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份不知不觉变成了二月份。二月末时，卢平教授宣布我和哈利的课程学习将告一段落，尽管我们仍然无法施展出实体守护神，“你们不应该对自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对于未成年的巫师来说，即使是一团模糊的守护神也是巨大的成就。”卢平教授看着我和同样沮丧的哈利，语气稍显严厉，“我相信你们早晚会召唤出完整守护神的，只是需要时间。你们现在已经能够做到不让摄魂怪靠近了，是不是？令人吃惊的进步。”
我听到哈利在旁边小声抱怨，“是啊，有进步——至少我终于不会昏倒了。”
“你刚刚有说话吗，哈利？”卢平疑惑地问。
“哦，我是说，嗯……”哈利迅速换上正经的表情，“我很好奇，摄魂怪头巾下面是什么？”
卢平教授扬起一边眉毛，“哈，这个答案——真正知道的人是无法告诉我们的。摄魂怪只有在使用它们最后的、最坏的武器时才会放下头巾。”
“那是什么？”我好奇地问。
“人们叫它摄魂怪的吻。”卢平的笑容略带嘲讽，“这是摄魂怪对那些它们想彻底毁灭的人做的事。我想头巾下面会有类似嘴的东西，因为他们把下巴压在牺牲品嘴上，然后——吸出那些罪大恶极之人的灵魂。”
哈利僵硬地问，“什么——它们杀——？”
“不是的，比杀死还要糟糕。”卢平说，“只要头脑和心脏还在工作，人就算失去灵魂也能活下去。但你不再有自我感觉了，也没有记忆……什么都没有了。被摄魂怪亲吻过的人会变成一具无知觉的行尸走肉，灵魂从此万劫不复。”
我搓了搓胳膊上冒出的鸡皮疙瘩。
卢平走到窗边，他仰起头看向嵌进夜空的弯月，“这就是小天狼星布莱克的未来命运，今早的预言家日报是这么说的。魔法部决定捉到布莱克以后立刻对他执行摄魂怪之吻。”
从嘴里把人的灵魂吸走……我和哈利幻想这恐怖的一幕，同时裹紧了外袍。
“他活该。”哈利忽然没头没脑地说。
卢平转过身，“你这样想吗？”他轻轻地说，“你真的认为有人活该这样吗？”
“是的……”哈利恍恍惚惚回答道，“对，他背叛的那些人……他必须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我扭过头，哈利正阴郁地看着地面。他漂亮柔和的绿眼睛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恨意，令人隐隐感到心惊。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哈利的另一面。我静静地看着沉默下去的哈利，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并没有真正看透过眼前的救世主男孩。哈利就像罩在透明玻璃中的人，轻易隔绝了我引以为傲的观察力。他看起来乖顺又温和，但好像并不遵守规矩；他会因为自己的猫头鹰有了一个家而露出温柔的笑容，却也会强烈渴望一个人遭遇这世上最可怖的痛苦。
卢平教授又叮嘱了我们一些关于练习咒语的诀窍，我和哈利认真道谢后便离开了魔法史教室。走廊的风从教室门后灌进来，空气中立刻传来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魔药味。
我吸吸鼻子，停下脚步。卢平教授笑眯眯地拍着我的肩膀，“回去吧，在练习过程中可以随时来找我。”随着他起伏的动作，古怪的魔药味愈发强烈，它甚至勾起了那晚在斯内普教授办公室被关禁闭的不快回忆。
……怎么可能？我被自己突然冒出的荒唐念头逗笑了。
不能再继续学习守护神咒虽然有些遗憾，但这也并非是件坏事。我拥有了更多可以调配的自由时间，可以拿来复习O.W.L考试和参加魁地奇球队训练。本周五赫奇帕奇即将迎来第二场比赛，对手是斯莱特林球队，这场比赛的胜利直接关乎我们是否有资格取得魁地奇学院杯。塞德里克和波本表面看上去很淡定，但温塞尔说他们最近经常讨论战术直到深夜，甚至开始毫不收敛地在魔法史课上说魁地奇的事，因为宾斯教授从不管这些。
他们非常想赢，我也是，球队的其他人都这样想。所以当塞德里克不好意思地表示希望加大近期球队训练量时，大家都很痛快地答应了。
