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这就是SD12对这场闹剧的第一反应。她漂浮在半空，翘着二郎腿，鄙夷地看着蝙蝠电脑屏幕上的混乱画面。达米安嫌恶地看了她一眼，移开了视线。
杰森在瑟琳特摘下面具时才从那阵剧烈的头痛中找回一丝自己的意识，他遭受的冲击应该是最严重的，冷汗打湿了头发，捂在头盔下还是感到一阵阵头皮发凉。红头罩的身形还有些不稳，撑着操作台关掉了蝙蝠电脑，罗宾没有一点儿要扶一把的意思，男孩的好恶表现总是鲜明顽固。但世界第一侦探的骨肉注意到SD12的手动了动，只是立刻保持着原来抱臂的姿势、扣紧了胳膊。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小丫头表情上没什么变化，但一个微妙的抿唇没有逃过达米安的眼睛，看起来就像是心虚掩饰的小细节被罗宾暗暗记下。人型武器依旧神色倨傲，讥讽道：
“氪石辐射到了她的脑子吧，连虹膜都变绿了，是不是脑细胞已经被杀灭到能觉得我们这么好对付了？”
“加一个水罩子，再挑唆一帮乌合之众，她以为自己在做什么，古罗马斗兽场？”小丫头伸出双手比了一个圆形，然后那个“圆”立刻瘪塌，她的食指磕到拇指时居然迸出了一星火花，“人海战术这种低阶手段，只适用于同物种吧，谁真见过蚂蚁咬死大象？”
“我看过你们生物芯片的预设程序，有一条是‘绝对禁止伤害人类’。SD13应该是想利用这一点。”
SD12抬手摸了摸后颈，埋入芯片的地方，“确实有这么一条，不允许我们伤害人类——然而只有被我们承认的，才是‘人类’。”
看到小义警和反英雄闻言都回过脸，她又哼了一句：“有什么可惊讶的？比如熟悉的那两个，SD06和SD10，不都是刺客？哪个手上没几条人命？我们自己认定谁是人类，谁算威胁——不然我们为什么要保护你们？人类的躯体对于我们来说软弱无力，思考方式在我们眼中也是滑稽可笑，如果不是为了留存下这个物种我们凭什么要保护人类？你们保护濒危物种的时候，不也是首先保护健康典型的个体。”
氪星人与毁灭日基因混合培养出的人型武器丝毫没觉得自己的发言有何问题，但她看到了那两人紧锁的眉头。所以她顿了顿，放下了腿，恢复成直立漂浮的姿态，飘了会儿，又接着道：“总之，我们不可能任由她继续胡闹，坐以待毙不是我们的风格。她想将我们逐一击破，我们偏要聚集，直接打到她藏身的地方。我已定位了刚才你们看到的影像来源，给我几分钟，我会拎着她已被‘处理’的身体过来。”
不等红头罩和罗宾眨次眼睛，黑蓝相间的光影已掠过蝙蝠洞的洞口，飞去召集她的姐妹。
******
SD12离开后杰森再次打开蝙蝠电脑，在键盘上敲打着什么。达米安抱着胳膊盯了会儿他的背影，终于忍不住说：
“你怎么看？”
“你指哪个？”红头罩敲了下回车，屏幕上画面一片白茫。
“当然是所有的部分！”罗宾情绪激动起来，黑黄的披风随着他的动作剧烈摆动，“咱们头顶那万吨计数的海水！SD系列的反扑！还有瑟琳特那双绿眼睛！该死的该遭诅咒的一切！而这儿只有我一个人，还得拖上你这个累赘！”
“……”
青年对义弟一贯的轻蔑态度懒得搭理，他多少比提姆成熟些。杰森先挑了最简单的那个给出回答：“SD12很强，还有她的姐妹们，但杰茜没有那么容易……她是我带出来的，我知道那张无辜柔弱的脸下究竟是什么。就算你对我没信心，她可是从你那儿也学到了不少。”
“噢，而且她现在也着实气疯了。”达米安不忘冷嘲热讽一句。
