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做真的有必要么？”
看着有十三四岁的女孩子翻出了一条从来没穿过的短连衣裙。日常披在肩头的卷发束成马尾后明显清爽不少，离远了看还真难一眼认出是她。杰莉也发现这身打扮再加副球拍就十足刚从网球场回来的运动系少女，于是开始学的爱美的小姑娘搭了顶遮阳帽，尽管哥谭总是藏在云后的日光并不足以晒黑她。
“今天她不是要和达米安去游乐园吗，你还要跟着？你这样就跟不爽女儿约会的老爹似的，两个小朋友一起出去玩明明很正常。你已经暗中观察她好几天了，今天也要不例外？她确实有时候挺反常的，可任谁经历过那些都会有所改变，你应该知道得最清楚。”
一身便装的青年没有说话，拉了拉戴着的棒球帽。
然而他的沉默并不能让杰莉识趣地闭嘴，血痕在白天不用戴红色多米诺面具遮脸也就挡不住嘴，她老样子相当直率地把自己的感想说清：
“所以你什么时候能下定决心和她谈谈呢？这很难吗，两个人找个都有空的时间把话说开了，你讲清楚你确实欢迎她回来，她也把自己情况详细讲讲，事情不就解决了，何必做出副谨慎的样子一遍遍鼓劲再泄气。谈心恐惧症是什么蝙蝠色传承么，可我没从迪克身上看到这点。你为什么不直接跟她谈谈，我能看出她一直在等着你。”
杰森终于有了点反应，堵了句“你看不惯可以选择别跟着”，可惜现任血痕不吃这套。杰莉就像不怕惹恼自家老大一般继续滔滔不绝：
“我觉得要是没人推你一把估计你能一直这么下去，就像原来你跟蝙蝠侠。而且我跟她也有话要说，她这次不能笑笑就完事了，我遵守承诺把血痕的名号归还、她拒绝时那句‘你比我合适’是什么意思我一定要搞清楚。”
“好，等她玩尽兴了我们出现把她接走，回来的路上你就可以问。”
杰森推开门，杰莉紧跟在他后面。今天天气不好，虽不至于下雨，但阳光格外灰蒙，这个点就阴沉得如同快要入夜。
“你真觉得咱们装成路过的样子她会信吗？有没有想过她看到你领着我出来会怎么想？她的确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发现我顶了这么久血痕的名号时看起来也不排斥，但谁能保证她心里从没别扭过……”
杰森拦了她一下。相隔一条马路，对面走着的两个孩子打扮普通，但正是他们要跟踪的对象。孩子们看起来正有说有笑，好吧依旧是小丫头自己一个喋喋不休，赌五毛达米安又在皱眉头。他们渐渐走远了，现在不是黑夜模式，没人注意这边似乎是在等信号灯的一对“兄妹”。
望着他们小小的背影，确定距离合适了，杰森朝杰莉打了个手势，也过了马路。
*********
天气不是很好，不过哥谭一直这么阴沉沉的我也习惯了，而且不会下雨也算万幸吧，要是错过游乐园开园我能哭晕在厕所，啊对了希望这不是个FLAG。
“至少也凉快了些不是，要是像昨天那么闷，估计游乐园里就能炖出一锅粥了，所以我挑着要在开园这天去也是很明智的选择嘛。”
“哼，”达米安对我的说辞相当不屑一顾，“今天不降温的话你就会说这样正好显得热闹。不管天气如何，你非挑开园来，想必早有当汤料的心理准备。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要排队的话你自己去挤。”
他目不斜视走得飞快，像是要赶赴一次巨大的挑战，我追上他的脚步，轻撞了他一下：“别这样嘛，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才是游乐园玩闹的精髓啊，这次可不只是我要散心，你也放松一下呗罗宾(小声），打赌时可是说好的输了就听我安排哎，相信我，一定会很有意思的~”