周五是个难得的晴天，没有一丝风吹动禁林的树梢，连总是一副凶恶模样的打人柳都一动不动，显得天真又无辜。“今天的比赛条件看上去倒是尽善尽美……”我们早早来到礼堂用餐，波本呆滞地盯着天花板嘟囔，“……但为什么我会有种不祥的预感？我们一定会赢的，对吗？”
“想听实话吗？” 塞德里克捶了下波本，“伙计，我觉得你的预感一向不准。”
“最近这段日子，我们几乎每天都是超负荷训练！”我伸长脖子看向斯莱特林长桌，“单论努力程度，斯莱特林可比不上赫奇帕奇……”
斯莱特林队好像更换了阵容，他们的球员个个人高马大，清瘦的马尔福看上去就像被夹在两堵墙中的豌豆。
马尔福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他挑挑眉，一点一点咧开嘴，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你的死期就要到了！’他无声地做出口型。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幼稚的人？我将香肠扔进嘴里，不解思索着。
塞德里克敦促大家多吃一点，他不像赫奇帕奇前任队长约书亚那样沉不住气，不但一刻不停地叮嘱我们早已牢牢记住的战术，还会在其他人谁也没吃完以前就把队员都轰到球场上去。塞德里克安静极了，他微低着头小口啜饮南瓜汁，仿佛这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清晨。
但是……
“这个很好吃。”我将一碟子蛋饼推给他，塞德里克点点头，却只尝了两口便放下餐叉。
“再尝尝豌豆浓汤，”我舀了满满一大碗，“家养小精灵提供的新菜色！”
塞德里克笑眯眯瞥了我一眼，他乖巧地喝下去半碗，“好像有点咸。”
然后他又变回一言不发、俊美安静的雕像了。我看到他垂在桌旁的手紧紧攥成拳头，耳边的肌肉微不可查鼓出一小块，随着他频繁吞咽的动作小幅度颤动。
赫奇帕奇餐桌上充满了欢声笑语，没有一丝一毫即将比赛的氛围。或许是塞德里克偷偷将大家不安的情绪都放到了自己这里，所以每个人才显得格外精神饱满、斗志昂扬。
我心不在焉地吃完了最后一根香肠……感觉胃部变得充盈又温暖。
“塞德，”我放下叉子，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和我说说话吧。比赛就快开始了，我有些紧张。”
环绕在塞德里克周身的凝固感飞快消失了。他转过身面朝向我，拉过我膝头的手放进自己怀里，一双清洌洌的灰眼睛藏着起雾的春山，“别紧张，你飞得很好，我简直找不出第二个比你飞得更完美的追球手了。”他微笑道，“待会儿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也许你可以再对我们强调一下今天的战术要点，”我犹豫道，还没说完就被波本的大嗓门打断了。
“嗨，根本不需要——”我抓起一块长面包棍飞快捅进波本嘴里，他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瞬间崩裂。
然后我瑟缩起肩膀，继续央求眼前的男孩，“比如变换阵型的最佳时机？还有之前提到的备选方案是什么来着……梅林啊，我现在紧张得大脑一片空白！”
塞德里克哑然失笑。他凑过来揉了揉我的发顶，无奈地小声嘀咕，“怎么会紧张成这样呢？好吧。只要是你的请求，我都会答应的。”然后他直起身，摆出一副队长的姿态，“大家吃饱了吗？比赛就快开始了，我再强调一遍注意事项……”
我默默听着几乎能倒背如流的队长发言，感觉塞德里克绷紧的脊背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下来了。
黑黄色和银绿色交织的球场在冬日阳光中闪闪发亮，脚下的草皮拂过一阵风，带来丝丝温柔的春意。
塞德里克领着我们在球场上一步步走着，斯莱特林球队毫不示弱地挤在我们旁边。城堡大门吱呀打开的声响在身后响起，其他学生也到草坪上来了。
“祝你好运！克莉斯！好运，塞德，波本！要赢啊！”柏伦娜、伊莎贝尔和赫奇帕奇其他学生一齐喊道，我们笑着挥了挥手。