“至于水罩子这事，你一直叫她‘疯小子’，不是‘傻小子’——她会为了隐藏自己而表现得很疯，这是我教她的把戏，杰茜并不傻，清楚这么做无异于与全城为敌，根本无法收场，她不会冒这个险。她绝对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另一项计划，但具体是什么，不得而知。”
红头罩一边说着自己的猜测一边关注着屏幕上的动态，狂风暴雪让他咬了咬嘴唇。他确实是四只知更鸟里个头最大的那个，但估计也是最怕冷的那个。这他也没有办法，不是谁都能跟迪克似的穿着绿鳞小短裤还越冻越爽。
“停一下，”罗宾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你刚才说的那一堆，全都是建立在你对杰茜的了解上，你没看到瑟琳特那双绿眼睛？杰茜死后……归来，我们是从Joker手里把她抢回来的，她被注射了小丑病毒所以虹膜才开始发绿，现在可已经是一双绿眼睛！我跟你说过我的经历，修正前的时间线里未来的杰茜，Jokess做了类似的事情——也许瑟琳特就是想无法收场地大闹一场，有些人只是单纯地想看一切燃烧——也许我们正对付的，已经是另一个Joker。”
红头罩停下了敲击键盘的动作。达米安看着他就这么站了一会儿。然后他转了过来，蓝眼睛望着蓝眼睛：
“……我宁愿相信那是氪石的影响。”
男孩又习惯性皱眉，青年的脸隐藏在那个红盔之下，不知是什么表情，声音低哑沉闷，或许只是因为说话时气流轻轻撞上头盔，却像一口郁气不得纾解。
“她比我们想象得更加坚强。”
他明显还有很多想说的，但红头罩最终只有这么一句，他知道达米安明白他的意思。
罗宾闭了闭眼睛，很快睁开。他得承认确实是杰森更了解杰茜。他眼神复杂地望着红头罩，意识到自己只是曾和那个疯小子一同穿梭于哥谭楼宇之间，而就连羞涩内敛的小侄女都接受的是反英雄的教导。男孩感到一丝别扭，融不进话题与气氛的感觉令人懊恼，于是他紧了紧臂铠，岔开话题：
“所以接下来呢？SD系列开始行动，瑟琳特另有打算，我可不想就待在这儿静观其变。”
“有防寒服吗，你那小身子骨穿起来不会拖到地上的那种。”
红头罩突然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好在世界第一侦探的骨肉立刻搞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蝙蝠电脑屏幕上映着冰天雪地的极地，非人力可为的文明壮观孤独地在寒冷矗立。
“走吧，咱们去孤独堡垒，把老家伙和蓝大个捞出来。”
******
“我来开。”
“等你腿长到能够到油门刹车再说。”
红头罩虽然语调平缓，但脸上的兴奋隔着头盔都一目了然，哪只小鸟不想开一开蝙蝠车呢？当初撬蝙蝠车轮胎的前罗宾现在握着蝙蝠车的方向盘，要不是场地所限估计就来个甩尾漂移了，旁边的罗宾老大不高兴地坐在副驾。
“你是来过手瘾的？那个水罩子可是把哥谭隔离了出来，用蝙蝠车硬撞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如果车坏了我就把你塞进引擎里。”
“水罩只在地上。你我都知道哥谭下面全是溶洞，而你爸像只鼹鼠似的把它们全打通了。”
熟悉了操作后杰森趁手感正好，一脚油门冲出蝙蝠洞，达米安刚来得及将安全带扣好，为此他愠怒地瞪了义兄一眼。蝙蝠洞可以说是四通八达，黑暗骑士蝙蝠侠把他的小爪子伸到了城市的边缘，他充分利用了哥谭的地下溶洞与地下工程。撞破了几扇刻意做旧的“禁止入内”“此路不通”后，蝙蝠车开上某条地铁线，一路开到了与邻城交接的地方。