“切。”
——时间过得可真快，白驹过隙狗钻墙洞，我离开的时候这个游乐园还没建成，现在已经开放营业了。虽然一切物质都是在运动着的，但哥谭眼下对我来说确实变化得有点大了，比如ACE化工厂不知咋的说没就没。不过达米安免费赠送的白眼和皱眉还是一如既往的熟悉亲切……也只有他对我的态度没什么变化了。
我甩了甩头将马上要涌出的不愉快的想法赶回去，达米安为此看了我一眼，见怪不怪了。说着我们就走到了游乐园门口，号称哥谭州最大的这座，门还是关着的到点才会正式打开，工作人员正维持秩序。我踮脚粗略望了一眼，周末开园的策略让首批尝鲜的游客不在少数，基本是家庭出游和情侣约会，突然担心我们这俩未成年会不会因为没有成人陪同不能入园。
不过看到达米安拿着两张票回来时我的顾虑就打消了。这个游乐园有部分是韦恩集团的财产，小少爷八成刚才去刷了个脸。他把票塞我手里，压了压鸭舌帽的帽檐，一脸不爽地排队，估计顺便听了一堆废话。
开园的时间终于到了，大门打开，欢迎的音乐同时响声震天，我有时总会担心这种阵仗会把哪个阿卡姆病友吸引过来——呸，我怎么老立FLAG。
涌入园区后队伍就散了，人群真的就像汤料一样漂得到处都是，不过对我们这俩身高不过一米五的小朋友而言太好了终于结束了只能看见别人臀部的时候。达米安拉着我游刃有余地在人群之中穿梭，灵活得我快要忍不住出声提醒他当心泄露身份。他问我一句先去哪儿。
“鬼屋！先去鬼屋！”周围太吵，我大声回答。
“感谢上帝，我都做好你吵着去坐旋转碰碰杯的觉悟了。”
*********
“鬼屋？为什么会有人一来就直奔鬼屋，又不是恐怖主题的游乐园——我还以为她会吵着坐旋转木马之类的东西。”
杰莉说道。虽然有着不逊于任何望远镜的目力，但架不住身高也是问题基本被挡得严严实实的，而且她的年纪已经不适合坐在“哥哥”肩头了，只能踮着脚尖左右钻空子。她领着杰森来到鬼屋，青年浏览了一遍装饰喜感的告示牌，问了句：“你怕黑吗？”
“怕黑我就不会晚上到处跑了。干什么，你该不会准备一直跟进去吧？”
杰森已经去排队了，“看起来挺有意思，反正现在这里人也不多，来都来了，干脆一起玩吧。”
“知道吗，有时我会觉得你闲得蛋疼。”
“不闲得蛋疼我就不会晚上到处跑了。”
*******
“呜啊哇哇哇哇哇唔——！”
“闭嘴！”
我停止尖叫，乖巧地点点头，达米安这才收回捂住我嘴的手。我的眼睛还没有完全恢复，没法在这么暗的地方看清他的表情，但听口气我也知道肯定已经嫌弃得不要不要的了。
“我也是佩服你，我们正在向里不到五米的地方，我都还能看见门口漏进来的光，而你竟然还可以尖叫得出来，你怎么就这么擅长营造气氛呢。”
“一惊一乍的很容易被吓到啊，你说我也没个心理准备不就啊啊啊啊啊啊！”
没走多少一个人体模型突然掉在我前面的地上，我顿时吓了一跳，真的一跳，跳了过去的一吓。达米安没来得及再捂我嘴，想敲我又碍于认识到我不再是那个疯小子，最终被我的吓一跳气笑了。他拉住我：
“我说，你真是刷新了我对你的认识，你竟然怕黑？当初跟我一起钻下水道时可没见你吓成这样啊，虽然你表现得还不如捂着眼睛尖叫。我记得你还说过喜欢看恐怖片，冲你这表现下次的电影之夜就决定是《午夜凶铃》系列包场了。”
“不一样不一样，心态不一样。”我没法多解释，擦了擦脸上的冷汗。依稀看到身后几米远有几个模糊的影子，后背发凉，催着达米安接着走。
