压着呼吸，空气紧张而潮湿。

    “你别紧张。”

    对方依旧没有动作，被面只有身体弧度的褶皱，背对着他，看起来小丫头正在熟睡，只有细小的说话声证明这具身体醒着。

    “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想……想跟你也说声对不起。”

    “什么？”红头罩的手指搭在扳机上。

    “就是以前，那次，你变小的时候……我很抱歉，”杰森听出SD13的声音里透出一股羞窘，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那时我没有属于自己的情感，靠着模仿和吸收杰茜的情绪行动，却没有学到她积极的一面……她对此也有些自责，觉得展示给我的都是阴暗的东西。她没有过错。”

    说到这里时SD13终于换了个姿势。她蜷了起来，像煮熟的虾米，和杰茜一样的习惯。

    “我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杰森，虽然这可能也是来自于杰茜的情绪，但——但我也喜欢你，杰森，我喜欢你们所有人。杰茜说得对，我一直向往成为一个人类，你们是那么得好，互帮互助，家人，朋友，甚至是陌生人，都可以对彼此是友善亲切的……人类是那么得好，我从没有想过要伤害谁。”

    她重重深呼吸了一下，她不需要呼吸，这还是杰茜的习惯，看来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说出这些。然后她像是下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一不做二不休，SD13翻了个身面对红头罩，一只手枕在颈下，手指有些不安地拈着脑后的头发，湖色的眼眸在朦胧月色下闪动不安的光芒。杰森一下子想起了当初的杰茜，当初那次口不择言的告白一样的劝说，和小丫头羞窘涨红的脸。他不禁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如果人类真的有你想象的这么美好，我们干嘛还天天半夜不睡满大街跑？”

    SD13抿了抿唇，“我知道，我从杰茜的视角看到过，不少人会做肮脏龌龊的勾当……可是，想想看，你们的社会可是连这份罪恶都能包容了的啊。你们甚至知晓并容许每个人都可以存在弱点，不会去逼迫身边的人一一改正，而是在互相谦让中继续生活，这，这太美好了……”

    杰森能清楚感知到人型武器毫不掩饰表露出的钦羡。满怀关爱的家人，亲密无间的朋友，和每天擦肩而过的陌生同类，她从没有拥有过这些。这开始有些讽刺了不是吗，那个原本只是个普通人的杰茜渐渐走进了哥谭的黑暗街巷变成了自己最先避之不及的角色，这个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同样污秽的危险恐怖的人型武器，却还是对这一切充满了向往与期待。

    “谢谢，谢谢你听我说这么多。”

    SD13笑了笑，这个表情她做得还不太熟练，面部肌肉有些扭曲，但这不影响这个笑容不输夜幕星光。

    随后眼前的小丫头眯起了眼睛，是那种睡意朦胧的眼神，无意识地哼哼了几句，杰森知道是杰茜回来了。她有些茫然地看了会儿坐着的杰森，脑子明显跟不上，含混不清地问了句：

    “睡，睡不着吗？”

    “嗯。”红头罩面不改色。

    杰茜挪了挪窝，把靠近他的一侧让了出来，然后她掀开被子，拍了拍床，“来来来～”

    “别闹。”

    杰森背对着她躺了回去，听见小丫头在那儿委屈地嗯嗯了几声后，渐渐又没了动静。他却睡不着，SD13今晚意料之外的表现让他更加认定那条短信所代表的一切都是错误的。杰森缩进被窝，用厚重的棉料挡住手机屏的微光，再次察看了次那条滞后多天他才收到的讯息。他尝试拨打了几遍布鲁斯和达米安的号码，不出所料每次都是立刻被挂断，大概是因为他现在用的是个从没见过的外国号。不能再耽搁了，红头罩决定更改行程，当下便用手机改签了机票，

    *****

    “哇你哦，你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进了机场才告诉我回哥谭，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好吧。”

    一路上杰茜都在小声哔哔，哪怕现在已经走在韦恩大宅里、跟在阿尔弗雷德后面。杰森一直在默默忍耐，她有权对此抱怨连连，而且他确信如果提前告诉她行程有变杰茜可能甚至不会过来，因为他也一样没有准备好面对其他带蝙蝠徽记的家伙。他们刚大闹完一场，谁知道会不会被大义灭亲押去给戈登呢。

    达米安在客厅，从书页间抬头，正看到杰茜一脸尬笑。地下金库的最后一战还是不久前的事，她当着罗宾与蝙蝠侠的面烧掉了夜莺的标志，却这么快又站到了男孩面前，小丫头都快把自己的衣角绞烂了。眼见着达米安起身走了过来，杰茜咽了咽口水，脑子里飞速过了一遍可能会遭遇到的冷嘲热讽与提前想好的自己的应对方式，可还是会感到手足无措——这可是达米安韦恩。

    男孩停在了与小丫头只有一两步的地方，皱着眉。

    杰茜惴惴不安地等他开口，不再是负责打破沉默的那一个。

    达米安抬手，用书轻轻在她额头来了一下。“你穿那身戏服的样子，”他评价道，“蠢得一绝。”

    杰茜瞬间笑了出来，摸摸被打到的地方，“你喜欢就好。”

    阿尔弗雷德和蔼地看着这俩之间的气氛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时候，干的不错达米安少爷。小丫头拉着他的手询问罗宾的近况，得知哥谭市依旧因疯子而快活，她小心翼翼地又问迪克在哪里，男孩回答说当然是在当班，于是杰茜决定待会儿飞过去也见布鲁德海文小警员一面。

