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灯会亮一整夜。即使在哥谭，这也是难得一见的危急关头。无人装甲车涌上空荡荡的街道，碾过这座城市的罪恶，无人武装直升机则盘旋在上空，连流星都不准经过。
“保重，芭芭拉。”戈登局长拿着手机，一个转身看到高大阴暗的人影已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他还想多听听那端的声音，但还是果断挂了电话。
尽管如此，他在回答关于疏散情况的问题时仍是不自觉地扯到了自己的女儿。虽然急于获得稻草人的信息，但蝙蝠侠并没有打断戈登，这是一个父亲应享的权利，尤其当他被欺骗、而他却知情。在局长介绍完疏散情况时，对方才问道：
“有稻草人的线索吗？”
“之前我们跟踪过一辆穿越唐人街的不明武装车辆，但我们失手了。今晚没有那么多人手可供我调遣。”
“不要让你的人插手，我会处理。”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这条线索已经传输到了蝙蝠洞，红罗宾立刻与留守钟塔的神谕取得联系，从搜索排查武装车辆和追溯毒素制造工艺下手，两人合力追查稻草人藏身之处。
“你真的相信稻草人会疯狂到释放全部毒气吗？”戈登忍不住问了一句。他并不想获得什么回答，他只是仍存一丝侥幸，人类都会这样，试图在绝望中找到一丝安慰。五盎司就够一个好警察开枪杀光餐馆里一直受他保护的无辜市民，如果哥谭全部笼罩在这种迷烟下？她本就已经够疯了。
“我不会让这发生的。”
黑暗骑士不会说安慰人的话，可他的承诺足以令人心安。戈登点点头，然后又补了一句：“我觉得他也不会——我指的是红头罩。他在东区的所作所为确实足够进黑门监狱的，但他也从来没伤害过警察与无辜的人，除了那个餐馆的食客——不过我们曾监听到了他和佣兵的部分对话，红头罩似乎对这个事大为光火。我们听到他喝令手下把稻草人关起来，可惜没能听到在哪儿。”
局长说者无心，蝙蝠侠也没视为求情，只是冷淡地回应：“他已经越界。”
“话是如此，那些装甲车开进来后确实也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但那些佣兵竟然会帮我们控制街道上留下来的恶棍，多少让漫长之夜没那么难熬……”
远处传来爆鸣声，不知是今晚第几起了，火焰撕扯低垂的夜幕。戈登条件反射地朝那里望了一眼，再回头，连个蝙蝠影子都没剩下。
*********
“听到吉姆的话了吗？”
蝙蝠侠在跃进蝙蝠车时打开同夜翼与罗宾的通话。线路那头不断传出爆炸与叫骂，可那清朗的声音依旧清晰，“当然，红头罩把稻草人关了起来，这点能让我打他屁股时少一下。”
随即一个小奶猫般的声音怒气冲冲地打断：“那不是重点！红灯泡的手下根本关不住那个精神病！当务之急仍是找到稻草人防止他释放毒气！”
“是是是，小红和神谕那边出结果后你就去收拾吓唬乌鸦的草包吧，”又切回夜翼轻快的语气，“街上的坏蛋就交给我们，有佣兵和GCPD帮忙这活不难，已经扫清了两个区。”
就在这时，来自红罗宾的紧急通讯插了进来：
“蝙蝠侠，大量装甲车与武装直升机朝着阿卡姆城去了，红头罩也在其中！”
三方静默，然后夜翼不可置信惊叫一声：“他想干什么？！”
模糊的不知来自哪个倒霉蛋的哀嚎，听起来罗宾下手重了点。他骂道：“混蛋红灯泡这是想轰平那里！”
“我去阻止他。”听到这么爆炸的消息黑暗骑士话语中仍不闻起伏。他发动蝙蝠车，可还没驶出半个街区，来自神谕的紧急通讯便打乱了他的计划。
“蝙蝠侠，电影制作室的天线需要重新激活，否则卫星系统就位会花费几个小时，而那之后还需要微波塔对稻草人进行三角定位，所以必须加快动作。”
