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柳言言醒来时,迷迷糊糊听到有人说话。
“柳叔,你看看认不认识,是谁家的姑娘?”
另一个声音:“我们路上开车遇到,这姑娘差点被两个流子给欺负了,宣先生让我们下去看看,结果她还跟我们装神弄鬼的。”
“你有脸说,胆子比老鼠胆还小,对着人一姑娘喊鬼啊,把人吓晕过去,有你这样没出息的保镖,我都替宣先生为你感到丢脸。”
……
这俩人是保镖?宣先生是谁?他们主人吗?
柳叔应该是柳潭叔,只是柳家村什么时候来了个宣先生,听着跟柳潭叔还挺亲近的。
没等柳言言想明白,她睁开了眼睛,入目光线有些刺眼,她忍不住抬手,却发现身体沉得像被五行山给压住了,动都动不得,脑仁还是一阵阵抽疼。
她眼前发黑,终于听到熟悉的声音。
“是言言,这不是言言吗?”
柳潭叔进房间看到柳言言也很意外:“你这姑娘回来了怎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
柳潭叔是个有点驼背的农夫,四十多岁,柳言言家的邻居。
他跟着宣念远保镖进屋的时候,柳言言刚好醒过来。
柳潭叔走到床边,见柳言言要起来,连忙过去扶她。
旁边保镖之一指使另一个:“把湛医生叫下来。”
在柳潭叔的帮助下,柳言言艰难起身。
柳潭叔还在厉声批评她:“你说你这姑娘,回来了为什么不打个电话,要不是宣先生刚好路过,好心救了你,你倒在荒郊野外死了都没人知道。”
柳言言被训得脑袋一团浆糊,好不容易清醒一点,发现这房子布置在这乡下精致得有点过分了。
她没和柳潭叔生气,知道柳潭叔训她是着急她。她从小跟着爷爷奶奶,没父母,柳潭叔和他媳妇没孩子,对柳言言格外好,当自己家孩子一样。
两家人素来亲近,逢年过节都是一起过,要不是有柳潭叔,柳言言也不能那么放心丢下两个老人出去工作。
她看向门口,门口立着一个保镖,他们说话的时候,他就站在门口安静背着手,身形高大,门神一样。
柳潭叔想起来,介绍道:“这是宣先生保镖,叫高赫,另一个叫高显,是俩兄弟。就是他们把你救回来的。”
柳言言温声道谢:“谢谢你了高先生。”
高赫板着脸,语气一本正经:“不客气,举手之劳。”
柳言言想起什么,又问他:“被我吓到的那个是你吗,真的很抱歉,我当时是想吓那两个流氓的。”
高赫额角一抽,飞快否认:“不是我。”
他顿了顿:“是高显。”
高显刚好下来,走到门口,听到这句,茫然道:“我怎么了?”
高赫淡定自若:“没什么。”
高显在他脑袋上呼了一巴掌。
柳言言解释:“那个,高显先生,今天晚上吓到你……”
柳言言还没说完,高赫连忙扬声打断她:“啊,那个,湛医生人呢,怎么不叫下来给人看看?”
他又问柳言言:“你怎么样,没事吧?”眼神还很坦然自若,活脱脱奥斯卡影帝的演技。
柳言言要说的话都咽回去,有些想笑:“我没事,麻烦你们了。”
高显瞥一眼高赫,问柳言言:“你刚刚想说什么?”
“我想道谢,谢谢你们救了我。”
“别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兄弟俩的说辞一模一样。
柳言言没有一直坐在宣家的床上,道了谢便打算回去。她还有些头晕,起身的时候扶着柳潭叔的手,突然想起来:“那那两个流子呢……”
高显道:“教训了一顿放了,我们下车的早,他们什么都还没做成。”
柳潭叔怒气冲冲:“是哪两个人,这村就这么大,我一辈子在这山坳坳里,还没有我不认识的。你们有印象吗,让老子逮着那两个畜牲,非得弄死他们。”
高显道:“我们问了,一个叫刘宇,一个叫李宏,都是刘家村的。”
柳潭叔冷笑一声:“好啊,刘鑫家的畜牲,两个牲口不好好栓着,打人家清白小姑娘的主意。言言,我明天就给你要说法去。”
柳言言笑着拉住他:“不用。”
柳潭叔恼火道:“怎么不用,你就平白要吃了这哑巴亏吗?这要是让你家老爷子老太太知道了,将来要怪我没照顾好你。”
柳言言还是笑道:“真的不用,你歇歇气,咱们先回去吧,柳潭叔。”
俩人离开房间,走到客厅里。
柳言言只见这家实在大得离谱,装修风格端庄厚重,实木家具,木质地板,有点像有钱人家养老特意盖的别墅。房子里氤氲着一股淡淡的药味。
佣人从楼上下来,高赫问:“先生怎么样了?”
