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翼身手竟然比他记忆中的还要迅猛，攻势凶悍得不似平日风格。蓝色的强化头盔下颌与眼睛处甚至被击破，短路的电火花噼啪作响，逼得红头罩只得扯下最外面这层。他捂着伤处跌坐在地上，从没想过自己也会被那两根看起来有些软弱滑稽的防狼电棒教训到如此狼狈。电光蓝短棍接二连三地狠狠落下真是比想象中还要痛，尤其当这份愤怒来自之前口口声声要他跟着回家的兄长时。
“我对B保证过！你怎么能！*你的，杰森！你竟敢下令杀他？！”
那股怒火与不甘，不仅在他身上焚烧出伤口，也灼伤了眼前失控的义警。黄金男孩，看看你，看看你现在这副面目狰狞的样子。红头罩为此放肆地放声大笑，满溢的讥讽不加掩饰倾泻着疯狂。哦夜翼，你跟我谈过理智，可怒火之下你我有什么不同？！
红头罩升起最后一层的红色保护头盔，不再被遮盖的面容属于一个与夜翼年纪相仿的青年而非什么恶胎怪物。额发的雪白，眼眸的湛蓝，经受暴力的伤口流下血红，都是漂亮的颜色。
“到底只是个疼人的好大哥。告诉我，你也这样痛殴过小丑吗？”
他满不在乎地擦掉嘴角的血迹，故作镇定地看着好似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而逐渐熄火的夜翼，对方脸上无意识流露出的愧疚又受伤的神情正中他下怀。夜翼比红头罩柔韧敏捷不假，但说起利用怒焰的灼痛，说起没有心理压力的玩弄欺诈，没有人比得上曾经气冲冲的罗宾，他摔出巢穴后可是接受了乱七八糟的教育。
于是他在年轻的义警那个欲言又止的失神瞬间一跃而起。夜翼反应迅速，但比不上红头罩的待机一搏，更重要的是，这次地下世界的灾星终于有回旋时间拔枪。面对再度袭来的短棍他没有闪躲，愣是硬扛下来，夜翼没有想到他为了反击能够这么不要命。实打实地被红头罩冲撞到的感觉简直如同开来一辆小型战车，夜翼被他撞得一呛，而原本近战技巧逊他一筹的人抓住他刹那的气息不稳、凭借体型优势放倒了他。
反击与防守短暂而激烈，两个青年近距离的急促呼吸交织在一起，两双蓝眼睛都发红、瞪着对方，飙升的肾上腺素与争胜本能让他们一时僵持。义警被他摁在地上，末端闪着电弧的短棍离身上人胸口不过寸许；红头罩把他摁在地上，枪口距身下人眉心径寸而已。
“你还没回答我，”看起来稍占上风的那个牵动嘴角扯出一抹冰冷讽刺的微笑，森森白牙沾着嘴唇被打裂后渗出的血滴，“你有过吗——因为我？这么突然剧烈的爆炸让鸟宝宝根本来不及感到痛苦，这样你都能愤怒至此；那如果我之前打碎了他身上每块骨头呢，你刚才会不会直接杀了我？”
他看到他咬紧了嘴唇，脸色苍白。
“你根本不曾如此痛殴过小丑，对吧。你不过在我葬礼上假惺惺地流了几滴泪，就感觉自己大慈大悲，能理所当然地叫我听话，嗯？”
——这些刺人的话不知在他心底滚过几遍，柔软的地方早已血淋淋麻木，足够被他用来作为自己的武器。真该把夜翼现在的表情录下来，瞧这双精致眸子里能盛下多么复杂的情绪。红头罩降下红色防护头盔，在之下维持着一脸戏谑如同事不关己地轻松看戏，食指悄悄摩挲着准备搭上扳机，就等夜翼一次致命的分心。
但，转而静待杀机本也是分心，他被夜翼的神色与枪械的叩击分散了注意。只觉腰间一紧，什么精悍有力缠了上来，紧接着便失去平衡，局势瞬间逆转，被制住时红头罩才反应过来那是夜翼双腿；他驾轻就熟地改变身体重心，然后用技巧与关节技弥补了体格上的劣势。原本几近抵住红头罩胸口的短棍顺势格开他的枪，红头罩一麻脱了手，要不是无缝战甲配备的手套他可能已被电晕直接出局。
“你输了，你不是我的对手，放弃吧杰森。”
夜翼滔滔不绝说着什么叫他收手啊要带他去见蝙蝠侠啊得让他单独静静的话，大概是想他投降再把他丢进监狱？红头罩根本懒得听清，绷紧神经再度寻找机会。哼，还是小瞧了初代罗宾，他跟他不是第一次交手，自然不会再轻易踏进他别有用心的话语陷阱。
