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明白!”熟悉的声音从小径深处传来,与之相伴的是急促而又怒气冲冲的脚步声,“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讨论过很多次,我以为你早就该明白!”
“我明白!”另一个声音的主人紧跟上来,脚步就像他的语气一样急切,“我已经说过了,我明白你不喜欢那个玩笑,我——我也认为那不合适——”
几乎是在这个声音响起的下一秒,西里斯拉着艾尔维拉猛地钻进灌木丛,蹲下身藏起来。灌木丛里装饰着闪闪发光的圣诞彩灯,这些小灯在他们闯进来的瞬间受到惊吓似的四散开来,艾尔维拉这才瞧清它们是被伪装成彩灯的仙女。受了惊的仙女们嗡嗡叫着,她们有的在刚才的逃窜中不小心撞断了漂亮的翅膀,此刻正落在灌木茂密的枝叶上,愤怒地冲他们挥舞着拳头抗议。
艾尔维拉看一眼周围这些闪闪发光的小东西,凑近西里斯耳边说:“是莉莉的声音。”
“还有鼻涕精的声音。”西里斯用同样低的声音说。他没去理会那些躁动的仙女,只是伏低身体,一手抓着艾尔维拉的手腕、一手小心翼翼地拿魔杖拨开挡在脸前的灌木枝叶,眯缝起眼睛,像只准备伏击猎物的狮子一般观察外边的情况。
“不合适?”他们听到走在前面的脚步声猛然刹住,莉莉的声音出现在近处,听起来危险而愤怒,“你觉得那只是不合适?”
斯内普的声音弱下来,他也离他们很近,显然已经做出了让步:“好吧,就像你说的,那很邪恶。”
隐约意识到他们在谈论什么事,艾尔维拉不禁感到一阵不安的尴尬。
“我们不该偷听。”她用微弱的气音告诉西里斯。
“更不该让鼻涕精发现我们俩躲在花园里约会。”西里斯的口气平静而坚决。他依然在看着外面,紧握魔杖,姿态防备,仿佛随时都可能跳起来给西弗勒斯·斯内普来一个“一忘皆空”,或者更糟糕的恶咒。
因此艾尔维拉安静下来。她小心地挪到西里斯身旁,拔出魔杖对那些抗议的仙女们施了一道无声的悬停咒。她们立刻静止般悬浮在半空中,恼怒的表情凝固在发着微光的脸上。艾尔维拉死死盯着她们,试图让自己入迷地观察她们色彩绚丽的翅膀,可她的耳朵似乎另有想法。
“那当然很邪恶,没有谁会愿意那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听见莉莉恼火地压抑着嗓音,“而且我必须再次告诉你,西弗勒斯!我不喜欢你和那些人交朋友!艾弗里、穆尔塞伯,甚至是罗齐尔和劳尔——”
“我知道你的意思,莉莉!”斯内普的声音很低,但他语速很快,急于为自己辩解:“可是艾尔维拉·琼斯也跟雷古勒斯·布莱克交朋友,他和艾弗里他们没什么两样!”
艾尔维拉一时分辨不清这句话究竟是针对她还是雷古勒斯。西里斯的冷笑轻得不可思议,但她还是清楚地听见了。她拿眼角偷偷瞧一眼男友的侧脸,不出意外地发现他脸上写满了讥讽和厌恶。
“至少雷古勒斯·布莱克不会把同学倒挂起来,”莉莉的语气冷下来,艾尔维拉知道这是因为她讨厌把其他朋友扯进这件事里,“我也没听说过他对任何混血或者麻瓜出身的同学施恶咒。”
“但是除此之外,他们没什么不一样。”斯内普好像没有察觉莉莉语气的变化,他还在试着表达自己的观点,语调焦急而克制,“你不明白,布莱克家的人从不把麻瓜出身的人放在眼里,他们——”
“我知道。”莉莉忽然十分平静,“他们也看不起混血。”
“就是这样,所以——”
“那么,”她打断他,“既然你说艾弗里他们跟雷古勒斯·布莱克一样,他们为什么会和你交朋友?”
