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淡因着脚伤行动不便,只能待在家中休养,每日使唤嬴且给她买饭菜,自己只要坐等着吃就行。就这般懒散又惬意地过了两三日,大院来了个不速之客。
神色骄矜的少女面带嫌弃地将院内摆设批了一通,装模作样地用帕子半捂着鼻子,直言:“这种地方也是给人住的?跟我家柴房差不多。”
舒淡但笑不语,好脾气地给她斟了一杯凉白开。
少女皱起眉头,脸撇向一边:“我在家只喝雨前龙井。”顺手将一旁小花圃里舒淡精心侍弄的月季给掐了。
舒淡笑得越发甜美,将我的客气当成你的福气是吧?公主病惯不得,熊孩子必须教训一下。
她不动声色地将杯子收了回来,和善道:“季姑娘能来,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
这少女是季家幺女,是季老爷最宠爱的小妾所生,母女俩都挺受宠,生活质量虽比不过身为嫡子的季相公,但也比一般庶女要好。
季明月嫉妒地看了舒淡一眼,立马转过了头,哼,嫡母说的对,大哥就是被这狐狸精给迷惑了!长得妖妖娆娆,一看就不安于室。
她也算是个清秀佳人,但与舒淡一比,就着实寡淡了些,也只能赞一声眉清目秀了。
姑娘家对容貌美丑十分敏感,季明月挑丫鬟时就专门挑那种平平无奇的,好衬托她的美貌,此时看见比她貌美十倍的舒淡,心中一时间闪过艳羡、嫉妒、愤恨等情绪,只恨不得挠花她的脸,叫众人看看这狐狸精的丑态。
舒淡可不知道这位看起来才十四五岁的姑娘,心里会对她有那么深的怨念。不过若是知道,她也不在意就是了。
她没有错过季明月脸上闪过的期待,在心中思忖片刻,便明白这位季姑娘恐怕是为嬴且而来。看样子是偷跑出来的,身边没带丫鬟,怕是故意留丫鬟在府中,好为她遮掩行踪。这剧情是……富家千金恋上俊俏长工?
舒淡自己被自己的脑洞给逗乐了。
“喂,嬴哥哥怎么还没来?”
她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禁不住感叹,小姑娘还是沉不住气啊,就这么一会工夫都等不及。
舒淡起了逗弄之心,奇道:“嬴哥哥是谁?”
季明月脸上一红,瞪她道:“你别装,我都打听过了,嬴哥哥辞工之后就被你雇去了,你每日都要使唤他给你干活!你这黑心肝的,只会压榨嬴哥哥!”
舒淡觉得自己委实冤枉,压榨你嬴哥哥的明明是你爹娘好吗?
她“哦”了一声,笑眯眯道:“你说嬴且啊,你找他什么事?我替你传话。”
话说的十分不走心,一听就知道在敷衍。
季明月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闻言冷哼一声,撇嘴道:“谁知道你给不给传话?我有事要亲自和嬴哥哥说。你不过是趁虚而入,才哄骗了嬴哥哥给你干活,可他终究是我家的长工。”
舒淡正待再逗弄她几句,院门外传来说话声,紧接着门被推开。季明月蹭的一下站起身来,似乎觉得自己太不矜持了,又欲盖弥彰地抬手理了理发钗,这才雀跃地走上前去。
下一刻门内外的人打了个照面,季明月打了个哆嗦:“大、大哥。”
门外的季公子脸上也是一白,心虚回问道:“小妹怎的在这?”
引着季公子进门的刘大娘惊讶地看看两边,回过神来越发热情招呼道:“季相公快进来,这位是季府的姑娘?这可真是巧了!你们快坐,快坐。”
刘大娘的脸上已经笑成一朵菊花,舒淡皱起眉头,颇觉厌烦。她知晓自己相貌出众,在外头行走了这些日子,没遇到几个调戏的混混已经算是走运,可惹来这么一块狗皮膏药,还是令人不爽。
季明月从小就知道自己虽受宠,但和嫡亲的兄长比起来却是天差地别,往常都要上赶着巴结。可今日她是偷跑出来的,生怕季相公回家告了她的状,一时间竟不敢和他对视。
“我、我来这找人。”她嗫嚅了一句,手指不自觉地揪着帕子,显而易见的心虚。
季相公盯着她看了会儿,知晓这个小妹和自己一样目的不纯,倒也不忍心怪责她,只道:“待会和我一道回府,不许在外头乱逛。”
季明月胡乱点了头,后知后觉,大哥又到这里来干什么?