“……以及你刚才那些问题。我的答案，都是‘不’。”
红头罩压根没记住自己问了什么，只对压着他的神色严肃之人报以讽笑。
就在这时，夜翼的通讯突然开启，尖锐的电流扰乱后，细小微弱的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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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宾……已找到红罗宾……他先去帮助留守人员把囚犯和患者转入了地下工事耽误了进程……运气好躲开……轻伤……正在撤离……”
模糊凌乱又断断续续，但拼凑出的信息足够宽慰。红头罩听不见罗宾的声音但他知道内置耳机的事，他能猜出夜翼一瞬亮起的眼神绝不是因为他。
——那些勾缠着刻骨疼痛的问题甚至都已被他打磨成自己的心理战术。他本以为刺划伤极的柔软心底也该结出坚硬的伤疤不致再被轻易割开，他本以为自己已够驾驭怒火，铸其为刃，红头罩爆发出的烈焰是用于灼烧敌人……可没想到，他竟仍会因对方不经意流露的欣喜被躁郁的情绪反噬。
那双眼眸中陡起利箭，矢首闪烁喜悦的寒光，一瞬放松的紧锁双眉松开弓弦，亮起的澄蓝射进胸口，洞穿心脏。
杰森不记恨迪克因提姆离去的暴怒，但次子嫉妒兄长为三弟幸存的惊喜。
他猛然扼住迪克的脖颈，不惜迎上短棍末端那青蓝的电弧，高科技战甲承下大半电击，他喉间仍同样窒息。夜翼犯了两个错误，忘记红头罩用的是双枪与被蝙蝠无形的绳索束缚手脚。早已越界的人下手凶狠得多，扬起枪柄敲向义警太阳穴，抹杀了那抹刺痛他眼睛的亮蓝。
他把失去意识的迪克摔回地面自己翻身站起，枪口描向夜翼眉心又描向胸口，已生硬茧的手却在颤抖。
然后他听见为之加快的脚步，硅胶鞋底踩在碎尸瓦砾上就不能无声。原本架着提姆的达米安把人一放便朝他冲了过来，罗宾单刀在握，来势汹汹。
红头罩转过身直面，另一只手从暗兜里掏出一个像是起爆装置的玩意，拇指轻轻搭在按钮上。因为迪克受伤怒气冲天的达米安硬是脚下刹住，杰森改而用枪指着他。
呵，不过又一只小傻鸟，红头罩在心底嘲讽。他开口道：“你们不会以为毒气释放的决定权只在稻草人手里吧？我才是BOSS。”
达米安咬着嘴唇瞪视他。
“我想老蝙蝠已经找到ACE化工厂了，那一身超牛防毒装备能抗住毒素爆炸中心的剂量吗？你知道人体长时间处于稻草人毒气下会对大脑产生不可逆转的伤害吧。”
“如果你敢！只要你胆敢按下那个按钮！我发誓我绝对——”
“嘘，嘘，狼崽子，”杰森有些粗鲁地打断，他可仍是余怒未消，“我按还是不按，可不只是我说了算。你是最小的，我破例同意你来做选择。”
达米安当然不能相信眼前的人会这么好心。各类线索与信息飞快地在世界第一侦探的儿子脑中流过，然后红头罩拿枪指着夜翼的画面被筛选出、与现在的状况连接在了一起。
红头罩看到罗宾脸上一闪而逝的惊疑与慌乱、最后定格为勃然大怒，恶质地冷笑起来，握着起爆装置晃了晃。达米安死盯着那个东西，但是杰森不可能让他得手。他涨红着脸，喘起粗气，又一只被怒火烧伤的小鸟。
“既然你自己早把刀拔出来节省了不少时间，那只要你痛快点下手，说不定我就不把鸟宝宝扯进来了。”
指向他的黑洞洞的枪口朝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夜翼斜了斜，红头罩不必明说罗宾也清楚他的意思：不想整个哥谭笼罩在薄荷味毒烟下嗨过头？那就用夜翼胸膛里的心脏来换咯。
“反正你们不都是有着伟大精神的殉道者么……哥谭？还是夜翼？狼崽子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接过黑色披风吗，任务面前，你知道蝙蝠侠会怎么做的。”
