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破碎棱镜Ⅲ

    “他是公认的世界上最无私善良正直宽容的英雄，人们见着他就跟遇到了救世主似的——所以这么一个充满人情味的外星人，怎么就不知道把家建在宜居的地方？”

    红头罩一脚踏偏陷进了雪里，他有些狼狈地拔出腿，很想发脾气。虽然冰雪的触感全被隔绝在高科技防寒服外，杰森还是下意识地感觉寒意正在身体中流窜，他打了个寒颤想搓搓手，手上戴着厚重的防寒手套。他更想发脾气了。

    “怕冷就回去叫那个橙皮妞给你来杯热可可啊，小杰鸟～”

    男孩走在他前面，听到雪塌落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正瞧见二哥打哆嗦，立刻学着罗伊的口气嘲笑一句。杰森弯腰抓起一把雪，但达米安在他团好雪球前就识破了他的企图，轻松躲过。好在他们都知道现在不是打闹的时候，尤其某种意义上彼此还是敌对关系，所以罗宾很快又皱起眉头成了那副被红头罩讥笑是小老头的样：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在北极徒步旅行？”

    “孤独堡垒里不知什么情况，贸然接近可能会打草惊蛇，星火的飞船目标太大，而且我可不想参与到塔马兰人和氪星人打架时的场景中去。我也不想带着军火库，他太闹腾了，不过他是极佳的技术援助——喂狼崽子，你该不会走不动了吧，别指望我会背你。”

    “谁用你背，这点儿距离还不够我平时晨练的，你才是别半路冻成雕像吧！”

    防寒服的面罩护住了罗宾的脸，但红头罩猜测他估计做了个鬼脸，男孩快走几步又冲到他前边去了。然后他们就不再交谈专心行路，白色的伪装让他们看起来就像被狂风吹着动的一大一小两个雪堆，站立不稳时才凑到一块儿倚靠维持平衡。为了防止触发孤独堡垒的安保装置反英雄才选择了较隐蔽的徒步靠近，越靠近那水晶般的壮丽建筑他们行进得就越慢，当那扇巨门折射的光芒能照进小义警的护目镜时，杰森叫他停下，两人找了块低洼地先窝着恢复体力，同时讨论下一步的行动：

    “Ok，这一路还挺顺利的，没人掉进冰窟窿，也没人被‘寂寞大房’瞄准扫射，算成功了一半，但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咱们——”

    “我用不着你给我做战前动员，”罗宾向前平伸胳膊握了握拳，确认自己的反应速度和灵活性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我们都已经到堡垒门口了，里面最坏的情况不过是你所说的那个假超人也在、父亲和超人都被洗脑。你氪石带够了吧，父亲就交给我了。”

    无线电里模糊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嗤笑，随后红头罩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当初在哥谭截了一集装箱的氪石，什么色的都有，我已经把足够用的石头磨成了子弹和飞镖。那就这么分了，我去对付假超人和超人？那到时候你被老蝙蝠打屁股时我就看戏了。”

    “你别冻得老眼昏花全打偏就行，我就一块氪石，保不了你。”男孩回呛。他站起来一点儿，探出半个脑袋观察孤独堡垒的情况，水晶质地的外墙潜于风雪，凛然而陌生，看不出是否正弥漫着阴谋的气氛。罗宾重新坐了下来，最后检查了下身上的装备，终于问出了一路上最关键的问题：

    “所以待会儿咱们怎么进去？”

    ******

    达米安总是毫不客气地称呼自己这个兄长为“混蛋托德”“废物红头罩”，但男孩清楚杰森可不是靠一身蠢肌肉夺得哥谭黑暗地下的第一把交椅，所以他知道这人不会傻咧咧带着他硬闯，只是有些好奇红头罩打算要怎么对付氪星科技。青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接着打了个手势，罗宾认出那是蝙蝠侠提醒他的sidekick准备行动时惯用的暗语。红头罩接着比了三个数，三二一，然后反英雄和小义警同时分别从洼地两侧跃出，同时一个滚翻让防寒服表面裹上积雪，兵分两路朝孤独堡垒潜行。