“提醒一句，再走会儿就到核心区域了，你确定你不会吓哭？吓得走不动路时别妄想我会背你。怕还玩。”
我望向前方路途不明的一片黑暗，妈蛋就不该逞能让韦恩家小少爷再刷个脸走这边，就该乖乖去旁边的儿童鬼屋。实在是太虚了……我想起了还没穿上血痕制服时从福利院院长眼中看到的景象、当他第一次见到我时……
我示弱地嘿嘿一笑，达米安轻哼了声，默许了。我从后面抱住他，闭上眼睛，紧抵着他后背，心砰砰跳，“OKOK，GOGOGO！”
“给我安静，再吵我就不管你了。”
说是这么说，但他很照顾我的慢慢走着。
……
……
——开玩笑我会怕黑？怕黑我还能晚上到处乱跑？我早就吓皮实了好么什么人造场景能比哥谭的夜晚更恐怖？
——大好的机会千载难逢，我要占达米安便宜难道能指望罗宾吓得扑进我怀里么？能吃到豆腐认个怂又算得了什么，这可是迷妹的自我修养，就像伟大的爱情总得先有一方耍流氓一样。
*******
这次的黑暗不值当用上夜视仪，于是杰森从杰莉那里获知达米安他们的动向。刚开始达米安一直在回头望向这边，他不确定罗宾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但后来听说小丫头怕得直接趴男孩背上、让他没有办法再回头看时，他又有点担心自己的行踪是被她发现了，毕竟她身体机能恢复了多少还是有没有恢复谁都说不准。
“好吧还是挺好玩的。”
杰莉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么一句话似乎根本没有说服力，但她一向面部肌肉欠灵活，青年从女孩的眼中看到了实在的兴奋。他们不需要从人造场景里寻找刺激，这种程度的恐怖对反英雄来说乏味无趣，于是他中途带她拐去了儿童路线，喳喳叫的卡通布偶与跳舞的塑料骷髅对杰莉来说算是新奇体验，吓人的小玩意还挺能逗乐的。
儿童路线要短很多。作为最早体验鬼屋部分的一批游客，杰森和杰莉这一组有纪念品。当他们看到作为奖励送完即止的玩具时瞬间明白了为什么达米安他们会抢着先来鬼屋，对于小丫头来说确实像是万万不想错过。
哥谭主题的泰迪熊。而哥谭的主题，你懂的。
熊爪子握着把小枪，甚至腰间的装备带上也挂满武器，熊脑袋上扣着的红色玩具头盔摘掉后，凶神恶煞的表情在熊脸上却怎么看怎么憨乐。杰莉接过红头罩泰迪熊时，沙漠晴天般的蓝眼睛亮得阳光灿烂。
听说这个游乐园有一部分属于韦恩集团，希望这只是哪个职工一时兴起的产品，千万不要是老家伙的主意，拜托，他会吓着的。
青年在心里默默吐槽。他臂间夹着一只血痕泰迪熊。
******
他父亲的！走儿童路线的有那么多吗？！为什么我们出来时纪念品已经发完了啊！真不该逞能啊！我还特意第一个就来玩鬼屋！我好不容易在最早那批抢到了很靠前的位置啊！
“我不依我不依我不依！”
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是我先来的……他们为什么这么熟练啊，他们到底抢过多少次纪念品啊？
达米安终于忍无可忍一拳擂到我脸边的墙上，他没打我我已经很庆幸了。我停止白学，他瞪着我，语气很冲地问我“你就那么想要个蠢得要死的红头罩泰迪熊？！你以前天天黏在托德身边还没看够？！”
“啊不是，虽然我也很想要吧……可我这次是奔着罗宾泰迪熊去的。”
达米安愣了一下，然后声音小了些，“那么蠢的泰迪熊你也要。”
“因为罗宾泰迪熊很可爱啊。”
“有什么可爱的，明明就蠢得要命。”
“因为罗宾很可爱啊~”
