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我和弗林特打了一架外,这场比赛并没有引起更大的风波。斯莱特林与赫奇帕奇像以往一样相安无事,斯普劳特教授担忧的学院冲突也没有发生。
“没能获胜,很抱歉。”赛后,塞德里克回到公共休息室拉劝住几位不甘心的男孩,“是我的原因……我没抓住金色飞贼。”
“根本不怪你们!我们都拿着望远镜呢,也听到了李的解说!”温塞尔怒吼道,“是斯莱特林耍诈!”
波本蔫蔫地躺在沙发上,“明天……我要和遇到的每一位斯莱特林学生决斗。”
“不可以,不能这么做。”塞德里克皱起眉,“斯莱特林球队的行为并不能代表整个学院。观众什么错都没有,他们只是希望本学院能赢得胜利。”然后他笑嘻嘻地揽过波本的肩膀,“如果不甘心,就在课堂上好好表现吧。把斯莱特林的分数都抢过来!”
虽然输掉了比赛,但大家还是开开心心为我们举办了庆祝宴会。
“为什么臭着脸?”伊莎贝尔端着酒杯走到我旁边,“胳膊疼吗?还是为输掉比赛感到沮丧?”
“没什么……”我揉揉眼睛,“只是有些困。我先去睡了,晚安,伊莎贝尔。”
“晚安,好好休息。我是不是忘记说了——你今天飞得好极了。”她带着笑意的声音被我挡在了卧室门后。
早早洗漱、上床,钻进被窝。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一身酒味的柏伦娜终于回来了。盥洗室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她踏着巨怪般沉重的脚步走出来扑倒在床上,没过几分钟便叽里咕噜说起了梦话。
我翻过身,对面床的柏伦娜又换了一个新睡姿。她一只腿垂下床沿,被子和枕头被掀到床脚,从嘴巴滚出的呼噜声一会儿重一会儿轻。模糊的黑暗中,我能看到柏伦娜心满意足的笑脸,也不知道她又在做什么美梦。
哎,真羡慕她的无忧无虑。我把被子拉高蒙住脸,可那恼人的喊声还是无比清晰地环绕在耳边。
“盯住格温尼斯!马尔福说她可以牵住迪戈里!”
庞弗雷夫人早已将我受伤的肩膀和胳膊治好了,连一点淤青都没留下。但我却感觉身体还是不太对劲,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有点钝钝的疼,尤其是再一次回忆被游走球狠狠击中的那瞬间,塞德里克放弃追逐金色飞贼,惊慌失措调转扫帚冲过来的模样时,这股酸痛感就会格外真实。
他原本是那么渴望为赫奇帕奇赢回学院杯的。
如果……如果我在球队训练期间多花费些功夫在灵活度练习上就好了,如果速度再快一些,说不定我能更早摆脱斯莱特林队的夹击,这样就不会拖累整个球队变换阵型来保护我,也不会影响塞德里克和马尔福专心角逐金色飞贼了。
“盯住格温尼斯!马尔福说她可以牵住迪戈里!”
被窝里的氧气越来越少,憋闷感像块大石头压在胸口。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纯粹的颜色掩盖了一切,我茫然地看着面前的虚无,找不到一处焦点。
“……真糟糕。”我闭上眼,小声嘀咕,“这感觉真糟糕……难道我是他的‘阻碍’吗?”
奇怪的念头在脑海里扎了根,发了芽。我想把它驱赶走,可它却一天天顽固壮大。
就像塞德里克说得那样,斯莱特林的学生也不是个个都像马尔福或弗林特那么讨厌。第二天魔药课开始前几分钟,趁着斯内普教授还没来到教室,有几个斯莱特林姑娘结伴走到我们面前。
“给。”她们递过来几瓶白鲜。
波本冷哼一声,“假惺惺。”
她们立刻瞪圆了眼睛,露出一脸被冒犯的神色,慢慢垂下了握着药瓶的手。
“非常感谢。”塞德里克迅速接过,他真诚微笑道。
她们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几分。中间打头的女孩向前迈出一步,她个子很高,举手投足间带着淡淡压迫感。
“不必道谢,我们并不是来示好的。”领头的女孩望着塞德里克,她语气平淡且毫无起伏,“如果我是你,迪戈里,我就不会放弃去追金色飞贼。在昨天那种情况下,保护你小女友的最好方式是早点抓住它,立刻结束比赛,而不是感情用事。弗林特的做法确实不太漂亮,但你们——”
她慢慢地说,“——也不要把失败的原因全部归结于别人。”
没等塞德里克说些什么,女孩们便走回了斯莱特林的座位。
她们对塞德里克如何回应根本毫无兴趣。
这节魔药课,斯内普教授要求我们调配两份解毒剂,不许与任何人合作,独立完成。我心不在焉地架好坩埚、码好天平,结果从第一步称量药材时就开始出错。当我在下课时把试剂交到斯内普教授的讲桌上时,他晃了晃眼前与绿松色相差甚远的药水,疑惑且轻蔑地瞥了我一眼,“格温尼斯,你的大脑今天离家出走了吗?”