这座堕落之都当然没有那么容易就放他们离开。成年男子腰身粗细的藤蔓纠结在一起，塞满了整个隧道，俨然热带丛林深处的自然之壁。很明显小义警和反英雄不是第一个想到从城际地铁线离开的，罗宾跳下了车，过去蹲下揩了一下地面，潮湿的液体和金属碎片，猜猜就知道来自什么。红头罩跟在后面拉了他一把，纠缠的藤蔓间隐藏的花苞上，沾着这些东西。
“先不说能不能烧着，你准备燃烧弹了吗？”罗宾拍掉了手上的脏东西，“还有充足的武力，不出意外的话你还没准备点火毒藤女就过来踢你屁股了。”
“她已经在这儿了！”
杰森再次揪着达米安的披风一连退了好几步，男孩差点被他拽倒，返身先给了他一拳抢回了披风。正对着他们的藤蔓中央伸出了一个墨绿的花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膨胀，突然炸裂像魔术师的手掌在你面前摊开，红发绿肤的美人从花蕊中走出，维纳斯踩着贝壳自海浪中升起。
罗宾反手拔刀，但红头罩按住了他的肩膀。
“不要紧张，男孩们，我跟红头罩没那么大恩怨，我不培植地下势力，他也不伤害植物。”
毒藤女斜睨了他们一眼。她在阿卡姆常客中也是个特别的存在，不涉足罪恶交易，也不常策划颠覆哥谭的行动，所以地下世界灾星的清洗名单上并没有她的名字。但这不意味着绿色女士就是友非敌，显而易见，她站在瑟琳特那边——她可能不会和老朋友们很“亲密”，但更不可能踢开他们。
三个人僵持了一会儿，罗宾在脑子里把可以制服这个棘手角色的方案快速过了一遍，在这里与毒藤女相持不下就可能引来更多的敌人。达米安抬头看了眼杰森想使个眼色，对方却打了个不必紧张的手势。
——毒藤女抬手，藤蔓听从她手臂的摆动缓缓退开。红头罩朝她点了点头，拉着摸不着头脑的罗宾回了蝙蝠车，粗壮的绿色在他们车后再次纠缠。
“***”
又撞破一面墙后罗宾应该是明白了过来，家教良好的小少爷少见难听地骂了一句。他抓着安全带瞪视红头罩，被耍的感觉让他气得小脸涨红：
“所以你这是——跟瑟琳特和好了？！就这么简单？！拜托请说不，否则我会因为这堆狗血呕吐在你那个红桶里。”
“只是因为她也想老蝙蝠和蓝大个回来，”青年余光注意到了男孩的不满，“仅此而已。她依旧想看到我被拎到她面前跪下。”
“你们两个……哼，都被病毒烧了脑子。”
罗宾嗤之以鼻，把视线收回前方，蝙蝠车载着他们回到了地上，因为在哥谭的那段无法使用的原因这里也只能暂时关闭，站台空无一人。红头罩把车停下，向后靠在车座上，重重呼出一口气。
达米安正准备损他，头顶车站的玻璃顶突然被巨大的外力冲碎，一艘明显是天外之物的宇宙飞船悠然降落，丝毫不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也没看出对破坏公物的行为有一丝愧疚。反英雄刚要开口，罗宾已经认出那是塔马兰的科技，他耸了耸肩，老蝙蝠的小崽子知道什么他都不意外。
“我离开哥谭的那段时间认识的，军火库和星火，他们似乎想叫上我组个队什么的，不过我还在考虑。”
“父亲提到过，我能看出不管他表现得怎样，他很高兴你能认识几个新朋友的。”
“咱爹有监视我，我怎么毫不意外。”
红头罩简单活动了下肩膀，接着又一脚油门，沿着飞船放下的斜梯开了进去。军火库的声音通过广播简直响彻整个飞船，“小杰鸟！真是好久不见啦！”
达米安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哈，小杰鸟。”
“闭嘴罗伊，小杰鸟和你的气管你只能选择一个，我过去揍你的时候给我答案。”
*****
她缩在小巷深处，一心希望第二天快点到来，她需要大量黄太阳光愈伤。