一阵难捱的沉默。艾尔维拉与一个蓝翅膀的仙女面面相觑,脑中浮现的却是西弗勒斯·斯内普那张蜡黄的脸。
“那是因为……”斯内普的舌头就像中了牵制咒,每一个发音都艰难无比。
“你没有告诉他们斯内普先生是个麻瓜,对吗?”莉莉一针见血地问他,不再等待他无力的解释,“还是说,你和他们交换了什么条件,让他们愿意容忍你的身份,把你当朋友?”
“莉莉,我没有——”
“你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西弗勒斯。”再一次打断他,莉莉说得严肃而笃定,“你不知道,你现在在把自己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你还在让别人也认为你和他们一样。”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斯内普激动地说,“只要你——只要你知道——”
“知道什么?你要我知道什么?”
尽管看不到莉莉的脸,但艾尔维拉能够想象此刻她脸上的表情。斯内普没有回答莉莉的问题。不难想象,面对莉莉那样的表情,他不自觉退缩了。
“西弗勒斯,回答我,你真的讨厌玛丽吗?”片刻之后,莉莉再度出声,“我要听实话。”
她的嗓音柔和起来,却带着她特有的那种坚定,这表示她不能容忍任何谎话。斯内普显然很了解这一点,因此他沉默一会儿,最终沉声回答:“我不喜欢她。”
“你也不喜欢佩妮。”莉莉喃喃地说,“那你讨厌我吗?”
“我当然不讨厌你!”斯内普的嗓音不由自主地高亢起来,“我们是朋友,最好的朋友!难道不是吗?”问出最后那句话的时候,他的声调陡然下降,就好像被一只手扼住了喉咙。
“是的。”莉莉轻轻说,“可是为什么?我和她们有什么不同?我跟玛丽一样,父母都是麻瓜。我也和佩妮一样,我们是同一对父母的孩子,我们一起在科克沃斯长大——”
“她跟你不一样!”提到她的麻瓜姐姐,斯内普的声音里不可抑制地爆发出混杂着痛苦的嫌恶,“她只是个——”他没有说下去。艾尔维拉猜想,是莉莉的神情让他及时闭上了嘴。
“只是个什么?”莉莉追问,语气近乎冰冷,“说下去。”
斯内普当然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沉默像果冻一样包裹、挤压着他们,直到莉莉重新开腔。“西弗,我问过你,记得吗?”她声线轻柔,几乎像是在示弱,“在我们入学之前,在我们讨论霍格沃兹的时候——我问过你。当时你说麻瓜出身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是不是?”
斯内普没有回答。艾尔维拉盯着那个蓝翅膀的仙女,无声地叹了口气。她知道,不论他当初这样告诉莉莉究竟是出于无知还是善意,如今霍格沃兹的情况都让他无法回答莉莉的问题。只是莉莉似乎也并不指望能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我一直相信这一点。即使来到这里以后,所有事情都变了,我也一直相信这一点。”她继续说着,声音里透着伤感,“我相信,就算在斯莱特林当中有一帮人认为麻瓜和麻瓜出身的巫师不同,我们天生低人一等、应该为人奴役——我也相信你不是这样想的。”
“我不是!”斯内普的口吻比刚刚还要强烈,“我从没有认为你低人一等!”
“那么对玛丽呢?对佩妮呢?”莉莉问他,“你认为她们低人一等吗?就因为她们是麻瓜,或者麻瓜出身的巫师?”
“她们和你不一样,”斯内普说,“我永远不会这么看你。”
“所以,在你眼里只有我是特殊的?”莉莉接着问,“除了我以外,玛丽,佩妮,我的父母、我们的邻居和朋友……还有霍格沃兹里其他麻瓜出身的巫师,在你看来都低人一等,是吗?你看待他们,就像巫师看待家养小精灵?”
斯内普迟疑了一瞬。
“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会那样看待你的家人和朋友。”他告诉她。
“而且你还是要和艾弗里他们那群人交朋友?”
“你不明白,莉莉。”终于意识到莉莉语气里的不可置信,斯内普的声音又不由自主地急切起来,“这不仅仅是血统的问题。越来越多麻瓜出身的巫师在主导巫师世界的发展,这种现状让那些纯血巫师积怨已久。矛盾迟早要爆发,我们没有办法阻挡。如果你可以……你可以理解我的做法,将来你……还有你的家人和朋友,就能被从宽对待……”
“‘从宽对待’?”