他毫不留情地给我打了一个的‘D’,比‘P’还要低一等级。然后他把药水摆在了贴着塞德里克姓名的魔药瓶旁边,那干净清澈的绿松色将我的药剂衬得更加差劲了。
……我好像患了一种怪病。
这怪病的名字是‘不想靠近塞德里克’,包括但不限于‘不想和他写作业’、‘不想和他吃饭’、‘不想和他级长巡逻’、‘不想和他约会’。
我找出各种理由来搪塞他,但它们显然很拙劣,塞德里克很快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在某天下午最后一节草药课结束后,他突然拉着我向黑湖边的山毛榉树下走去,“克莉斯,我们谈谈吧。”
谈什么?不,我还没有搞懂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于是我赶紧说,“我饿了——”
“——距离供应晚餐还有半小时,就算现在去礼堂也吃不上饭。”塞德里克头也不回地打断我,他牵着我右手的力度微微加大,好像怕我就这样逃跑似的,“就给我半小时的时间,好吗?”
微风吹送来的话音里带着几分恳求,交握在一起的手轻轻摇摆,像连接两座孤岛的索桥。我眨了眨眼,看着塞德里克手腕上那条长长的、显眼的红痕,放弃了继续找借口的念头。
“你受伤了。刚刚被毒牙天竺葵抓到了吗?”我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摸了摸塞德里克的臂腕。
他的脚步一下子放慢了,抓着我的力道也卸掉大半。
“嗯……但是一点也不疼。”他低低回应道。
我们来到山毛榉树前,塞德里克拿出魔杖对着树干点了点,高处的树杈降落到我们面前。就像是乘坐一部新奇的升降梯,当我们选好一根结实坚硬的粗树枝坐好后,它又缓缓升向天空。这是一处谈话的好地方,头顶是气味清新的繁茂冠叶,挂满浅褐色的三角形坚果,黑湖在我们脚下泛起春波。
“整整一周,你都绕着我走。我原本还想再等几天,也许你只是心情不好,想要自己静一静?”塞德里克靠向背后的树干,朗朗阳光透过叶片照在他眉眼间,“可是我现在忍不住了……你对别人微笑,和他们拥抱,却独独跳过我。难以置信,这感觉简直糟透了。”他静静地望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克莉斯,你在想什么?”
“我没有和别人拥抱,”我决定先解释这一点,“你一定看错人了!”
塞德里克低下头,“我没看错。你每天都会给柏伦娜和伊莎贝尔一个拥抱。”
令人哑口无言的回答。
塞德里克摘下了一些坚果,他将坚果码在我们之间,抿着嘴的神态像个摆弄玩具的闹脾气小孩。
“对不起。”我呐呐地说。
塞德里克困惑地笑了,“为什么道歉,因为你没有拥抱我?”
“不,我是指那天的比赛。我没能及时躲开游走球,让你在比赛时分心了,对不起。那女孩说得没错,我认真分析了一下赫奇帕奇队失败的原因……如果我当时早点采用加速回旋战术摆脱盯防,你们就不会转移注意力,也不会放弃进攻了。”
塞德里克抓起一颗坚果,抡圆胳膊直直扔进黑湖,“所以,这就是你最近躲着我的原因?”
