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宾泰迪熊大大咧咧地在奖品架上，在我眼中非常瞩目。
达米安抱着胳膊站在一边，显然不想加入套环或射击的队伍，一脸冷漠。我知道这些对他都太小儿科，万一一个发挥失常把奖品都赢光了估计不只是小朋友连摊老板都得哭，于是我一个在射击摊前排队，他负责待会儿嘲讽。
还没有人能抱走罗宾泰迪熊，我跃跃欲试，终于轮到了我。我指了指穿披风扣着兜帽的小熊，志在必得的样子让摊老板笑了笑，用来当靶子的卡通坏蛋一个个出现和消失的速度更快了。我不敢做出标准的射击姿势，但对我来说这点难度不算什么，实弹我都玩过虽然很快就自己换成了橡皮子弹。我的狙击可是红头罩亲自指导的，取人贞操于千里之外——
准星为什么这么模糊？
我以为瞄准镜脏了，决定直接凭手感。抬头望了一眼记住各个靶子所在的位置。
等等，发生什么事了？周围的颜色怎么变了？！怎么变成……变成红色了？
不，不是，不是周围景色变了……是我额角流下的血让我视野一片鲜红。
我伏在地上，锁骨附近一阵阵钝痛，事实上是哪里都在疼，但尖锐的痛反而不甚明显了。听到锁链扯动的哗啦声响，锁骨更痛了，我被翻了个身，先是看到一双皮鞋，接着是白西装，然后是一张丑陋的黑色的被烧焦的面孔。
嘲笑别人的长相是非常失礼的行为，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笑，费力朝他露出带血的牙齿，大概是想嘲笑他下了这么大工夫都没能从我嘴里撬出一句求饶吧，他是谁来着我在说什么……奇怪，我为什么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不管了。余光瞟到一台摄像机，这里干嘛要有摄像机啊？还以为只会有刑具和打手。模模糊糊好像猜到了是用来干很讨厌的事情的，我试着抬了下手，只有指尖能动，嘛足够了。一蓬黑焰从我指尖迸出烧毁了镜头，眼皮好像更沉了，我弯了弯嘴角，哼让你瞎瘠薄乱拍。
那个烧伤患者是不是踢了我一脚啊？告诉你这地方被我承包了，瞌睡的人最大，我就在这里睡了谁哔哔都不好使。模模糊糊我看到过来一个穿白大褂的人，神TM医生打野工，烧伤患者从他那里抢过的针管里装的那是什么？
你妹的我讨厌打针，多大了我都讨厌。
为什么我心跳得这么快了啊？
奇怪我好像很兴奋，明明都动不了了，好困啊可是好兴奋啊。我好兴奋啊。
想大叫，但叫不出声，胸口越来越憋闷，喘不上气，想大叫。
嘶我怎么开始觉得疼了，好痛啊，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为什么这么痛啊！！！
我好像看到了很多奇妙的景象诶……
也有可能我只是看向了更深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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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挨了毫不留情的一耳光，虽然不觉得多疼，但眼前的一切突然又变了。耳朵里嗡嗡直响，这是现实吗，还是又是一个兴奋的幻觉？我醒来了吗，还是仍倒在地上做着自欺欺人的梦？
我没看到黑面具，罗宾穿着普通的便装蹲在我面前，正咬着牙揉自己右手。我也蹲着，跟他一起躲在什么广告牌后面，刚才脸埋在双膝。见我偷偷看向他，他突然一把把我按进他怀里，我被这份热情惊得不行，献上了膝盖，好吧其实是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拉跪下了。我挣扎着想起来，想告诉他中国有句话叫男儿膝下有黄金女儿也有这么跪着成何体统，但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喉间只有嘶嘶的气流声。我一下子不敢动了，乖乖把脸埋进达米安颈窝，天气不热啊他怎么出了这么多汗——然后我发现是我脸上的泪水。
他没有说什么，用一只手的手掌紧贴着我后脑，手指甚至被我微鬈的头发缠上了，另一只手放在我后心窝。我紧紧揪着他身上的衣服，窝在那里感受他的心跳。
——我还听到了血液流动的声音，轻缓的呼吸声就在耳边，我认出了达米安的味道，不知怎的我总觉得有小小的奶香。不是鲜血的味道裹挟着我。我不痛不冷，真切地被别人的体温温暖着。
这是现实……我真的醒了……我确实回来了。
“对不起……”
听到我抽鼻子，听到我找回声音后，达米安松开了我，皱着眉。我慢慢向后退调整回蹲姿，从口袋里取出一方手帕擦干净眼泪，跟着养成了这个习惯真是太好了。
“对不起，我……”
我想说点什么的时候达米安把我拉了起来。他依旧皱着眉，哦法克好好的出来玩散心的时候让我搞砸成什么样了。我歉意地笑了笑，估计比哭还难看，让他都动摇得反常了，“你还想去哪儿玩……我陪你去。”
“游泳池！”
我在海边长大，对水有一种天生的亲近感，但是自打来这个世界后除了洗澡就没怎么下过水，哥谭湾藏污纳垢，我也没什么时间，所以一听达米安要陪我去我瞬间来劲脱口而出——但我说完就后悔了。
罗宾脸上的表情僵了僵，然后才说：“走吧，带你去租泳衣。”
我早就知道达米安从来不用公共游泳池的，不只是骄纵，还有那身跟年龄身份完全不符的伤痕，和他家族里的每个人一样。杰森也是，尽量避免在我面前露得太多。就连有意无意炫耀身材的迪克，也不是通过直接展示肌肉来的。老爷拿极限运动当借口。我跟提姆没能混得很熟，但我看到他的领口总是扣到最上面。他们都不是什么金刚不坏之躯，其实遍体鳞伤。
之前我还能仗着自己开挂刀枪不入，哪个都不乐意躲在一个小丫头后面，我就尽量假装失误给他们当一下挡箭牌……但是现在我，我没法再做到了。
我只是个普通人……刚才发现自己甚至连模型枪都不敢碰了。
这具躯体并不属于我。