季相公已经被刘大娘热情地请进了院子里,终于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心上人,登时脸红心跳,口中讷讷道:“舒姑娘,小生、小生是来替家母致歉的,之前唐突了姑娘,望姑娘勿怪。”
舒淡揪了下眉心,心道你也知道唐突了,怎么还要来?
季明月这才反应过来,心下不满,可她不敢在季相公面前造次,只能狠狠瞪了舒淡一眼。
被瞪的舒淡十分淡定,抬抬下巴:“坐吧。”
三人坐在石桌边面面相觑,刘大娘特地从自己家抓了盘花生瓜子出来,一边殷勤地和季相公搭话,一边还不断地以眼神示意舒淡说几句,可惜舒淡不为所动,只是自顾自喝水。
季明月在心里轻嗤,不过是个采莲的农妇,也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舒淡冷淡地垂眸,刘大娘这人委实热心过头了,她念着大家都是邻居,好好相处总比交恶强,可事到如今她真是不想再搭理了。
她看看天边的日头,已近午时,嬴且应当快过来了。
心里刚起了念头,院门便被推开,嬴且大步迈了进来,一眼便瞧见往常只有舒淡一个的石桌边今日坐满了人,他微不可见地眯了眯眼,乌黑的眼眸掠过一丝金光。
“嬴哥哥!”甫一看见心上人,季明月顾不得大哥就在旁边,兴奋地叫起来。
季相公回头一看,认出是自家长工,微微生出些惶恐,难道母亲又知道他来找舒姑娘,所以使人来喊他回府?他向来是两耳不听窗外事,也不知道自家生意受损,已经辞退了一批长工,这会顿时心虚到不敢抬头。
嬴且瞥了一眼,发现是前主家的两位公子小姐,没什么兴趣,只抬了抬手,向舒淡道:“你要的槐叶冷面,进屋吃吧。”
这话一出,院中其他几人的视线便都集中在了舒淡身上,季明月眼中妒火渐燃,季相公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刘大娘则是生出些许埋怨——小舒怎么回事?怎么能让季家公子撞上这粗人?
季相公不可置信之后脸色瞬时转为苍白,舒姑娘竟与他家长工有了首尾,简直、简直是不守妇道、不知羞耻!愤怒又不甘,季相公脸色已近扭曲,想起自己还曾为舒姑娘作过一首赞美她品行的诗,现在看来他简直是瞎了眼。
臆想的女神被一个自己看不起的粗人染指,季相公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端起少爷的架子便训斥道:“阿且你怎能在做工时候做别的事?我家待下人宽厚,但也不是白给工钱的!”
嬴且惊讶地看向他,印象中这位秀才少爷受季夫人压制多年,性子怯弱少言,何时竟有这种季夫人找茬扣钱时的风范了?
他还没说话,舒淡先不乐意了:“季公子慎言,嬴且现在是我的护卫,可不是你季家的长工,可以任你颐指气使。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季公子有何身份来管教我的护卫?”
嬴且早知她伶牙俐齿,没道理也能掰扯出一通道理来,可这意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竟然说他是狗吗?
看来小仙女又日常想被打了。
“季公子,我已经向季老爷辞工了,现在正受雇于舒姑娘,做她的护卫。”他简略解释了一句,转身入了舒淡的屋子,将食盒里的槐叶冷面摆桌上,扬声叫舒淡吃饭。
季相公的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眼神定在舒淡身上,幽怨不甘,倒不敢再说什么。季明月则压根没注意到自家大哥不对劲的脸色,只凑到嬴且身边,叽叽喳喳道:“嬴哥哥,你回我家继续做长工好不好?我叫我爹给你涨工钱,你就不用给她做护卫了!嬴哥哥……”
嬴且充耳不闻,态度冷淡而疏远:“请不要挡路,多谢。”
舒淡扑哧一声笑出来,故意嗲声道:“嬴哥哥,我脚痛,快点过来扶我!”
她话音刚落,对面的季相公蹭的起身,扔下一句“不知廉耻”,气冲冲出了门,把季明月都忘在了脑后。
季明月脸色一白,以为季相公说的是她,又因嬴且态度冷淡,只觉得院里其他人格外碍眼,说不定都在心里偷偷笑话她。到底是小姑娘脸皮薄,咬咬唇,狠狠剜了舒淡一眼,跟着季相公走了。
刘大娘不知什么时候避走了,院里只剩下嬴且和舒淡,舒淡突然道:“哎,刚刚他是不是喊你‘阿且’来着?阿且,阿且,听着怎么像打喷嚏啊?”
嬴且不想和她说话,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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