“那个小妞跑哪儿去了？！一定就在附近！找！！”
杰莉蜷缩成一团努力藏得更深，听着嘈杂的人声与足音经过巷口，却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SD10设法从瑟琳特的自造空间里逃了出来，谁让她和SD13基因构成上已很接近，她蒙混过了父盒；可刚在哥谭露面，就遭到了血痕曾保护过的市民的袭击，他们成群地扑了过来，眼神中有她读不懂的狂热。杰莉在躲逃时试图联系其他SD，没有回应。她模糊整理了下现在的状况，似乎她和姐妹们成了猎物，被哥谭人猎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人声逐渐远去，但她还不敢走出藏身的地方。身上很痛，有枪伤，杰莉为了逃出自造空间里的那个红太阳光房耗光了储存的黄太阳光，所以不再刀枪不入。勉强算是幸运的是，遇到杰森之前，她已经习惯伤痛。
她撕了布条简单包扎了伤口，先把血止住，为了能撑到日出。但就在女孩用嘴咬着打结时，却听到又有两个人走了过来，她立刻停止动作，可他们还是走到了跟前。
“叮咚叮咚，Mr.J,找到我们的小猫咪喽~”
“什么小猫咪，真可怜啊，缩在垃圾堆里瑟瑟发抖，啧啧啧浑身臭烘烘的小耗子。”
SD10刚看清他们是谁时就冲了上去，但立刻被哈莉一把推倒，“粗鲁！”伤口的剧痛让她暂时爬不起来，她恶狠狠地瞪着苍白之人，血痕和红头罩一样濒死也会啐你一脸血，即使她也失去了那个B字徽标。
Joker冷森森地笑着，但并没有进一步的暴力。“可怜的小耗子，乔克叔叔可是第一次见到你呢，你大概是因为我敲打过小羊排所以也对我怒气冲冲吧？那我也曾经把糖糕送给了想要她的人，后来还给了她这双漂亮的绿眼睛，这怕是能让你心里舒爽些呀。”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无所谓了，我也不是来邀功的。”Joker拨开哈莉，走到杰莉面前蹲下，女孩蓝眼睛中的戒备与恐惧让他一阵愉悦，“我那里可是很安全，你要不要过来？哈莉也想要个小女伴。你留在城内，就算明天太阳出来，照样还是会被猎杀，不如跟着乔克叔叔一块儿。”
杰莉不为所动。“你什么阴谋！”
“啊真令我伤心！乔克叔叔要是想伤害你，现在吹声口哨就是。瞧瞧你啊，小耗子，就像条丧家的小狗，蜷缩在这里自己舔着伤口，主人却不知道去哪儿了。”
Joker表情夸张地感叹，杰莉眼眸一黯。她知道的，瑟琳特当时放走了杰森，红头罩带走了罗宾，却没想到带走前任血痕。女孩被关在红太阳光房里，没等到导师回来援救。那颗小种子根扎得更深，那个声音又在她耳边低语：如果是杰茜可不会是这种情况，你？你只是个替代品，正主回来后，他才不需要你。于是她逃了出来，用的是把自己伪装成SD13的方式，这让“替代品”几个字在她脑海中深深刻印。
——我只是个替代品而已。
“瞧瞧你，真可怜，”苍白冰凉的手掌摸上了她的脸颊，“我也是被国王丢弃的弄臣，我的小蝙蝠不知道哪儿去了，我知道这滋味很不好受。跟我走吧小耗子，你也没别的地方去了啊。”
杰莉低下了头。Joker清楚这是默许，哈莉过来笑眯眯地把她拉起来，掸走了女孩身上的灰渍。幽默大师亲昵地推着她的背，推着她一起去两人的落脚处。
“小耗子啊，乔克叔叔还要教你一个道理：自古骑士赴战场，唯有弄臣伴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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