莉莉重复一遍这个措辞,语气比这个词语本身还要尖锐。
“不明白的是你,西弗勒斯!麻瓜出身的巫师、麻瓜、甚至是混血——我们根本就不需要从宽对待!”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洪亮而清晰,艾尔维拉不禁想到“倒挂金钟”事件那晚,莉莉在校长办公室厉声捍卫她的模样,“我们不需要因为我们的身份而被从宽对待,就好像我们做错了什么事!我们学习魔法没有错,我们有麻瓜家人没有错,我们的父母和兄弟姐妹有一个会使用魔法的家人也没有错!错的是那些认为我们有错的人!”
说到这里,她忽而停下。
“我也不需要成为你眼里那个特殊的人。”一改刚才的激愤,莉莉冷静下来,“我和你交朋友,不是因为我能够得到特别优待。”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愿意和你成为朋友,也为此而感到高兴——那是因为我相信你是一个好人,西弗勒斯。”她坚定、清亮的嗓音盖过了斯内普的辩解,这一次她的声音里不再含着伤感,“我讨厌佩妮叫我‘怪胎’,是你让我确信我不是一个特殊的怪兽。是你告诉我霍格沃兹、九又四分之三站台、阿兹卡班……是你告诉我,到了十一岁我就可以学习魔法。也是你告诉我,麻瓜出身的巫师没什么不一样。”她说,“所以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不会因为一个人与周围的人有一点区别,就认为他是个怪胎。我相信你明白什么是平等,我相信你看待所有人都像你当初看待我一样宽容。我相信你是一个这样的人,所以我很高兴能和你成为朋友。”
艾尔维拉的眼睛已经不再盯着仙女。在他们认识的人当中,或许只有莉莉相信斯内普是这样的人。她望着自己的膝盖想。
长久的沉默在蔓延,艾尔维拉静悄悄地等待,好几次听到身旁的西里斯不耐烦地动了动身体。
“对不起。”良久,他们总算又听到斯内普的回应,“你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直……”他的声音降下去,说起话来仿佛每一个词语都在他的喉咙里挣扎,“我不想为了这些事和你吵架。”
“我也不想。”莉莉平淡地说,“但是你现在变得像另外一个人,西弗勒斯。如果你执意要这样下去——”
她打住话头,转而又道:“算了,我很冷,我要回去了。”
脚步声响起,从艾尔维拉和西里斯藏身的灌木丛前经过。艾尔维拉在枝叶的缝隙间瞄见了莉莉礼服长袍的袖摆,她走得很快,没有片刻停顿。西弗勒斯·斯内普在原地安静地站了一会儿,大约有半分钟的时间。然后他也迈开脚步离开,艾尔维拉只能瞧见他的黑色斗篷掠过灌木丛边,伴着轻微的脚步声消失在小径的尽头。
一动不动地等待一阵,直到确信两个人已经离开,西里斯才拉着艾尔维拉站起身。
“也就是说,”出乎意料,先一步开口的是西里斯,他拿魔杖劈开碍事的灌木,带着艾尔维拉走回小径上,“伊万斯一直在鼻涕精身上浪费时间,是因为她相信他是个好人?”他从胸腔里发出一声饱含讥讽的轻哼,“看来她不只脑袋不灵光,眼睛也不大好使。”
“你不赞同莉莉的看法。”艾尔维拉提起袍角,不让那些细碎的枝叶划破她的新袍子。
“鼻涕精崇拜斯莱特林,整天都在埋头钻研黑魔法,还迫不及待地向艾弗里他们那帮小食死徒投诚。”回忆起鼻涕精的种种劣迹,西里斯的脸上又浮现出他惯有的轻蔑神情,“显而易见,他就是个只有野心又不长脑子的黑巫师。”
“这就是你讨厌他的原因?”
“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
“谁知道呢。”回身给那些被定在半空中的仙女解咒,艾尔维拉一挥魔杖,看着五彩缤纷的仙女飞向深紫色的夜空。等到她们愤怒的身影远去成了一颗颗小小的光点,她才短叹:“要是没有战争就好了。”
她记起雷古勒斯,也记起了阿什顿·克里瓦特的提醒:“你有没有想过到时候你和雷古勒斯成为了敌人,要怎样面对对方?”