他啧了一声别开脸，不说话了。我露出恶作剧得逞的微笑，还想继续逗他。不过“罗宾很可爱”这句是我真心话，熊孩子达米安一步步的转变当初看到就既感动又欢喜，罗宾多可爱啊~
“不是只有鬼屋才送罗……蠢泰迪熊的，”达米安顿了顿回忆了下，“我记得还有，对了，射击套环那地方，去吗？”
“OKOK,”我一听又来精神了，“GOGOGO！”
“……能不丢人吗？”
“好啦好啦，走嘛~”我跳起来张望了下，推着达米安往他说的那里去了。
******
“看来确实是有韦恩集团的产业，跟着小少爷能获得不少情报呐。”
杰莉听到他们对话后评论说。她手上已经不只有一个红头罩泰迪熊了，兔子公仔和狗狗手偶之类的小玩意抱了一堆，手腕上还绑着个气球，着实没有浪费这次来游乐园的机会。听到“射击套环区”时她双眼又是一亮，帮忙抱着另一堆布偶的杰森心里又是一叹：那地方奖品可多。
怀里抱着的小奖品多得连发传单的人都不忍心再给他们塞一张，不过用来挡脸着实有效，达米安没有再朝这边看了。毛绒玩偶柔软舒适的手感令人分心，杰森抱着它们低头走路，不知不觉就想到了别的事情，想起来迪克也劝过他，在某个楼顶撞见的时候，他持枪染血生人勿近的样子，包裹在黑蓝紧身衣之下的人还是敢轻巧地落在他身边——
“她总是在追着你啊，一直努力地跑在你后面，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现在她累了，停下来了，你能不能……回头看看她。”
不是只有一个人劝过他跟小丫头谈谈了。但是情况不一样了，他们也知道。小丫头已经变了，死而复生不是什么值得吹嘘的经历，她连杰莉递过来的“B”字标志都推了回去；他也变了，而且该怎么面对她那双眼睛？蓝眼睛中却带点绿。
杰莉在前面突然停了下来，杰森猛地回神，跟着停了下来。他朝那边望去，原来是因为达米安他们也停了下来。小丫头看到路边有面心意墙，蹦跶着先拐去留了言，达米安抱臂站一边看。然后她拉着男孩急匆匆接着赶路，杰森他们等了一会儿后也走了过去。
心意墙上贴了很多便条，很多是情侣们的互相告白，不过小丫头那几张被她撕成了云彩的形状，加上身高有限只能贴在靠下的位置，所以还是很好找的。怀里的布偶这就有些碍事了，杰森有些困难地弯下腰，读起上面墨迹未干的留言。
仿佛回到了疯小子状态的话多，小丫头的留言叨逼叨地写了一长串，关于这座城市、洗衣店周围的邻居和黑夜的蝙蝠与小鸟。有关后者全部用了隐晦的称呼，但“蓝大鸟”“小红鸟”这样的称呼还是让杰森分出说的是谁。他匆匆浏览过去，在贴在一起的第四张便条的末尾找到了关于他的部分：
“我希望我的小红帽老大每天都能睡个好觉=v=”
关于他的只有一句。
但一句就够了，她其他想说的都在最后画着的小小笑脸里。都在笑脸里。之前她还没被准许穿上血痕制服时，他就隐约能看出来了。
他把那张便条撕了下来，但又贴了回去。
“她就是杰茜，你知道的，再怎样她都还是杰茜。”
杰森转脸看向杰莉，女孩正好刚在墙上也贴了张便条。她连忙用手捂住不让青年看见，然后催着他赶紧接着走去跟踪达米安他们。
杰莉的便条上其实只有一句——
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虽然我知道不会再有、他要来哥谭了，但我真的很喜欢现在和他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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