——一只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知更鸟怎么抵得上一座城市的安危？养子的惨死都换不来打破原则的复仇。
“当然如果这样不太好选择的话，我可以为你换个说法，想想老蝙蝠也在。”
胸口灼烧，每个字都是对言者与听者的折磨，悲哀尖啸着快要破体而出，杰森自己都没注意到声音中有了哭腔。他从未离击溃黑暗骑士代表的一切的目标这么近过，复仇的甘美浇在怒焰上，焚尽理智，使他说出痛断心肠的恶语：
“蝙蝠侠还是夜翼？！父亲还是兄长？！选择！！！”
达米安闭上双眼仰头重重呼出一口气。再睁开，天蓝的眼中已是他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坚决。他已做出选择。
“十，九——”
罗宾翻转刀刃，朝着夜翼走去。
“八，七——”
罗宾举刀。
“六，五——”
呛啷一声清响，WS刀摔在地上。达米安回身突袭红头罩握着起爆装置的手，为了求快不惜将自己暴露于那人枪口。
*********
蝙蝠侠突入进ACE化工厂中关押稻草人的房间，但对方并没有显得很惊讶。
“你觉得你赢了，蝙蝠侠？不，恐惧令你变得易于预测，而一切尽在我们掌握之中……”
稻草人阴恻恻地说着挑衅的台词，缓缓蹲下双手置于后脑（实在忍不住对这装完逼就跪的剧情的吐槽）。黑暗骑士并不买账，一把掐住这人脖子把他的头重重砸向墙壁：“解除起爆装置！毒素配方！”
挡脸的麻布扭曲，蝙蝠侠识别出这种他的老对头们司空见惯的阴笑，当即更加提高警惕。稻草人被掐着脖子说话有些困难，但他还是坚持说道：
“你该不会……真以为毒气释放的决定权只在我手里吧……尽管去找他麻烦就是……至于毒素配方……”
他突然把手伸到蝙蝠侠面前，隐藏在袖口处的喷射装置立刻吐出一团绿色的烟雾。蝙蝠侠把人砸到对面墙上与扣上防毒面具的动作快到几乎是在瞬间完成，但还是有一丝烟气被他吸入。
恐惧毒气会勾出人们心底最深的恐惧，但黑暗骑士强大的意志力足够让它没那么无坚不摧——不过高浓度的麻醉气体？稻草人当然知道这点，他也不会让蝙蝠侠有机会采到样本，那团绿烟不是恐惧毒气。
虽然眼前的天旋地转只有一瞬，但对一群训练有素的佣兵来说足够了。他们明显一直埋伏在暗处，瞅准机会一拥而上靠人数将蝙蝠侠暂时制服，卸掉了他的防毒面具。
——罗宾早就料到红头罩的手下关不住稻草人，但现在看来，佣兵似乎是听命于他。被蝙蝠侠放倒的哨兵与守卫，全是在演戏。
“你也不能真相信我会和红头罩合作吧？他只是需要一个大范围疏散的理由。谁都清楚红头罩和我不是一路人，而我更加清楚帮他完成这一切后会是什么下场，所以我怎么会和他合作呢？”
稻草人边说边把人铐在柱子上。蝙蝠侠一言不发，在他们离开后三秒不到他便能撬开手铐脱身再进行反击。但对方接下来的一句话让黑暗骑士身子颤了下：
“估计红头罩和你的小鸟们在阿卡姆之城玩得差不多了，不过还是等到他们耗尽战力再启动无人装甲车比较保险。没什么比失去亲近之人，而且只能责怪自己更痛苦的，对吧？”
手铐喀拉一声弹开，蝙蝠侠低吼一声冲向他，但佣兵们已经护着稻草人离开房间并锁上了那道铁门。与此同时，他透过门窗看到稻草人按下了什么东西的按钮，整个房间、整个化工厂瞬间被暗绿色的烟雾吞没。
这次不是麻醉气体。
小丑，双面人，企鹅人，贝恩，黑面具……无数形象倏然怪笑着占据蝙蝠侠全部视野，大剂量的恐惧毒气疯狂冲撞他的意志之墙，他眼前开始一阵阵发黑，失去意识前他甚至觉得自己看到的好像是哪个罗宾斗篷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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