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第八章

    男人没有回答,瞥了一眼另一个方向,突然抬手推开了院门。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柳言言身边,一手接过她盆子,随手放到地上,拽着她,缩到了井边的台子后。

    柳言言:“?”

    这时不远隐约传来一道略显暴躁的声音:“宣念远人呢?”

    湛医生那样温和斯文的人怎么突然如此暴躁了?

    柳言言看向身边的人。

    就这么两步的距离,他喘气声急促得像跑了八百米,在柳言言看过来时,微微扬了扬唇,嘴角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桃花眼里像盛着一汪幽深清冽春泉。

    他竖起修长白皙的手指,抵在唇边:“嘘。”

    柳言言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味,有些恍惚。

    好在春风带寒,片刻她还是清醒了。她低声问:“你是谁?”

    男人也低声回:“我是鬼。”

    柳言言:“……”

    “艳鬼,我好看吗?”

    他眸子里带着些许戏谑笑意,柳言言脸红了红,不敢再盯着他脸不放,眼神忽闪。

    “你是宣家的人吧,宣念远,湛医生就是在找你?”

    柳言言摘下眼镜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望着他,她对着山岗上洁白的弯月,眼里有些柔和的光芒。

    宣念远呼吸都不由轻了些,还没回答,柳言言又戴上了眼镜,悄声问他:“你是宣先生的儿子,来看望他的吗?”

    宣念远听到后面那句,愣了愣,但紧接着便笑了,笑得肩膀一颤一颤,几乎要蹲不稳,往地上倒去。

    他笑着回:“是啊,他是我爸爸,他身体不好,马上要死了,我来看看他。”

    柳言言不知道他笑什么,但面对他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怎么也生不起气来,尤其他笑得这么好看,声音也这么好听,柳言言更觉得自己被蛊惑了,望着他又有些出神。

    他笑了一会,歪头从台子底下往外望了一眼,又回头,目光触及柳言言身后,愣了愣,要起身。

    但没想到井边湿滑,他心口又突然抽搐一下,差点往前栽倒。

    柳言言被吓了一跳,慌忙去扶他,俩人同时扭头。

    不经意间,唇轻轻擦过。

    柳言言:“……”

    井边,柳言言身后,一老一小同时捂住眼睛,满满张开指缝,却又被一只苍老的手再次捂住。

    老太太轻轻咦了一声,竟是有些高兴:“莫不是言言的桃花儿要开啰?”

    俩人都有些傻眼,但目光在触及到一抹鲜艳的红后,柳言言脸色一变:“你流鼻血了?”

    红色的血顺着唇溢进口中,宣念远抬手擦了擦,指腹上也是鲜红一片。

    柳言言忙把他扶起来,扶他坐到院子的石凳上:“你等着,我去拿毛巾给你清理。”

    她当然不至于认为宣念远的鼻血是因为亲了她才流的,她姿色不怎么样,这人应该也没纯情到随便亲一下就气血上涌。在俩人蹲在台子边的时候,柳言言就察觉到,他身体肯定不怎么好。

    呼吸急促,面色苍白,晃倒的时候不似脚滑,倒和她平时头晕脑胀站不稳的情况更像。

    她起身进了屋,找了毛巾,但等她再出来,院外已空无一人,只有两滴暗色血迹散落在地面上。

    她望向宣家的方向。

    宣家别墅灯火通明,门外依稀站了不少人,男人瘦削的身影隔着夜幕已分辨不清,但宣家人慢慢围拢回屋,显然人已经找到,他回去了。

    宣念远回到别墅,佣人当即一拥而上,清理沙发,递上枕头,来不及擦干净血迹,先递上了喷雾剂。

    湛晞在他身后,扶正他的脑袋。

    急促的呼吸声在片刻后终于缓和一点。

    等宣念远放下喷雾剂,湛晞冷着脸道:“每次吃药都作妖,什么时候能安分点?药呢,还不端上来?”

