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警员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强迫自己笑出来,对着上级言不由衷地夸赞道:“沈队,看不出你弟弟挺特别的。”
“那是。”沈耀弯着眉眼,笑得颇为自豪。他见荀栃满脸愠色,眼看就要爆发出来,赶紧搁下水杯,隔着被子狠狠掐了荀栃大腿一把,“乖,听话啊。”
荀栃杀人的心都有,从被子里死死拽着沈耀的手指掰扯。
俩人暗地里较着劲,面上却是和乐融融,荀栃朝沈耀吐了吐舌头,呆板地说:“烫。”
沈耀:“……”
小警员看看荀栃的舌头说:“都烫红了,这是要吹吹吧。”
“吹。”荀栃点头。
沈耀:“吹什么吹,我给你拿冰水涮涮。”他欲抽身离开,荀栃顿时加重了手里的力道,把他的手指掰扯到夸张的弯曲程度,骨骼和皮肉疼得他呲牙咧嘴。
小警员问:“沈队,你不舒服?”
“脚麻了。”沈耀言不由衷,面上却不露分毫异样,随口说,“那啥,你去找护士拿点冰块,没有就楼下小卖部买点,这儿交给我就行,去吧。”
小警员大学刚毕业,尚不知人世险恶,未有多想,转身出去了。
沈耀估摸着人走远,一巴掌拍在荀栃脑门儿:“松手!想把你二哥手掰断啊!”
“一根手指而已,又不是命根子。”荀栃大着舌头回敬。
这还惦记上他的命根子了!沈耀随手抓过床头的书,狠狠朝荀栃脑袋拍了一下。荀栃赶紧捂头,手一松,沈耀立刻跳开,打翻了床上的移动小桌板,青菜豆腐汤淋到了荀栃的被子上。
沈耀:“……”
荀栃:“干得漂亮。”
“这么嫌弃医院的营养套餐?我没记错的话,有人在血流成河的命案现场也吃得挺欢儿的呀。”
“那不一样。”荀栃用手指尖拎着被子的两个角,嫌弃地将之扔到地上,接着盘起双腿望向沈耀,问:“你不是就为捉弄我来的吧?”
“没空。”沈耀走到门口,把进门时扔下的背包丢过去。
荀栃顿时瞪大了眼睛:“就这么点?”他飞快地拉开拉链,胡乱在里面摸索一翻,“游戏机呢?手办呢?益智魔方呢?明哥呢?”
“你明哥不在那里边儿,你以为这是哆啦A梦的百宝袋?”沈耀没好气地说,“太占地方了,就没拿。不过有个小东西,想请你掌掌眼。”
“啥?”
沈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塑料袋,扔到床上。
荀栃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又在灯光下照了照,最后抬起茫然的眼睛,问道:“耳钉,还是电池?”
“装,接着装。”沈耀拉了把椅子坐下,抱着胳膊,好整以睱地瞪着荀栃。
“我装什么了?”荀栃说。
“荀老三儿,你这演技一天天可以啊,你不去当影帝可惜了,祖国欠你一个奥斯卡!”他顿了顿,突然抬起一条腿,狠狠踹了一脚床沿,“咱也不整那些虚的,就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吧,你是自己说呢,还是我屈打成招?”
“给点提示?”
“你们家会客厅找到的。”
“垫桌腿儿的?”
“荀栃!”沈耀终于忍无可忍,“你以为我今天来是跟你玩的?再不说实话的话,神仙都救不了你!”
“你想听什么实话?我确实杀了林安,够实在吗?”荀栃的眼眸暗了暗,嘴角却突兀地挂起一丝笑容,“如果这就是真相呢?”
“那敢情好,你这辈子都吃穿不愁了。”沈耀咬牙切齿地说着,紧紧拽住了荀栃病号服的衣襟,“跟我说实话。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在帮你,否则这些证据早就提报上去了。”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觉得荀栃的眼眸又晦黯了一分。荀栃笑道:“二哥总是这样自以为是。你以为你是谁,你能帮我什么?你所做的不过是弥补自己脑子抽了的错误,少把我牵扯进来。”他说着,用小臂推了推沈耀,趿上拖鞋,扶着输液架就要走。
沈耀顿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不仅他傻,章大明也傻。章大明一厢情愿地相信荀栃,其本质跟东郭先生并无差别,更可笑的是,这位东郭先生居然广布道义,说服沈耀也去相信。沈耀觉得,他之所以会遁入魔道帮荀栃,百分之九十是自己,剩下那百分之十,也有章大明的成分在。想到早上的自己因为熬不住章大明的“花言巧语”而妥协,妄图与荀栃敞开心扉,他就想狠狠扇自己两巴掌。荀栃是谁?一个感情缺失的精神病。这样的人怎么能与别人和平共处?
早前的愤怒和委屈卷土重来,眼看荀栃就要走出病房,沈耀突然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掷回床上。
“你有完没完?”荀栃支起手肘要走,和沈耀四目相对时,又徒然顿住了。
沈老二今天出门被狗咬了,多管闲事不算,还觉得委屈,眼里泪花儿都快出来了,盈盈积在睫毛边,好像下一秒就要滚到荀栃脸上。
沈耀翻身压住荀栃,双手死死摁着荀栃的肩,咬着牙,一字一句厉声道:“你说我总是这样,总是那样,你自己又何尝不是?你考虑过自己以外的其他人吗?你就像一个中世纪的小丑,脸上涂满油彩,却连笑都是假的!你……”
“你再这样我喊非礼了。”荀栃面无表情地说。
果然!
沈耀对他已不再抱有期望,他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沈耀冷笑一声,道:“随便吧,荀栃。我尽力了,你的人生我不需要负责。”
他撑起身子要走,后颈忽然一紧,荀栃抱住了他的脖子,笑道:“都这样了还不打算负责,我以为你要顺势亲下来呢。”
沈耀:“……”他觉得在跟一个外星人对牛弹琴。
他绝望地闭了闭眼,身后传来哐当一声。
“沈、沈队?”刚卖完冰块回来的小警员吓得不轻,一头撞在门框。
荀栃立刻挑衅地看着沈耀,夸张地叫道:“非礼呀~~”
沈耀:“……”
沈耀眼神暗了暗,把他的手摘下来,说:“别闹。”
还是几分钟前的语气,听起来就像他们仍然是一对亲密无间的青梅竹马。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被掏空,贫瘠得如同一片阿拉斯加。他转身接过小警员手里冒着凉气的塑料袋,搁在桌上,随口道:“这里你照顾一下,我还有事,得先走。辛苦你。”
他掏出钱包,塞了张一百的到小警员手里,又回头看了荀栃一眼,终究什么都没说,拉开了房门。
小警员叫住他:“沈、沈队!”
“怎么?钱不用找了,剩下的你拿去买个盒饭,这都下午了,还没吃饭吧?”
“不是。”小警员紧紧拽着他,有些着急,“荀栃的样子有些不对劲,要不要叫医生来?”
沈耀头也不回地摇摇头:“不用。他就这样,过会儿就好了。”
他拔腿走出病房,手伸进口袋,迫不及待想找一根烟抽。
这时,走廊的白炽灯发出电流乱窜的声音,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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