佣人轻声道:“先生淋了雨,有些发烧,湛医生给打了针,已经睡下了。”
这家不但有保镖、佣人还有医生,家仆都是一口一个先生,态度恭敬。
看来这真是老人家找清净之地养老来了。
走的时候,柳言言又好生道了谢。只是口头道谢还不算,她走到茶几边,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盒子,递给高显。
高显一愣:“这是什么?”
盒子是钢笔盒子,上面还有钢笔牌子的logo。
柳言言把盒子打开,里面盛钢笔的模具去了,铺了一层丝绸手帕,赫然躺着一支成色上好的人参。
柳言言道:“这次要不是你们,我可能就真被欺负了。这支人参,嗯,是我买的。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只有这个还算拿得出手。人参入药,或者做成药膳进补,可以大补元气、补脾益肺。不过给老人调养,一天不能过多。你们有医生,他肯定懂的。”
高显没听明白,什么老人,虽然人参是好东西,但是他们家没老人啊。
高显正要拒绝,楼梯上一人缓缓走下来:“谢谢姑娘了,人参不错。”
这人穿着衬衫西裤,戴着金边眼镜,说着客套话,显得漫不经心,下来时抬了抬眼皮,扫了人参一眼,示意高显收下。
高显喊了声湛医生。
柳言言的目光不自觉被这人吸引了,高显接盒子的时候,愣是没拽动。
湛医生揶揄地笑了一下,善意的,目光轻飘飘从柳言言脸上扫过。
柳言言脸上发烫。
高显好笑:“柳姑娘?”
柳言言回神,脸更烫了,连忙松手:“那什么,我,我走了。”
她走到柳潭身边,跟着高赫往外走,又忍不住回头,巧的是那医生也在看她,见她回头还笑道:“注意身体。”
柳言言乖巧点头,心想,有钱人家,医生都这么好看。
她也道:“你……你们也是,还有,一定要注意老先生人参用量,每天一点点就可以了,不然补过头了,老人家受不住。”
湛医生愣了一瞬,片刻后忍俊不禁:“好,我会注意的。”
高赫带着柳潭和柳言言从偏门离开。
湛晞接过高显手里的盒子,先用手帕包着,才把那人参拿起来打量。
人参是新鲜的,看着成色还不错,年份肯定是不少了,参皮呈褐色,铁线纹密密匝匝。这参没有个几十年,绝没有这种效果。
他又放回去:“是个好东西,记得保管好,让厨房每天晚上切一点须放到汤里。”
现在市面上,十年的人参都难买到,这种年份这么长的更是罕见,说不定还是野参。一根须都够宣念远吃到死了。也不知道这小姑娘怎么得来的。
回到柳潭家,柳潭媳妇柳禾正在门口等着,看到俩人回来,欣喜不已:“原来是言言回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柳潭把柳言言行李拎回屋,憋着火解释了原委。
柳禾听完也气得差点一巴掌把桌子给拍翻了。
柳禾是农妇,力气比柳潭还大,柳言言把桌子扶稳,就见桌子上一道裂纹。
柳言言:“……”
柳禾浑不在意:“没事,明天钉个板子就行。现在说你的事呢。受欺负了,怎么还能白挨欺负,明天婶婶就拿着菜刀去帮他们刘鑫家杀畜牲去,这畜牲不杀,留着过年吗。”
柳言言:“婶,年已经过完了,明年还要很久。”
柳禾一摆手:“你别给我打岔。明年还要很久,这畜牲就更不能留了,留着就是个祸害。”
柳潭:“说的就是,真当我们柳家村人好欺负,咱们言言更不能被白欺负了。”
眼见拦不住,柳言言只能作罢。
她和叔、婶的想法不一样,那俩人碰都没碰到她,贸然找上门去,容易被刘家村人赖账。这刘鑫家,她也是有听说过的,有名的赖皮户,家里个个是流氓,尤其刘鑫媳妇尤擅泼妇骂街,脸皮厚比城墙。
她不想惹这样的人,想起之前刘家村另一户和刘鑫家对干,那阵势吓得她不敢去村头上学,至今还有心理阴影。
当然,如果真欺负了她,她这短命鬼豁出命也不会放过,黄泉底下拉个垫背的也不错。
柳禾和柳潭夫妻俩做好了决定,明天一定要带上菜刀去给言言要个说法。