黑湖溅起一片涟漪,巨乌贼的触手探出湖面,它捞起逐渐下沉的坚果,“咚”一声扔回了草坪。
“你之前明明说过我们要在每场比赛里不留余力,你说过你要弥补遗憾,带领大家赢得属于赫奇帕奇的奖杯……我身为一名追球手,不但没为球队作出积极贡献,还连累大家、连累你输掉了比赛。”我也向黑湖扔下一颗坚果,它又被巨乌贼飞快地抛了回来。
“你没抓住金色飞贼,这全怪我。斯莱特林的判断没错,我真的‘牵绊’住你了。可我一点儿也不想这么做!我希望自己能分担你的压力,如果找球手抓不住金色飞贼,没关系!追球手存在的意义就是进攻、得分,我们会在你抓住金色飞贼之前就拉开比分差距,你只需要开开心心地享受比赛,享受引爆全场的那一瞬间……”我干脆站起来,抓起三只坚果猛地扔到湖中央。
黑湖不再平静,巨乌贼兴奋地晃动触手,三只坚果迅速弹回地面,一个也没落下,它好像以为我们在和它玩有趣的游戏。
“……但是我就像个白痴,连自己都没保护好。”我垂头丧气坐回去,摆摆手打断了想要说话的塞德里克,“让我说完。这几天我为什么要躲着你……其实我也不太明白这份心情是什么。我只是突然发现……我在想……你是怎么看待我的呢?你优秀、耀眼、引人注目,我呢?我们就好比这两颗坚果——”我对塞德里克摊平手掌,左手放着一颗形状饱满、个头圆润的红褐色大坚果,右手里是一颗干巴巴、青涩还长满了软毛刺的小坚果,“——显而易见的差距。你总是牺牲自己的时间帮助我完成作业、指导我练习咒语,如果我再聪明机灵一些,你是不是就会有更多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我的手被塞德里克握住了,坚果骨碌碌滚下山毛榉树。巨乌贼趴到湖岸边,它伸长了触手想去够那两只坚果。
“如果我退开一点,你是不是……”我挤出一个微笑,认真凝视着塞德里克,“……就不会被‘牵绊’住了?你会不会变得更优秀呢?”
“我不会!”他突然大喊道。
这声音吓到了我和巨乌贼。我看到巨乌贼‘嗖’一下缩回了伸展在草坪上的触须。
“什么啊……”塞德里克拉着我的手跌靠回树干,他闭上眼睛呻/吟道“……原来不是要分手啊。”
分、分手?!
“不想分手!”我将挡在面前的坚果挥到地上,顺着树干飞快蹭到塞德里克面前,“我不想分手!我只是想和你保持最合适的距离——”
急促的话音消失在柔软的唇瓣间,我被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不需要,克莉斯……”他深吸一口气后松开了我,又捧着我的脸亲了起来,“......根本不需要。你不会想念它吗?”
这次的吻和以往的都不一样。
我的嘴唇被轻而易举地撬开,塞德里克的舌头像只怀揣着侵略意图的蛇,左冲右突,在我口腔里四处游走。我感觉他有些不安,这不像平时温和冷静的他,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笨拙地回应他的吮吸。
塞德里克停下了,趁着他愣神的功夫,我又把舌头往里推了推,轻轻刮舔他的上颚,希望这样做能安抚他。
塞德里克没停顿多久,他很快恢复了战斗力。我们像两只用奇妙方式格斗的动物,彼此纠缠间攀爬的温度让我的脑袋变得昏昏沉沉。我听到塞德里克发出了奇怪的呻/吟,然后他突然推开我,又飞快地将我揽回去。
额头重重磕到他胸膛上,耳边传来快速律动的心跳声,我这才后知后觉地理解塞德里克刚才说的‘它’是什么。
……他总是正确的。这感觉令人上瘾,我根本不想停下来,为什么要停下来?于是我顺应自己内心的渴望再一次含住他的嘴唇,可是塞德里克很快又将我的头重重摁了回去。
“不行,”他喘息着,“等一等。”
晚餐早就开始了,天色还没完全黑透。淡金色的薄暮透过树冠洒落到我们身上,远处的猫头鹰叽叽喳喳飞向了高塔,巨乌贼也不知什么时候潜回了湖底。
头顶的叶片跃动着霞光,时间好像变慢了。一切都显得特别宁静、沉醉和安详。
一双大手抚摸着我的头发,一下一下,带着怜惜和温柔。“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也许还是会放弃去追金色飞贼。你把我想得太好了,我不是圣人,学院荣誉确实很重要,但我更不希望看到你受伤,多一秒钟都不想。”他将下巴轻轻放在我头顶,“你觉得自己连累了我,可我却在自责根本没保护好你,明白吗?更何况身为队长,我本来就有确保每位球员安全的责任。这是我理性决策的结果,你完全没必要为此感到自责。”
“至于如何看待你……”塞德里克低下头,他埋在我脖领间开始含糊地亲吻,“……我闻到的所有迷情剂的味道都是新鲜雏菊。多一些自信吧,你根本不了解自己的魅力,明明是我一直在努力追赶你啊......为了教你那些作业和咒语,我其实偷偷练习了很多遍。我不想被你嘲笑……”
他露在外面的耳朵被霞光打得通红。
“克莉斯,我希望你能明白……”塞德里克笑吟吟地抵住我的额头,他将坚果变成一捧雏菊,轻轻递到我手中。
“……是因为有你,我才会变得更好。”
晚霞像温柔的残梦,拖着粉金色的尾巴沉落、消失在群山背后。闪动着星光的天空浩渺高远,我们交换了一个又一个缱绻的吻,彻彻底底错过了晚餐。
在某个瞬间,我的身体里涌动起无限的力量,简直要飞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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