就算黑暗骑士精于规划筹谋，意料之外的状况竟还会层出不穷，可以想见这其中怕是有哪个对蝙蝠侠那一套熟记于心的家伙在搞鬼。
“我去激活天线——等等！为什么坏蛋都开始朝这里集结了？！”
夜翼的疑问很快被罗宾解答：“佣兵！那帮佣兵把他们撵到了这里！我就知道红灯泡没那么好心，他只是想拖住我们！”
“B，佣兵开始撤出了——罗宾，后面！”
夜翼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和罗宾的这条通讯线路传来了信号中断的嘶嘶声，显然刚才那声爆炸比听起来更近，蝙蝠侠只得暂时关闭这条线路。如果派夜翼或罗宾去激活天线的话，剩下的一个就要和人手不足的GCPD去面对不断集结的恶棍；而同时，无法保证派出去单独行动的那个不会遭遇伏击而陷入孤立无援。维持他们目前的安排似乎是最稳妥的选择。
“神谕，通知阿卡姆城疏散囚犯和患者。”
“我试过了，但负责阿卡姆城的私人武装早已撤离，而GCPD现在人手不足。并且红头罩事先就已让武装直升机炸断了阿卡姆城的吊桥，现在只剩入口！”
那人想逼蝙蝠侠做出选择：要救那帮无路可逃的人渣的狗命，还是找到稻草人化解哥谭面临的危机。
蝙蝠车在原地转了个圈，是继续沿着这个方向去阻止红头罩轰平阿卡姆之城，还是转往另一个方向激活天线定位稻草人？可供它犹豫的时间不多了。
夜翼和罗宾恢复上线，爆炸的影响仍未消除，刺刺啦啦的电流声干扰通讯：“B，还是让我去激活吧——不！我去——罗宾，你留下！B，我这就出发。”
“不，这个任务太危险，我不会交给你们，夜翼你继续和罗宾支援GCPD。”
“B难道你要放弃阿卡姆——”
发出紧急通讯后就一直静默的线路突然切入：“我。”
是红罗宾，那个平时忙于领导少年泰坦而很少能回到哥谭的前助手。最像蝙蝠侠的他不像兄长与幼弟那般热衷于直面冲突，总是沉默寡言地在蝙蝠洞中充当冷静的后援，存在感由此显得薄弱的少年此刻主动请缨：“我去阻止红头罩。”
“不，那边集结有装甲车与武装直升机。”
蝙蝠车加足马力朝着电影制作室疾驶，马达的轰鸣盖过远处爆炸传来的闷响。
“所以是我去。那些装甲车与武装直升机全部无人驾驶，我可以入侵系统让它们瘫痪，但是蝙蝠洞离得太远了，我必须靠近。”
“不。红罗宾，原地待命。”
“不。定位稻草人的事靠神谕足够，便士一也可以在蝙蝠洞帮助支援，夜翼和罗宾走不开，你需要找到稻草人，所以阿卡姆之城那边会是我的任务。我从少年泰坦赶回来不是为了原地待命。”
红罗宾在罗列可以说服蝙蝠侠的理由，但根据背景音中隐约的机械发动声对方判断出他已经准备出发。黑暗骑士语气中终于有了起伏，流露出一丝对红罗宾擅自行动的不满。
“我是你训练出来的，蝙蝠侠，还记得吗？并且，我也想从红头罩的阴影里走出来。”
腹部的伤口早已痊愈，但那刻的痛苦仍盘踞心底，他需要一次直面克服恐惧。
“红罗宾！”
嘶嘶啦啦的电流声又响了起来，但夜翼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B，就让小红去吧，你要相信他。”
“哼，他要是连个红灯泡都摆不平，我是不会承认他当过罗宾的。”
蝙蝠侠抿紧唇角，沉默不语。电影制作室那边的天线已经出现在视野范围内，而红罗宾的线路已被自行切断。
“……我们清扫完这波也赶去阿卡姆之城，不会很久。”
第一个罗宾识破了黑暗骑士沉默中饱含的情绪。
“不会再发生的，B，我保证不会再发生的。”
——不会再有知更鸟从巢中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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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红罗宾少爷已经到达目的地，瘫痪全部装甲车与直升机系统需要大功率输出装置，所以他让我转告您，他准备潜入阿卡姆之城使用那里的发射塔。”