    宣念远静坐了片刻,挡开佣人,接过毛巾,自己擦脸上血迹:“辛苦了,去睡吧。”

    他起身慢慢往楼上走。

    湛晞微微蹙眉,盯着他背影:“怎么突然流鼻血了,你干什么去了?”

    宣念远声音有些飘渺:“没什么,等下把药送到我房间。”

    湛晞又皱眉问送药过来的下人:“他出去一会做不了什么,是不是晚上吃什么不该吃的了?”

    佣人犹豫两秒:“没吃什么呀,就,哦,我知道了,先生肯定是晚上多喝了一碗鸡汤,汤里放了人参的。人参不是大补吗,说不定是因为这个。”

    湛晞端过药碗,随口嘱咐:“不是让厨房少放点吗?”

    佣人回到后厨,把话转述了,负责宣先生药膳的师傅冤枉道:“我就放了一点点啊,还要怎么少?”一克不到,那难道以后只能放一片指甲盖大小,这人参效果有这么好?

    湛晞端着药上了楼,进到宣念远房间里,却见他坐在露台的长沙发上,抱着枕头,静静凝望着不远处水墨画般的旷野。

    屋檐低小,夜雾朦胧,幽幽亮着的农家灯火,蓦然熄灭,夜幕彻底陷于沉寂。

    湛晞把药递过去:“喝了吧。”

    宣念远抬眸看了他一眼,接了过去。

    湛晞回到房间取了体温计:“你爸让你不要回去,你还非要跑这一趟,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拳拳孝心,还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已经要行将就木,想要你爸喜宴改丧宴,生日当场白发人送你这个黑发人?”

    宣念远始终一言不发,主要是中药太苦,也实在没心情回应湛晞的奚落了。

    湛晞大学的时候就时常跟着导师去宣家看他,大学毕业后,成了他贴身医生,之后一跟多年,早了解他脾性,也没指望能得到答复。

    见体温正常,烧退了,也没反复,湛晞松口气,又转而问他:“平时不爱吃药,躲人也在这房子里,今天怎么突然跑出去?”

    湛晞说话的时间里,宣念远终于把药喝完了。

    他把碗放下,抬眼:“湛晞啊,我要死了,这次是真的,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他提到死时眼底异常平静,嘴角甚至还带了抹笑意。

    湛晞呵了声:“你还记得两年前吗,你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两年前我放过了你,这次不行。今天或者明天,要不给你三天时间,你要没死,叫我一声爸爸,怎么样?”

    宣念远:“儿子,你怎么这么喜欢当别人爸爸,这样不好。”

    湛晞:“我只喜欢当你爸爸,我为你操的心还少吗,叫我一声爸爸,你不亏。”

    “你终于承认是我儿子了?”

    静了片刻,俩人对视一眼,同时转移了话题。

    “我真地看到鬼了。”

    “你早点休息。”

    听到宣念远的话,湛晞又止住退出去的脚步,顿了顿道:“别多想了,早点睡吧。”