“差点忘记最重要的一点——” 球员们更换队袍时，塞德里克简洁地说，“——别忘了球队的核心精神，赫奇帕奇永远尊重对手。大家千万不要恶意犯规，明白吗？”
我们走出更衣室来到球场，场上一片嘈杂声。我看到许多格兰芬多和拉文克劳的学生也佩戴着黑黄色的饰物，摇着上面有赫奇帕奇蜜獾的黄色旗子。斯莱特林队的球门后面也有大约二百多人佩戴着绿色徽章，斯莱特林的银蛇在他们的旗子上吐着信子。斯内普教授坐在最前排，像其他人一样佩戴着绿色饰物，他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阴森森。
“赫奇帕奇队出场了！”李乔丹大叫道，他和平时一样坐在解说员的位置，“赫奇帕奇新任队长塞德里克迪戈里在上个赛季更换了强有力的新阵容，这是他们的第二场比赛，让我们拭目以待！”李乔丹的评论淹没在斯莱特林那边发出的一阵嘘声中。“斯莱特林队也出场了，由队长弗林特领着。他已经在队形上作了些变化……唔，似乎要以身材而不是技术取胜？”
斯莱特林那边嘘声更大了。
“李说得太有道理了，”波本嗤笑道，“他们简直像一群巨怪。哦，除了发育迟缓的马尔福。”
我尴尬地看了波本一眼却没接茬。因为走到我们面前的马尔福看上去比他至少高出了半头……
“队长们，握手！”霍琦夫人说。
弗林特和塞德里克走向对方，“奶油小生迪戈里，嗯哼？”弗林特恶意地笑着，“让我们见识一下吧，你是不是空有一副漂亮皮囊？”他用力握住塞德里克的手，就像要把他的手指捏断似的！塞德里克皱了皱眉，却很有教养地没有甩开弗林特。
“上飞天扫帚！”霍琦夫人大喊，“三！二！一！ ”
霍琦夫人的哨声淹没在人群的吼声中，我感到头发从前额飘向脑后，飞行的快感使刚刚涌上的淡淡紧张感消散一空。塞德里克和马尔福从我眼前飞快滑过，他们加速飞向球场另一头盘旋的金色飞贼。
我也有自己的任务。集中精神，我向斯莱特林球门冲去，夏比完美地抓住时机，他将抢到的鬼飞球扔给了我。
“现在鬼飞球在赫奇帕奇这边，赫奇帕奇队的克莉斯格温尼斯带球直冲斯莱特林的球门，看上去不错……啊，不！鬼飞球被沃林顿截走了，斯莱特林队的沃林顿在球场上迅速前进。哇！一记漂亮的游走球，这是波本干的，好样的，波本！沃林顿丢了鬼飞球，被格温尼斯抢回来了，鬼飞球又在赫奇帕奇这边了，快啊，格温尼斯！她在蒙塔古身旁漂亮地一转弯——下冲！她得分了！十比零！赫奇帕奇队领先！”
我呼出一口气，脚下的黑黄色海洋发出兴高采烈的尖叫声。
砰！扫帚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地旋转起来，身体左摇右摆向半空仰去，我慌忙扶稳，心有余悸地趴回扫帚上。
“抱歉！”飞远的弗林特头也不回，他好像根本没听见嘘声大作的观众席，“你个子太小了，我刚刚没注意到。”
这场比赛也许就是从这时开始失控的。
赫奇帕奇又一次拿到鬼飞球，可是黛博拉没能将它送入斯莱特林球门。他们的追球手抓住了黛博拉的头发，黛博拉在空中挣扎翻滚了两圈，虽然万幸没有摔下地面，但鬼飞球被夺走了。霍琦夫人的哨子又晌了，她上升到斯莱特林球员面前，开始对他大叫大喊。一分钟以后，黛博拉越过斯莱特林的守门员，让他们吃了罚分。
“迪戈里看见金色飞贼了！他正冲向那边——哦！马尔福也发现了！快啊，迪戈里，别让马尔福——”
我正好飞过解说台，李乔丹的话在我耳边嗡嗡回响。我看向球场中央，塞德里克和马尔福一前一后加速冲刺。
“乔丹，如果你不能公正评论，我们就更换新的解说员。”
“抱歉，麦格教授。”
我和黛博拉、夏比变换队形，正准备喂给斯莱特林球门几个鬼飞球。但就在这时，一个游走球在我右耳旁边疾驰而过，那是由斯莱特林队身材高大的一位击球手方向打来的。
我惊愕地看着另一只游走球向我冲过来，波本飞快向我逼近，“快躲开！克莉斯！”
在短暂一瞥间，我看到波本和那名球员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太糟糕了！”李乔丹大叫，波本在半空捂着鼻子□□，红色的血滴滴答答从他指缝间淌下来，“太糟了！这是恶意攻击！斯莱特林多次撞击赫奇帕奇球员！”