“便士一。”
“好的老爷，我会告知红罗宾少爷注意安全的。”
激活天线后神谕立刻着手推进卫星就位。红发女孩看起来谨慎却不紧张，但她故作轻松的表现瞒不过世界第一侦探的眼睛：前任蝙蝠女被再度意识到自己只能充当后援刺痛了心脏，刚才他和红罗宾争执时她一直沉默。黑暗骑士不会说安慰人的话，于是他出声催促对稻草人的定位，好让神谕把精力集中在手头的工作。
“B，我们这里解决得差不多了，GCPD正在扫尾，我这就前往阿卡姆之城，需要让罗宾去协助你吗？”嘶嘶的电流声消失了，夜翼的声音又能听得清楚。
神谕已经定位到稻草人藏在ACE化工厂，但那里有人为干扰暂时无法确定他是否还在红头罩的软禁之下，更不知道那里有多少兵力。“继续让罗宾和你组队。”
黑蓝配色的机车与彩虹喷漆的小摩托并行在路上疾驰，之前与恶棍的混战让路上遍布伤亡人员与建筑物的残骸。在离阿卡姆之城还有段距离时他们放弃交通工具转而利用屋顶与钩索飞快靠近。能看到无人装甲车已经将这阴森的哥特建筑群围住，它们还会动，说明红罗宾尚未到达发射塔。
夜翼和罗宾本也打算潜入同红罗宾会和，然而红头罩看穿了这套把戏。
“嘿，头上的桶更酷炫了呢，你终于发现我的蓝色比大红更帅了啊。”
夜翼语气轻快地调笑，但挡住去路的人明显没有以往在街头巷尾遭遇后打招呼般互殴时的心情。经过处理后的电音冰冷而诡异，说道：“叫鸟宝宝滚出来，我就警告一次。”
“你已经发现小红潜入了？”夜翼收起笑容，“小红会让你的武装瘫痪成铁疙瘩。你失败了，放弃吧，跟我走。”
他试着劝说，却没想到红头罩竟说到做到。话音未落，身后的阿卡姆之城就绽开了橘红的一角，爆炸的气浪带起无数砖石，装甲车的炮口硝烟弥散。那个位置，是红罗宾最近一次联络他们时通报的地点。
红头罩回头飞快扫了一眼，震惊的表情被头盔遮挡：他没有下令，为什么会进攻？！他转过脸刚想开口，腹部却已挨了重重一脚，连钛合金装甲都缓冲不下的力道让他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痛就被打倒在地。
罗宾脸上的惊讶不逊于红头罩。他当然见过夜翼生气，但愤怒至此，是第一次，电击短棍毫不留情地落下，根本不给对方反击的机会。那人本就拥有的制伏比哥谭更加堕落之城的实力悉数爆发，布鲁德海文守护者此刻的气势让曾是刺客的罗宾都感觉到了压倒性下的动弹不得。
他明白黑蓝影子下正裹挟着的怒火，那是前功尽弃与无尽自责。
罗宾知道自己现在去拉架一点用也没有，也不想去。趁着夜翼痛揍红头罩的时候，他进入了阿卡姆之城。
“我对B保证过了！你怎么能！*你的，杰森！你竟敢下令杀他？！”
红头罩蜷着身子倒在地上，前代可怕的攻势让他确认之前这人都有放水，夜翼已经停手但仍痛骂不止。他突然放声大笑，咳出几口鲜血。
“看看你，夜翼，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感觉到怒火了吗？它也烧伤了你！你现在和我有什么不同？”
夜翼身子明显一颤，从愤怒中如梦初醒，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失控的暴戾。红头罩翻身坐起，残破的头盔下脸上的讥讽便不加掩饰。他嘲笑起一直努力想带他回家的兄长，提醒对方与自己没什么不同，声明怒火烧灼之下所谓的理智可笑无力。
“到底只是个疼人的好大哥。告诉我，你也这样痛殴过小丑吗？”
他满不在乎地擦掉嘴角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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