我想收回话已经来不及了，达米安拉着我往泳池那边走。我垂着头，就这么一头怼地里的心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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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莉拦着杰森不让他过去，她力气很大，杰森根本推不动，只能低喝叫她放手。
“我不，你现在出去就暴露了我们在跟踪。”女孩很平静地解释，“而且你确定她现在想见你？这个样子，创伤后应激障碍？她不会想以这么狼狈不堪的样子面对你的。”
青年冷静了下来。几个路人好奇地望过来，所以他装出和“妹妹”角力故意输了的样子，哈哈一笑摸了摸杰莉的头发，见他们不再围观松了口气。看到达米安跟别人说了些什么后把突然抱头蹲下浑身颤抖的杰茜拖去一边，他决定听杰莉的，不跟过去。
他咬了咬嘴唇，他清楚小丫头正经历着什么，而那……他算作由他造成的。
“后悔能有用那万事都不愁了。”
他的现任血痕估计永远学不会前代油腔滑调那套，也不屑于那么做。他看向杰莉，女孩也正看着他，蓝眼睛和杰茜原来的那双像又不像。
“打从成为血痕那天起她就没想过能活着退场，她一开始就想当你的助手，这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你用不着自责。她要是知道你在她死……离开后成了什么样子也会生气的，她发脾气的样子可有点吓人；而且她还会难过，会自责，你该不会是想看到这些吧？”
杰莉接着指了指自己：“我也是一样，我想成为你的血痕，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已经很糟糕了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彻底回到原来那个生龙活虎的样子——不管我最后怎样，如果你敢再来一次那种死气沉沉的样子我会打你哦，我的脾气一向不好。”
女孩的表情很是认真，然后却弯了弯唇角努力地露出一个笑容。杰森蹲了下来，隔着两堆布偶拥抱看起来很蠢，但他还是这么做了，杰莉腕上绑着的气球被风吹着一弹一弹地轻敲在他头上，他并不在意。
——杰莉的话让他觉得自己差点又犯了一个错误。杰茜回来后，他对杰莉关注得太少了，仿佛是要证明自己从没有忘记过她一般，却忽略了杰莉也是他的责任。他早先就跟布鲁斯他们强调说杰莉跟杰茜不一样、杰莉不是个替代品，但在心底他自己是怎么想的呢？他差点真的犯下了这个错误。
杰莉也是他的血痕，是他现在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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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在达米安面前穿泳装感觉还挺放不开的，虽然现在是没有发育的萝卜身材，可毕竟我一开始是作为男孩跟他相识的，他被杰森坑了后就对此深信不疑了，就是后来自揭伪装，但出任务时依旧是那套血痕制服。
他看起来也很别扭，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我特意挑了最保守的一件，但身为女孩的事实还是被暴露得一览无余。我也很尴尬，多大了的人了在小男孩面前忸怩什么，但毕竟在外表十岁的身体里待久了言行跟着退化；再看到他衣服上被揪得不成样子的痕迹，更觉丢人，不行我得想办法缓和一下，于是我咳了一声：
“那个，作为刚才的赔礼和你陪我来的谢礼，我请你吃冰激凌好不好？”
“用不着，你快去游泳吧。”
“别价啊，让我请你吧。而且在这里你想要几个球的就能要几个球的，阿福爷爷管不着更不会知道哦~”
达米安也咳了一声：“薄荷，巧克力，香草。”
“得令！”
我冲他一笑，立刻跑去找冰激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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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把衣服换了再去啊！”
达米安冲穿着泳衣毫不自知到处乱跑的小丫头喊了一声，但她早就钻到人群中被淹没了。他啧了一声，回到长椅坐着等。等了一会儿不见人，估计是买冰激凌的人多，在排队，于是他去了趟套圈的地方，抱回来一只罗宾泰迪熊。
越看越蠢。
谁的主意？韦恩集团哪个职工么？不要让他知道是谁……不要是父亲，谢谢。
怎么还不见人？
要不是因为达米安家教良好就真要爆粗了。男孩烦躁地站起来，攥着熊，去冰激凌车那里准备把人拎回来，但队伍里没有一个穿着泳衣的黑发小丫头。
人呢？总不能是迷路了吧？
达米安四处张望，结果真的看到了熟人，果然之前没看错。他快步走到戴着棒球帽的青年和运动系少女面前，懒得问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用罗宾熊抽了一下杰森：“疯小子人呢？”
“我们也在找。”是杰莉回答的。
杰森拦住一个路人，指着杰莉问道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着泳衣、和她长得很像的小姑娘，杰莉已经摘掉了遮阳帽，那人摇头。一连问了好几个人，终于一个牵着小孙子的胖老太太提供了一条线索。
“我还真见到过，那个小姑娘被个穿红帽衫的男人抱走了，我还以为是她爸。我从后面看到她身上糊满了冰激凌，那男的好像没看见似的毫不在乎，就走过去提醒了一句，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老太太说到这里腮上的肉都抖了一下，好像当时受到了什么惊吓。
“结果他冲我一笑，眉毛都笑掉了，然后他就赶快抱着那小姑娘走了，我也吓得连忙带着我小孙子走了——我猜那是张假脸！那个男人会不会是变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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