    严格意义上这称不得默契，毕竟罗宾和红头罩没一起训练过。达米安发现虽然杰森一直吵闹着和过去的自己决裂，曾经还否认自己担当罗宾的事实，但一个人的过去果然没那么容易被遗忘和舍弃，何况是那只蝙蝠的烙印。他想起来迪克提到过杰森还真的是知更小杰鸟的时候，瘦瘦小小的一个，再看现在这个在雪地里——跟个胖兔子似的蹦跶的——壮汉，男孩突然好奇自己将来会是什么样子。

    罗宾的目标较小，所以他移动起来和红头罩相比没那么特别小心翼翼。两人潜行到孤独堡垒的角落会合，没有传闻中的安保机器人出来踢屁股，预计的一人吸引火力一人继续潜入的情况没有发生，不知道算不算好消息。罗宾警戒着四周，却看到红头罩掏出来个黑盒子粘在堡垒的外墙上，就抱着膀子站那儿等了。

    “……你这是？”

    “据说这里可不用什么密码锁之类的，但只要是技术，理论上都能被黑，”青年歪歪头，“罗伊说的，我不太懂他这些古怪玩意儿，反正不管用的话待会儿回去飞船上笑话他。”

    达米安抹了把脸，“你把宝押在军火库上？你指望靠他黑了氪星科技？等会儿这玩意没用的话咱就再跟个雪兔子似的灰溜溜蹦回去？你的脑细胞果然还是都被冻死了？”

    “一个军火库肯定不行，但再加个鸟宝宝，他跟着老蝙蝠的时候对氪星科技总会有些了解——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入侵孤独堡垒的安保，而是激活已经被植入的红罗宾编写的病毒程序。”

    就像为了验证红头罩的话，那个小黑盒子发出了嗡声，小指示灯有节奏地闪烁起来，几道红色的光芒从黑盒贴附在外墙上的部分不断流淌而出，如同血液蔓延，逐渐渗进水晶，小黑盒子这才完成了使命一般，啪嗒一声干脆地掉了下来，被捡起收好。在两人的注视下，渗入水晶而显得朦胧模糊的红光勾出了一个大概的轮廓，然后那里的水晶开始像冰雪一样消融，赫然出现一个可容一人钻入的洞口。这个过程说起来简单，但他们光等红色流尽就等了半个多小时。

    “德雷克什么时候给孤独堡垒植入的病毒，”罗宾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手脚，“他不是一直在少年泰坦么？”

    红头罩跟凑过去察看破口那边的情况，压着声音“红罗宾失踪有段时间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但应该没来这儿。就算有来，病毒是从孤独堡垒内部被激活的，他没可能深入到内部。我叫军火库看过样本，这病毒不是单纯的计算机程序，他跟我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只能解释这个病毒能蒙骗过孤独堡垒的安保系统，令它误以为是超人在发号施令——病毒里含有超人的基因，但呈现出破碎的性状。”

    世界第一侦探的骨肉脑筋明显活络：“有超人基因但并非他本人。Superboy？不，是他的话你没必要开这个话题。SD系列？”

    “准确地说就是杰茜，超人基因是用她的基因处理得到的。”反英雄已经从那个洞口进到了里面，“瑟琳特给我的样本。”

    “……德雷克的失踪和杰茜有关？”罗宾顿了顿，但还是立刻跟着也进入了堡垒。

    “我不知道。不过我有另一个猜测。”

    孤独堡垒里的温度对人体来说很友好，所以两人把防寒服藏在了离洞口不远的地方，这个墙角的方便之门在他们都进来后就自行修补得看不出一点痕迹，智能到贴心。红头罩刚把防寒服的面罩摘掉就立刻戴回他的宝贝大红头盔，考虑到自己只用戴个多米诺面具，于是少不了罗宾一顿讥笑。