“盯住格温尼斯！”弗林特对斯莱特林球员大喊，“马尔福说她可以牵住迪戈里！”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第三只裹着劲风的游走球便直冲面门！扎卡赖斯骂骂咧咧地一棍子帮我挡了回去，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了赫奇帕奇的预测——
——作为追球手的我被斯莱特林队重点盯防了。他们只剩下一个追球手在争抢鬼飞球，剩下两个飞到我旁边呈夹击态势，阻挡赫奇帕奇其他球员靠近保护我。而两个击球手完全无视了波本和扎卡赖斯，游走球一次又一次从身后瞄准我，如果试图往旁边躲，夹住我的两名斯莱特林球员就会迅速跟进！
“卑鄙！无耻！”李乔丹的怒吼声回荡在整个球场，“梅林啊，迪戈里掉头了！现在只有马尔福一个人在追金色飞贼！不！”
“该死——”塞德里克的声音听起来从未如此愤怒过，他飞向我的速度比游走球还要快，“——弗林特！弗林特！你们不能这么做！”
“回去！你是找球手！”我分不清涌上头顶的情绪是震惊、气愤还是夹杂了一点感动的无奈，“如果你放弃金色飞贼，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扫帚急速下坠，我侧身躲过一道疯狂的进攻，没有回头看身后的塞德里克。黛博拉和夏比迅速贴过来，他们虎视眈眈地盯着斯莱特林球员。这场突然的袭击使赫奇帕奇变得畏手畏脚，所有进攻的战术全部换成了防守，我被大家包围在中间，努力寻找进攻的时机。
真是一场肮脏的球赛！我恨恨地瞪着在斯莱特林球门悠哉环绕的弗林特，他得意洋洋地对我比划着下流的手势，“这招真管用，你们觉得呢？”
金色飞贼又不见了，塞德里克和马尔福升到高处。但我注意到塞德里克开始频频看向这边，他并没有像马尔福一样聚精会神在天空中张望。
赫奇帕奇的观众尖叫得嗓子都哑了，我几乎能感到几百双眼睛跟着塞德里克在球场上空飞转。然后——每个人都看见了，闪光的金色飞贼突然出现在他们上方二十英尺的地方。塞德里克和马尔福几乎同时加速，隔着老远，我听到马尔福大喊道，“弗林特！”
一阵凉意从身后袭来，扎卡赖斯痛呼一声，他没能拦下那两个力道十足的游走球……下一秒，如斯莱特林所愿，我终于结结实实挨了一击，不，是两击。
剧痛从左胳膊和右侧肩膀蔓延向全身，李乔丹的解说声被淹没在赫奇帕奇看台的吼叫声里，但我还是扑捉到断断续续几个单词：“迪戈里、放弃、斯莱特林获胜。”
我再也无法平复心中的怒意，咬着牙根转身扑向弗林特，无视了在远处大喊住手的霍琦夫人。我们像野兽般扑打在一起，一头砸向斯莱特林看台。
“我们训练了那么久！就为了今天的比赛——”
“饭也顾不上吃、觉也睡不好！塞德为这场比赛设计了八种战术——”
“为什么不能堂堂正正比一场，啊！？”
最后，拉开我和弗林特的是斯内普教授和亚尓曼罗尔。
马尔福抓住了金色飞贼，尽管斯莱特林的获胜在赫奇帕奇看来极不光彩，但从比赛规则来看，他们在后半程并没有触犯任何犯规项。没有拉扯，没有冲撞……只有专一紧密的盯防。
简单又卑鄙的心理战。
庞弗雷夫人为我匆匆包扎了一下伤口，我还需要跟着她去医疗翼服用魔药。弗林特被我抓花了脸，但他一点也不在意，赢得胜利的成就感笼罩了整个斯莱特林球队，他们正凑在一起哈哈大笑。
“真是场别开生面的比赛，”塞德里克走到斯莱特林球队面前，他冷冷地讽刺道，“令人大吃一惊。”
他看上去像是想和弗林特打一架。
我将塞德里克拽回来，走到真正的罪魁祸首面前。马尔福得意洋洋的笑容渐渐收敛、消失，他环抱双臂歪了歪头，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我眯起眼睛打量他，发现他不再是我刚认识时那副故作傲慢的模样了，眼前的混蛋已经不需要扬起下巴来显示自己的高姿态了，他身上正渐渐显露出更加尖锐的气质。
“所以，这就是你热爱魁地奇的方式？”我一步一步逼近他，马尔福的表情随着我的话语迅速冰冷下来，“我收回之前说过的话，马尔福。只会使用肮脏卑鄙技巧才能取胜的你……比哈利和塞德差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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