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貌美采莲女×伪穷苦长工

    舒淡并不是一时兴起才想要上大青山,基于目前情况,她发现嬴且的龙神形态很不稳定,两次都是一闪而逝,且他自身都没意识到,只有她才能看见这种变化。若她想要逆鳞,就必须想办法让嬴且处于更长久更稳定的龙神状态。

    大青山上的锁龙潭就是她的机会。

    翌日,天没亮的时候,舒淡就收拾好了。她今日换了一身短衣宽裤,裤腿十分宽松,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条裙子。穿这条裤子爬山,既没有寻常布裙的碍事,风又可从裤脚里灌进来,散热又凉爽,兼之版型好看,可谓是居家旅行之必备优品。

    但嬴且显然看不出来这种独属于姑娘家的小心机,一照面就嫌弃道:“爬山还穿裙子?”

    舒淡不答,将背上背的包袱甩到他伸出来的手臂上,自己只撑着把青伞,慢悠悠跟在后头。夜里下了点细雨,晨间城郊云雾缭绕,青山翠树仿若上了新妆。

    嬴且在前头开路,他随身带了把柴刀,将拦路的草丛树杈全都劈掉,脚下绊脚的石头也一一踢开,很是尽心尽力。舒淡却怎么都不得劲,她有种直觉,嬴且并不准备带她上大青山顶。

    待走了小半日,前路仍旧是一片荒草灌木丛时,舒淡终于明白自己忽视了什么——嬴且经常上山,他至少开了一条路,不可能像眼下这路一般荒草丛生。

    “嬴且!”她停下,秀眉微挑,说出来的话透出点阴森森的味道,“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嬴且停下挥刀的手,在道旁寻了个大石块坐下,仰头看她,发现她走了这许久山路,脸不红气不喘,今日唇上倒是没抹胭脂,粉嫩嫩的。一身青衣衬得她似水仙,颇有些顾影自怜的味道。

    “我往常上山是直上直下的,纵是有悬崖峭壁也能爬上去。”他不咸不淡开口,“小仙女,你能吗?”

    因季夫人找茬一事,两人熟稔了许多,舒淡也不像以前那般装模作样了,径直在他对面找了块石头坐下,从袖子里掏出把折扇来,这把折扇与昨日的不同,扇面是硬纸做的,颇为轻便。

    她扇了扇风,视线在周围绕了一圈,心里有了点底,扇子一收,笃定开口:“不对,我们现在走的是西北方向,你是不是想绕路带我去西小青山?反正我不熟悉地形,到了顶上也认不出来,就可以打发了是吧?”

    嬴且的面色有些奇怪,诧异中带着点纠结,下颌骨动了动,说不出辩解的话来,因他原本确实就是这般打算的,只是没料到舒淡这么敏锐。不是说一般姑娘都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吗?传言误我。

    他不敢看她,目光飘飘忽忽地移到她脚边,倏地面色一沉:“你裙子破了?”

    舒淡一愣,赶紧低头伸开腿看,没看到哪里破了,就听嬴且惊讶失声道:“你裙子撕成两半了?!”

    也不知他脑补了什么,耳后一片赤红,猛地站起身来将后背对着她。

    舒淡:……是瞎了吗?

    会害羞的龙神可不多见,舒淡眼珠一转,拍拍裤边站起来,仗着嬴且背对着她,开始自由发挥演技:“你看见了?”语气慌乱,尾音轻颤——听起来似是十分羞愤。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舒淡脚一跺,话里带上哭音:“胡说,你分明看见了!”

    “没有,你裙子遮住了,我没看见。”嬴且叫苦不迭,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重复‘没有’二字,恨不得指天发誓以证自己清白。

    舒淡开始小声抽泣,大声控诉:“我不管,呜呜我的清白没了,身子都被你看光了,再嫁不出去了!”

    林间的鸟雀都惊起了一片,翅膀扑棱棱的声音仿佛在谴责男人污了小姑娘的清白。

    嬴且一个头两个大,又不敢转身,耳后的赤红已经蔓延到了脸侧和脖子根,脑子像浆糊一般,无法思考。

    “你得娶我!不然我就不活了!”舒淡眼睛湿漉漉的,任谁看着都会以为她刚哭了一场,双目通红,惹人怜惜。就算此刻不依不饶,神态间也是少女的娇憨,让人无法生厌。

    嬴且嘶了一声,紧张地左右看了看,不见人影,他这才放松了些,安慰道:“这儿也没有旁人,不会传出去的。你且小声些,若真被人听了去,对你名声不好。”

    见他已经有几分低声下气,舒淡顿时神清气爽,叫你骗我,现在知道被人蒙骗的滋味了吧?