    超人在北极的家可不算小，再加上他和蝙蝠侠应该是被押在堡垒深处，杰森他们如果挨个找起的话不累死也迟早被发现。好在他们有份粗糙的旅游路线推荐，罗宾踮着脚尖走了一段好看清红头罩手里拿着的图纸，啧了一声：

    “父亲总是正确的，不该让疯小子随便进蝙蝠洞，超人要是知道他家就这么被个十岁的小丫头画出来还给别人了的话估计都得生气。”

    反英雄的头盔在这里着实扎眼，不过奇妙的是这从未妨碍到他潜行。图纸也是瑟琳特给的，原意是要他记住超人与蝙蝠侠可能被关押的位置后就销毁，但是红头罩没那么做，管他的，谁敢保证以后用不上呢。他们在堡垒里的活动还算顺利，当然病毒只能做到让道道门禁的反应慢半拍，但足够两人用尽各种方法闪入。堡垒里还有巡逻机器人，好几次路过他们藏身的地方——安保系统不止出现了一个漏洞，小义警和反英雄很快意识到了这点。

    在他们相当接近了的时候杰森停了下来，和达米安简单说明了下情况：病毒在氪星科技的围剿下撑不住多久，他们时间有限，最好的办法是分头行动。男孩自然要求按照早就说好了的方案由他去营救蝙蝠侠，青年点点头，面不改色的给他指了超人所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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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抱歉，小兄弟，可我不能让你分享这个风险。”

    ——红头罩很庆幸自己戴上了头盔，尽管刚才那一拳还是让他觉得已经有些轻微脑震荡，可如果是只有副多米诺面具的罗宾挨上这一下，恐怕就不仅是鼻梁骨折这种程度了。

    那帮SD太过自负，认为蝙蝠侠不过是躲在斗篷下的肉骨凡胎，搜光他身上的小玩意儿后就把他关进了一个普通的铜墙铁壁的牢房。杰森丝毫不惊讶布鲁斯也能抓住病毒入侵的机会逃脱，不是谁穿上一身高科技装备就能当上蝙蝠侠，只穿着贴身软甲的黑暗骑士照样危险，而刚才红头罩已经亲身检验了这人这种状态下的战力。超疼。

    他甩了甩头，那一拳结结实实揍上来的，眼前有些星星。红头罩仍试图沟通，移动着脚步同蝙蝠侠周旋，“嘿老蝙蝠，是我，我不知道SD12让你觉得我是什么，但我不是敌人。放轻松好吗，我正赶时间，现在让我们先和罗宾他们一起回去，等你醒了酒，我再陪你好好玩玩怎——”

    照着正脸的一击，杰森下蹲躲过的一瞬间才意识到这是佯攻，他迎面撞上了蝙蝠侠凶狠地一记上勾拳。反英雄踉跄了几步贴上墙壁才稳住身体，这一下让他觉得头都要被打飞了，不得不拔枪自保。见鬼，老蝙蝠还是这么能打，他扯掉颈部已经破碎的护甲。

    “下一次，下一次要受伤的就是你没有护甲保护的部位。”

    熟悉的低沉嗓音从黑暗骑士喉间挤出，饱浸怒意，而他也正打量着红头罩护甲薄弱的地方。但杰森还是从这充满威胁的话语中听出了恐吓之外的含义，他瞥到鲜血从布鲁斯破损的指节滑落，拳拳照着护甲打可不是个好主意，他立刻反应过来，枪口下压了一点儿：

    “所以你没被洗脑……？”

    “看看你对哥谭做了些什么！”

    蝙蝠侠下一个攻击的目标果然是红头罩裸露在外的手腕。杰森护住了右腕左臂却被擒住，几乎要捏碎他骨头般的力度立刻让左手中的枪脱手掉在地上，而他也因为手臂被拧到背后而跪了下来。不过反英雄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制服的，蝙蝠侠看到了穿过杰森左腋下他的另一把枪，却并没有松劲。