    他明显不信,大概以为他又胡言乱语,宣念远也没强求他相信。

    爱信不信,他自己知道他没看错就好了。

    不过寿宴回来第一次出门就把初吻给送出去了……想起那双温柔又含着一丝丝羞怯的眼。

    宣念远有些发愁,要不要让她负责,可他一个将死之人,嗯……

    、

    柳言言早上起来时又掉了不少头发,情况比起在城里是好一点,但还是掉得她心惊胆战。头发本来就没多少,再掉就秃了。

    家里还有些黑芝麻,她取了一些撒了在空间黑土里。

    一晚上而已,不少药已经种了出来,长出了嫩生生的幼芽,但处理过的药埋下去还没有什么动静。

    种了芝麻,柳言言又找出相机,架好在旁边碗架上,开始拍她做早餐的视频。

    她想过了,要是真打算留在家里,又不会死,那肯定不能坐吃山空。

    她要孕育灵气还需要福气转化维持,也就是说她得多做好事才行。

    她决定把平时做的药膳都录成视频传到网上,教大家调养身体,也是好事一桩。要是做得好,也能靠这个挣点钱。

    另外就是,她的存款,她还是打算捐一部分出去,不能再像之前想的那样捐十万,但捐个四五万,给孩子们添些课外书也不错。

    早餐柳言言熬了黑芝麻粳米粥,柳叔柳婶要做农活,肯定不能只吃这种没什么油水的早餐。柳言言去柳婶家拿了几个鸡蛋,煎了鸡蛋葱油饼。

    黑芝麻粥浓香扑鼻,鸡蛋饼抹上自制辣酱,再加上一根柳言言从城里带回来的香肠,煎得酥香,让人胃口大开。

    柳叔先喝了两碗芝麻粥,再带上柳言言裹得像小枕头一样厚实的鸡蛋饼,边走边吃,去田里干农活了。

    柳婶决定优先开垦言言家的地,不能耽误言言种东西。吃了早餐干劲十足。

    柳言言便追在她身后播种。

    柳婶家备了种子,有些也育了苗。院里的地种药,院外的地种蔬菜。药材主要种些药性温和,益于调养的。地里主要是种苦瓜、花椰菜、莴苣等等防癌又富含维生素的,靠近家门口的地方,再种几茬菠菜、韭菜。另外再种些草莓、火龙果等大家都爱吃的水果,再从婶婶家移一棵葡萄过来。

    柳言言家之前没种葡萄,就是婶婶家有,那棵葡萄树完全够大家吃了,大家亲近,完全没必要再多种。现在不一样,家里什么都得种点,想吃的东西都得富含灵力才行。

    一连几天,柳言言都在跟着婶婶种东西。

    空间里药材这么几天就差不多好了,灵气慢慢旺盛起来,灵泉水多了,空间似乎也大了一点点。

    柳言言吃了几天药,做了不少农活,都没怎么头痛了。但是真想彻底治好癌症,还任重道远。

    除了种菜,柳言言还想养些鸡鸭。

    刚好柳家村湖那头,柳禾表兄家孵了十几只小鸡仔,就给柳言言捉了六只过来,小鸡刚开始过来还有些不安,后来柳婶拎了只自己家的小母鸡来,这些小鸡仔竟然立马跟着小母鸡叽叽叽跑起来了。

    至于亲生母亲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鸭是在刘家村买的,也是六只,二十天大小,有一定个头了,过来后很快适应,还因为门口有湖,更是如鱼得水,比在刘家村还自由自在。

    因着柳言言这番回来,买鸡买鸭又有柳潭叔给她买猪脑,大家就都知道,柳家村那名牌大学学生身体不好,在城里混不下去,要回来当农民种田了。

    柳言言提出给村头小学捐钱,去了才知道,学校已经由宣家人重建了。

    宣家也是去年春来的,过来后,又是修马路,又是捐款建学校,没半年,都建好了,还花钱请了师范毕业生来学校给学生上课。秋天开学的时候,景山小学头一次招够了一百个学生,都是十里八乡凑起来的。

    柳言言要捐款给孩子们买书,校长很高兴。

    让柳言言意外的是,这校长是她当初在这上学时的老校长的儿子,刘金明,也是大学生,二本师范。现在愿意回家乡支教的大学生很少很少,刘金明了解到柳言言打算在家里久居,一直劝她留校任教。她没有教师资格证,刘金明却很执着。

    “你就当支教老师,给你算正式工资。”

    俩人出了校门,刘金明还在劝说柳言言。

    “不费事,你一周来两天学校,给孩子们统一上上英语课。你英语水平比我们都强,又没有口音。现在城里的孩子幼儿园就抓起英语来了,咱们也不能输在起跑线上。”

    柳言言无奈得很,她倒是想,可她现在有心无力。奈何刘金明实在太执着,柳言言只好道:“真的不行,我身体不支持,实话跟你说吧,我患了癌症,不然我怎么可能回来。”

    刘金明震惊得还没说话,旁边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插进来。

    “言言,原来你得了绝症啊?”

    柳言言扭头看去,竟是刘秀秀,她身边跟了一个小孩,抱着她大腿。

    她问话的时候,一声言言倒是叫得挺亲密,就是怎么听怎么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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