    她也不敢闹得太过火,假意呜咽几声就停了下来,道:“你果真什么都没看见?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真的没看见我的腿毛?”

    嬴且正忙不迭摇头,忽听见最后一句,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脸上青红交错,最后归于沉沉的黑色,牙都差点给咬碎:“腿……毛?”

    舒淡忍笑:“你知道的,我是小仙女嘛,如果被人知道我腿上长毛,那我还怎么有脸活下去?”

    纵是再迟钝,嬴且也听明白了,这位小仙女就是闲的,拿人开涮。他长舒一口气,默默告诫自己,不能殴打主顾,不然拿不到剩下的金子。

    如此这般作了一番思想建设,他才黑着脸转身,视线倒是规规矩矩的再不敢乱瞧。

    “你耍我?”

    舒淡摇头作无辜状,眼眶的晕红还未消散,看起来格外纯良无辜:“我腿上真的长毛了,你要不要看看?”她手正抓着裤边,倏地一拽,作势要掀开那层布料。

    她的动作很快,嬴且的动作更快,猛地看头看天,握着柴刀的手背青筋暴起,耳后已经消退的红晕又慢慢爬了上来。

    舒淡再也忍不住,笑得弯下腰去,肚子都笑疼了:“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好骗?”

    嬴且这下脸是真黑了,再不想搭理这个女人,拎着刀一声不吭地继续开路。

    “生气啦?”舒淡慢悠悠跟上去,顺手在路旁扯了根细藤,摘些草叶野花编起花环来。没一会儿,一个精致的花环编织完成,她瞧着前头那人仍在气闷,心里难得起了点愧疚之感。这么单纯害羞的龙君,要是被她一不小心玩黑化了,那可就不好了。

    思及此,她咳了声吸引他的注意:“咳咳,你想知道我的裙子到底破没破嘛?”

    听说龙的好奇心可以与猫媲美。

    嬴且闷声干活,仿佛没听见,手下的动作就跟机器设定了模式一样,一挥一抬,前路的茅草灌木丛就被清理干净了。

    见他不上钩,舒淡清清嗓子,自顾自解释道:“其实我今天穿的是裤子,有两条裤腿的,你没见过吧?嗯……你想知道我腿上到底有没有长毛嘛?”

    她正兴致颇高地扯皮,脚下忽地一趔趄,整个身体往前一扑,前额便撞上了嬴且硬邦邦的后背,小巧挺翘的鼻子也惨遭荼毒。

    “啊!啊啊啊——”一连串的惨叫声拔地而起,直上云霄,林间鸟雀呼和成群,哗啦啦一片转移阵地。

    这惨叫声就响在耳旁,刺得嬴且一哆嗦,甚至觉得自己耳鸣了。

    “我脚崴了!”舒淡这回是真疼哭了,头也疼,脚也疼,哪哪都疼。她天生五感就优于常人,痛感也就极为明显。

    嬴且赶紧在近旁搬了块大石头,扶着她小心翼翼坐下,看她眼泪如断线珍珠一样落下,没一会儿就把裤子打湿了一片。难怪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呢,他咋舌,那脑袋里怎么就有这么多水能流出来呢?

    “要紧吗?”他叹口气,碰见这位小仙女,他真的要短寿十年。

    舒淡坐着缓了缓,好歹不哭了,鼻子一抽一抽的,好不委屈。她动动脚脖子:“好些了,没伤到骨头。”

    因伤的是脚,嬴且略迟疑了会,还是抵不过良心,伸出手去触碰她脚踝,按了两下,对她的伤有了大致了解。就这点小伤,若换成他,还能再爬上三十里的山路。

    幸好他没把这句话说出来,因为舒淡下一刻就道:“我走不了路了,你得背我下山。”

    嬴且倒抽一口凉气,牙根泛酸,但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一则她是主顾,二则她是姑娘还受了伤,三则……三则什么呢?他暂时没想明白,却觉得那大概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背对着她,微微躬身,单膝抵在地上,像极了向公主献出忠诚的骑士。

    舒淡直觉有什么已经脱离了掌控,但她茫然四顾,不得章法。

    见她没动,嬴且回头正瞧见她面上怔怔的神色,以为她还在耍小脾气,略叹口气,伸长手勾回了刚刚掉在一旁的花环,替她戴在头上:“戴上花环就是小仙女了,仙女可不能再耍脾气了啊。”

    舒淡嘴巴一瘪,忍了忍才把眼眶里的泪憋回去。

    可是小仙女最后还是会被龙神杀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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