    “你应该没忘我可是用双枪的，”青年竭力转过脸望向他，咧开嘴笑起来，“我真感动你没有第一句话就对我吼这个，当然我也没奢望能得到一句问候。我们非要闹到下一步吗老蝙蝠，我开枪，你倒下，然后我把这才老实下来的你拖走？”

    他能感觉到左臂上的压力一点点消失，直到自己被狠推了一把松开。红头罩立刻跳起来回身面对蝙蝠侠，对方果然仍充满攻击性。“你都在哥谭做了什么！”他低声吼道。

    “当然是老套路，清洗她。我说过我才是那座城市需要的人，这段时间我踩死的她身上的跳蚤比你送进阿卡姆的人渣多得多！你只看到了那些脏污的鲜血，布鲁斯，而我看向的是之后干净的哥谭。你知道我在做的才是正确的事，你只是不肯承认罢了，但你也该清楚我不是那个想着怎么顺你心意的乖孩子——所以现在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你只会用鲜血带来更多的鲜血，看看哥谭成了什么样子，看看那些被你逼得走投无路的黑帮成了什么样子！”

    黑暗骑士踏出一步，红头罩没有后退，所以他继续逼近。“你觉得就这么过来，把我，把被跟你合作的那些怪物关在远离自己城市的我带走，这一切就能解决了是吗！你觉得你这次还能这么简单地又被原谅是吗！”

    前胸的红蝙蝠突然闪过电火花，红头罩浑身上下都是精妙的小玩意，现在随时会挥拳进攻的可是那个蝙蝠侠。

    但是倏然，沉重的疲倦压倒了愤怒。反英雄面前鬓发斑白的男人脸上的表情突然不再狰狞，像是意识到自己现在没戴着面罩不必再强装凶悍一般，布鲁斯的身形垮了下来。那双钢蓝眼眸中的光芒黯淡许多，再开口时，男人声音中只剩浓浓的失望：

    “杰森，你不该那么做。”

    “……所以你是认为，我跑到这里来救你回去，仅仅只是因为有一堆烂摊子要收拾和想求得你的原谅对吗？”

    红头罩的手指摩擦了下扳机。然后他把枪丢了出去，仰起脸重重呼吸了一口。

    “布鲁斯，你就是不愿试着理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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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宾费力地支撑着超人的身体，刚离开红太阳房的氪星人虚弱无比，但他的体重可是没一点儿减轻。达米安咬牙，一边努力扶着超人，一边心底暗骂杰森。

    但他毕竟只是一个小男孩，拖着高大他许多的超人根本没法再灵活行动，他们不得不停了下来。好在红头罩收到他的讯息后及时赶到了他们藏匿的位置，还算有点良心地扶过超人架在肩上。达米安看到蝙蝠侠紧跟在后，欣喜地小声叫了一句“父亲”，却发现布鲁斯反常地更加沉默。杰森也不再言语闷头赶路。男孩皱眉，感觉到了气氛不洽，这两人身上都挂了彩，但没说与谁搏斗过。

    他明白现在不是打听清楚的时候，便跑到最前带路和探查。但几人走了没多会儿，布鲁斯便发现达米安停在了前面不远的地方。

    ——那是一个二十二三的年轻人，生有一双晴空般的蓝眼睛。

    罗宾的刀还没出鞘超人的体重就又成了他的负担。反英雄已经用枪指着这个“假超人”，枪口闪烁微弱的绿光。

    “让开，否则你就去欣赏自己的氪星脑子被轰出来的样子。”杰森口气愈加不善。

    “我不是来阻拦你们的。我本意不想与你们任何一位为敌，不然你们怎么能潜入得这么顺利呢？”

    当年轻人把口罩摘下，便露出了和年轻时的克拉克 肯特一模一样的面容。

    “我们现在有共同的敌人，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