    “那么，”达米安也问道，“托德呢？他舍得让你自己一个过来？”

    “他不就在——诶他刚才还跟我一块儿进来的……”

    杰茜回头，杰森却不在附近，她才意识到确实一直没听见这人动静。四下张望也没有看见，挠头，怪了他跑去哪里了？

    “杰森少爷去了老爷书房。”老管家代为回答。

    *****

    “你的‘雨林之旅’怎样？”

    “我再也不去热带雨林了，那里的蚊子个个都是嗡嗡叫的抽血机，”杰森习惯良好地顺手把书房门带上，耸了耸肩，“最起码不会再跟杰茜一起去了，招引来两人的量，全招呼在唯一啃得动的我身上，我甚至担心自己已经得了贫血。”

    “但你知道我不是来跟你扯闲天的，”红头罩随即正色道，“我收到的那条煞笔短信是怎么回事——那个煞笔投票是怎么回事？你肯定知情。”

    “在它传送出去前提姆恰好偶然拦截到了，他查看过，确实是官方正式发布的没错，”布鲁斯双手交叠撑在面前，“而且不是只发给了你。我、迪克、提姆、达米安和阿尔弗雷德，所有人——这个世界上所有持有能正常工作的通讯工具的人——都收到了，都被要求参与投票。”

    “所以这并不是什么恶作剧笑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红头罩提高音量。

    “你这趟雨林之旅去了太久，你错过了很多东西。”

    像是早就预料到会面临如此情境，布鲁斯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沓仔细叠好的报纸。杰森接过，发现布鲁斯留下了他深入雨林这些天的头版头条。他粗略翻了一遍，迅速整理出了几个信息：戈尔德败诉，他的姐妹们被划归政府财产；SD系列确认为生物武器；Guard Haywood美国公民身份被注销；联合国裁军事务厅再次强调各国应遵守《禁止生物武器公约》；首次世界范围内民意普查开始。

    【您同意销毁SD系列大规模杀伤性生物武器吗？—同意 —反对】

    “荒谬！”红头罩把报纸摔到地上，油墨制品不满地在地毯上shenyin了声。

    “我不否认整件事都呈现出明显的政治操纵倾向，SD计划的败露把山姆大叔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它急于寻求机会转嫁矛盾以脱身。这场投票更像是个噱头，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试图模糊关注点来吹嘘所谓民主新高度的言论甚嚣尘上……但你不会想知道投票结果的——不，你一定已经猜到了。”

    布鲁斯站了起来，却还处在书房的阴影中，这让他即使没戴蝙蝠侠的面罩也仍是十足的黑暗骑士，他习惯于这么做。杰森看不清男人的表情，但他能猜到对方接下来的说辞，于是他抢先说了，“是是，人类恐惧未知，所以我们才打扮得像都市传说一样在黑夜里到处吓人。让我想想你会用什么比喻，‘SD系列只是暂时被剪掉引线的炸弹’？她们非常危险，这我当然清楚而且没人比我更清楚，我可是一手带出来了其中两个——可这不代表什么所谓的投票是正确的！”

    红头罩攥紧拳头。“杰茜是把那篇新闻稿发到了网络所能延伸到的所有地方，但这么做也只是能保证大家‘知道’有这么件事，而你觉得会有多少人真的去仔细了解事情全貌并动动他们的脑子？大部分人只是跟着挥挥拳头喊几嗓子，从在家里敲键盘的到上街游行的，是的我就是敢这么说！更何况还有一部分人，他们做出这种选择，仅仅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可以这么做！”

    “杰森——”布鲁斯低唤他的名字。

    “有多少人会考虑到她们也是生命？有多少人会考虑到她们也有感情？有多少人会考虑到她们几与人类无异？参加的人再多也不能改变这是一场谋杀的事实。他们不能像销毁核弹头似的就这么简单地决定别的生命的生死，你知道这是错误的！”

    蝙蝠侠沉默地望着红头罩，次子湛蓝的眼眸中有说不清的情绪。

    “那些投票的人，他们才不在乎被决定生死的对象是不是有自己的生活，是不是有自己的家庭，是不是对谁来说意义非凡……明明事不关己他们却还是要把他——她们夺走。布鲁斯，你怎么能不去阻止他们……”

    “杰森，我告诉你了，投票只是噱头，”黑暗骑士的喉结上下滚动，“无论如何，一切都会发生，我又能用什么名义去……”

    红头罩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开，快速眨了几下眼睛，瘪起嘴不愿再做交谈。布鲁斯从书桌后面走出，犹豫着是否该搭上青年的肩膀，反英雄却直截了当地转过身子：

    “那好，你继续留在这儿当你的遵纪守法好公民吧，我要去做我的老本行了。别插手老蝙蝠，不管我是找人黑进发射系统还是打劫发射场，不要插手，我去砸烂核弹的发射钮！”

    “我不认为你能阻止这个。”布鲁斯却在他背后说道。

    “你说什么？”杰森转过身看着他。

    “你这趟雨林之旅去得太久了。”

    不详的感觉涌上心头，红头罩顿了顿才接着问出口：

    “你的意思是——发射时间是？”

    “Right now.”

    *****

    红头罩张了张嘴，瞳孔边的颜色淤积在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中酝酿出恐怖的漩涡。可不等他再开口，书房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爆轰，他和布鲁斯连忙拉开门出去——

    “发生什么了？！”

    “你说呢？”被冲击波掀翻的男孩从地上爬起，呛咳着，“你也不试着压压音量，还能发生什么？杰茜冲出去了！你说她是去干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