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琦都已经做好不论林澜说什么都会好好安慰的准备了，但她压根就没想到的是，林澜居然会就这么大大咧咧的问她要官当。
她脸上的笑意僵硬了一下，随后试图将话题绕开，语重心长道：“我非常能够理解你的感受，但是小林啊，人一定要脚踏实地，不能好高骛远……”
“可我已经原地踏步一年了，人生苦短，又有几年能够这么浪费呢，忙了一整年却连个寝室长都当不上，再在这里待下去又有什么指望呢。”
说到这里林澜的声音顿了顿，恰当好处的又叹了口气。
“方经理，这个决定我已经考虑了很长时间了，你也不用劝我了。”
林澜眉宇间满是无奈，唇角还非常应景的弯了弯，勾出了一个苦笑。
还没刚刚转了个弯的话题再次被轻飘飘的绕了回来，看着神色不似作伪的林澜，方琦是真的有点头疼了。
不过毕竟是个经理，方琦很快换了个角度又道：“每个人的能力不同，所处的位置也就不同，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咱们公司里不可缺少的一份子。”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林澜眼中的苦意更甚了，连连摇头道：“别人可能是金子，可我……”
“或许，咱们领导正是因为看出了我是块石头疙瘩，所以才一直不肯提拔我，方经理，您就让我走吧，我不但不能给公司带来价值，反倒一直在拖公司的后腿。”
说着说着，林澜的眼眶有些微微发红，将郁郁不得志，受了满腹委屈的毛头小子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尽管方琦和她搭档后面又劝了很长时间，也依旧没能说通林澜改变主意。
眼看时间越来越晚，外面的天色都已经开始暗下来了，马上也差不多要到下课时间，陪着林澜丧了一下午的方琦终于扛不住了。
她一脸疲倦的跟林澜说要去趟洗手间，而林澜却清楚的知道，方琦这应该是要和上面人联系了。
果不其然，大约十几分钟后，方琦神色为难的走了出来，对林澜道：“你的情况我已经和上面反映过了，领导对你的情况很重视，也明白你想要上进的心情，但是……”
方琦微微弯了弯腰，凑到了林澜耳边，用仅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小声说：“就算领导想要提拔你，也得找个合适的时机，有个充分的理由，否则难以服众，你明白吧。”
林澜一听，一扫之前的丧气，立刻点了点头：“明白，我明白。”
见林澜明白了，方琦没再说什么，可能是今天下午被折磨狠了，以至于方琦已经懒得再跟林澜说什么了，直接带着男人离开了房间。
刚才她已经和上面的领导沟通过了，既然林澜这么想当这个寝室长，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他的资历毕竟在那里放着，给他当寝室长这样既不会寒了他的心，还能借由这件事情在公司里进行宣传。
毕竟公司里有相当一部分和林澜差不多的人，没什么能力，在公司待了很长时间也没能上升个一星半点的，到时候林澜成了寝室长，也算是给其他人一些希望。
不过，想要白做显然是不可能的，刚才方琦话说的够明白了，上面可以看在他的资历给他通融一些，但他总也得出点血，要么拉点客户，要么就出去借点钱交上来。
看林澜答应的这么痛快，方琦以为他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但万万没想到，林澜的明白和她想象当中的明白完全是两码事。
一周后，方琦接到孔青山打来的电话，说是林澜最近在四队搞了个互帮互助学习小组。
这个小组吧，里面聚集了三四个和林澜情况差不多的人，刚开始的时候还挺正常的，但后来就开始跑偏了。
就比如，孔青山能够明显感觉到他们迫切的想要拉到单子，发展下线，但是这伙人就没有一次是靠谱的，好几次原本都快成了的单子，因为他们一搅和，坏菜了。
拿最近的一些例子来说吧，前天孔青山跟了将近三个月的一个小姑娘，终于心动了，买了机票大老远从Y省飞过来，两人约好了时间见面。
结果这个消息不知怎么就被林澜他们知道了，死皮赖脸的缠着非要去，美其名曰展示一下团队的风采和规模。
孔青山当然是不乐意的，他太清楚林澜这人了，那简直就是个榆木脑袋，不添乱就不错了还帮忙。
再加上，他们搞传销的发展一个下线那可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啊，孔青山怎么可能轻易让林澜他们分一杯羹。
但孔青山没办法啊，他有把柄在林澜手上，有次他私下拿了下面人的好处没有上报，被林澜撞了个正着，虽然林澜当时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但是……
自那之后孔青山发现林澜看他的目光都有些意味深长，像是在说，他什么都看到了，不要惹他不快，不然就要揭发他。
那天在林澜意味深长的眼神下，孔青山到底还是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再三嘱咐了他们四个人一切行动听从指挥后，带着他们一起去见了那个女孩。
这女孩是Y市某名牌大学的在读研究生，这种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群其实并不是发展下线的好目标，但这女孩家境十分贫困，再加上家里有个患病多年的父亲，才被孔青山相中。