敲定好了,柳禾又去给柳言言下面。
一碗青菜鸡蛋面,是奶奶以前也爱给她做的。
柳言言吃着吃着心里泛酸。
柳潭叔编着竹篓,问她:“言言啊,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外面的饲料鸡蛋吃着有股塑料味,家里的土鸡蛋口感就完全不一样,焦皮酥脆金黄,吸了面汤,一口鲜香入味。柳言言咬着荷包蛋:“工作压力太大了,我想回来休息一段时间。”
她没说自己得了癌症,想着缓一缓,慢慢告诉他们。
吃完了,柳言言取了行李过来,从行李箱里拿了许多营养品出来,还有一件黑色羽绒服,一件红色毛呢大衣,给柳禾的还多一双靴子。
柳禾看着叹气:“你怎么每次回来都带这么多东西?也不嫌麻烦。你东西带得多吧,也不叫你柳潭叔去接你。”
柳言言笑道:“我能自己回来,都这么大人了,哪还要接。我这次过年没回来,这些东西算是补上的。”
她又从一个纸袋里摸出一棵人参。
柳潭叔又看到人参了,奇道:“你怎么买这么多人参?”
乡下人基本都认识中药,柳潭还时常上山,一看柳言言手里这棵就比给宣家的更好,颜色更深,铁线纹更密实,一圈一圈,深深扎进去。
柳言言递给好奇的柳禾,笑道:“不是买的,我自己种的。”
柳潭叔还以为自己听岔了:“你自己种的,这么好的人参你自己能种出来?”
柳言言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好吗?人参不是野生的,年份越长越好吗,我就种了两年,还是种在花盆里。”
她走的时候,清理出租屋,看到花盆里长了一圈一圈肥硕的叶子,油绿油绿,霸占了整个防盗窗。房东来收房的时候嫌这盆栽不好看,让她处理了。
她只好揪着叶子拔、出来,结果就见底下赫然是三根萝卜一样的玩意。
她没看出品种,还是房东先反应过来:“你这该不会种的人参吧?”
柳言言上网查了一下人参的照片,还真是。
不过网上的人参都胖乎乎白嫩嫩的,她这黑不溜秋还不好看。
房东临走想要一棵,柳言言拒绝了,切了一点须给他。
她带了三棵回来,其中一棵包装好,本来要送给柳潭叔,结果为表谢意给了宣家。
柳言言:“我把最好的给了他们,他们帮了我,我也没什么别的可当作谢礼的。这两棵我放在纸袋里,就送给叔婶吧。”
柳言言说着拿出了第三棵,第三棵被拔了胡子,明显是最大的一棵。
只是,又黑又丑还胖!
柳潭多么识货,捧着这最好的一棵心疼得打量半晌,恨不得敲柳言言脑袋:“你个不识货的,暴殄天物啊,糟蹋好东西,你就是送你房东一棵最小的,也好过把这棵给切了吧?”
柳言言:“……”
柳潭问她:“你怎么种的?哪来的人参种子?”
柳言言平淡道:“我救了一只脚受伤的鸟,它好了后,叼了几颗种子给我,我随手扔花盆里了。”
花盆里原来什么也没有,是上一户留下来的,土都干得皴裂了。
柳言言忙,没功夫管,任由花盆在阳台上风吹日晒,谁成想还真能种出东西来。
柳潭叔心疼得长吁短叹,都顾不上惊奇这人参居然能在花盆里种出来,还能有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野参的效果。
柳言言觉得柳潭叔应该是走眼了,人参肯定是没错,房东在她走后给她发过消息,说人参效果不错,晚上下汤,多放了一点,吃完都流鼻血了。可以确定是人参,但暴殄天物应该还不至于。
柳潭叔当然不能要这么好的人参,只让柳言言也切一些须给他们。柳言言借口让他们帮忙保管,懒得切,直接扔给婶婶了。
晚上要睡觉的时候,柳言言帮忙关门关窗,远远望到自家土砖房静静蜷缩在黑夜里,被旁边不远新来的庞然大物衬得越显破败沧桑,轻轻叹了口气。
柳禾搭好凳子,顺着她目光看了一眼,突然压低了声,神秘兮兮道:“言言,你家闹鬼啊!”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