孔青山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一点点击溃了女孩的心理防线，如果顺利的话，今天就能将人带回去，到时候哪怕女孩知道他们是传销，想走也走不掉了。
只要给他充足的时间，他相信洗脑这么一个初出茅庐的学生还是很容易的。
最初的时候一切都进行的挺顺利，孔青山带着四人去车站接到了那个女孩，一路上两人相谈甚欢，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将人带回去后自己能够得到的丰厚奖金。
然而，世事难料，孔青山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不过是上了个洗手间的功夫，就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生处处有惊喜。
明明十分钟前还相谈甚欢的女孩，一个眨眼的功夫就找不到人影了，洗手间不远处的长椅上齐齐整整的坐着四个熟悉的人，唯独没见那女孩。
孔青山的眼皮当时就跳了跳，忍着怒气对他们问：“那女孩人呢？”
“走了。”除林澜外其他三人异口同声答道。
闻言，孔青山差点没气的直接厥过去，他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的，用了好久才缓过来，声音都有些变了音：“去哪了？”
“说是买什么七度空间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看到孔青山脸色实在难看，其他人被他吓得说不出话，林澜立刻帮忙补了个刀。
听到这话，孔青山顿时连杀了林澜的心都有了，这样拙劣的借口，就算骗鬼鬼都不会信，可这四个傻蛋却他妈的都相信了！
孔青山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喘着粗气对四人吼：“走多长时间了，还不赶紧去给我找，人找不到，你们四个今天干脆也不要回去了。”
林澜心道那感情好，但他留着孔青山还有点用处，这么早给人整疯了也不太好，便没说出口。
但那女孩本就是林澜有意放跑的，又怎么可能会让孔青山找得到，不但人没找到，孔青山甚至还差点被过路的巡警给盯上了。
这倒不是林澜安排的，只能说明孔青山运气实在是太差了。
从那天回来以后，孔青山再看到林澜四个人的时候连眼神都变了。
紧接着很快林澜就发现，自己和自己学校组隐隐被四队的人孤立了。
察觉到这一现状后，林澜……林澜心里简直别提多高兴了，简直是喜极而泣啊。
他正缺一个合适的理由实施自己的计划，孔青山当真是瞌睡了就给他送枕头的人才啊。
是他以前误会了，孔青山这人其实是友军吧！
孔青山本意是给林澜施加压力，想让林澜主动跟他低头认错，以前的那些把柄就此揭过，却没想到林澜几人接下来的反应让孔青山措手不及。
以至于不得不提前给方琦打了求援电话，因为连孔青山自己都不知道，如果任由林澜这几个人胡闹下去，四队的气氛会不会全部被搞坏掉。
自从被孤立以后，林澜几人像是破罐子破摔了一般，每天都在混日子，课不好好听，业务不好好做，吃的还特别多。
这里真不是孔青山说他们坏话，别人吃饭吃外卖都是一份，他们当中饭量最小的林澜都得吃双份，其他人更是不用说了。
这一周下来，别的不见涨，饭量和体重倒特么与日俱增了，随着一同增长的还有高出一大截的伙食费开销。
除此之外，林澜他们心情好的时候就去上上课，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窝在楼上睡觉打牌，日子过得简直别提多舒心了。
唯一不变的就是，一到饭点儿，他们总是来得最快也最勤的那一拨，赶都赶不走。
说是混吃等死都是抬举他们了，孔青山从事传销这个行业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像是林澜这种突然变异的，还真是头一次见。
更让孔青山生气的是，就在今天上午每周一次的心得交流大会上，他们四队这周的先进干部正红着眼眶在台上喊着要早日赚钱孝顺父母。
台下不少人都跟着红了眼，感同身受的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亲人，同时心里被激发了斗志，就在这时，却听房间角落里传来了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
“三，带一对儿。”
“满上。”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台上正说着自己父母为了送自己念大学卖掉了家里仅有的一头牛，哭的稀里哗啦的小干部：……
台下因为共情关系，被小干部说的眼泪汪汪，联想到自己父母有所触动的其他人：……
站在一边准备鼓掌，顺便准备再将气氛炒热一些的孔青山……
敲里吗。
“方经理，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我认为林澜现在的状态已经不适合再留在公司了。”
“我建议和上面沟通一下，实在不行就让他走吧。”
“可能，他是真的不适合这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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