“就算没有战争,他们两个也迟早要分道扬镳。”西里斯把魔杖插回衣兜,“他们完全不是同一类人。”他以为她还在为伊万斯和鼻涕精的事儿操心。
“你觉得我们是同一类人吗?”艾尔维拉回过头看他。
西里斯答得不假思索:“当然。”
他把手伸给她。艾尔维拉若有所思地瞧他一眼,抬起右手覆上他的手心:“可是二年级的时候,你还说我和雷古勒斯才是同一类人。”
“那是两码事。”西里斯牵过她的手,脸上的表情就像在告诉她这是个蠢透了的问题。
“我和你会选择同样的路,我们不可能分开。”他说。
第二天又是个阴雨绵绵的日子。
在霍格沃兹的礼堂饱餐过一顿之后,年轻的巫师们都跟着各自学院的级长来到站台,登上薄雾中的霍格沃兹特快。艾尔维拉费劲地把沉甸甸的行李箱抬上车厢,才刚刚脱下斗篷的帽子喘口气儿,便从过道的窗口望见了鲁伯·海格庞大漆黑的身影。“琼斯!”他在窗外叫她,微微弯下腰,露出沾满雨珠的蓬乱胡须:一只柳条篮子拱出来,被关在里头的黑猫正愤怒地将篮子挠得呲呲响。
“我准备给波比的孩子们弄一个更暖和的窝,结果发现了他。”把煤球连猫带篮地交给艾尔维拉的时候,海格是这么告诉她的,“这家伙逮到一只刺佬儿想喂给孩子们,老天,胆子可真够大的。不过现在我们至少知道孩子们的爸爸是谁了,是不是?”
克里斯蒂娜和达芙妮手忙脚乱地用咒语帮她把篮子弄干。看到艾尔维拉正和其他斯莱特林待在一起,海格很快就挥挥手离开。
“那是那个猎场看守?”在她们后面登上列车的坎贝尔嫌恶地看一眼海格离开的方向,又转过头来拿她惯有的怀疑目光打量艾尔维拉,“你还和这种人打交道?”
艾尔维拉忙着把柳条篮子安置在行李箱上,假装没听见她的问题。
“他帮艾尔维拉找回了她的猫。”克里斯蒂娜好心地解释。
坎贝尔冷冷哼了一声,同她的朋友一块儿拖着行李箱经过她们跟前。
“我一直很奇怪,他为什么长得那么高大?”她的朋友嘲弄地问道,“该不会是小时候喝了过量的生骨灵吧?”
“但愿是这样。”坎贝尔慢悠悠地接话,“不然他就该是个肮脏的混血了。”
“你的意思是巨人混血?”
“管他是巨人混血还是巨怪混血,反正混血都一样脏。”坎贝尔的语气里透出厌恶,“不过霍格沃兹不可能出现这种东西,教授们没那个胆子让他们混进来。”
她们的声音终于在箱子滑轮的滚动声中远去。谢天谢地,这些姑娘简直比嗡嗡直叫的仙女还吵。艾尔维拉轻吁一口气,拉着行李箱的拖柄直起身,惊讶地发现身旁的克里斯蒂娜脸色十分苍白。
“克里斯蒂娜?”
“嗯?”
“你的脸色不太好看。”刚刚在礼堂的时候好像还不是这样。
“她昨晚着凉了。”不等发愣的克里斯蒂娜反应过来,一旁的达芙妮已经替她回答,“我们拿到口令,偷偷溜去了级长盥洗室洗澡。”
噢,难怪她们俩昨晚那么晚才回到宿舍。
“需要药剂吗?我这里还有一点儿。”艾尔维拉问克里斯蒂娜。
对方回过神,摇摇头说:“没关系,阿什顿那里有,我们现在去找他。”
“好吧,那我先去找我弟弟了。”艾尔维拉于是转过身同她们道别,“明年见。”
大半的学生还没有钻进包厢,车厢的过道里挤满了拖着行李箱的人。她穿过这节车厢,打算去最靠近列车头的那节车厢找奥利弗,他和他的朋友们喜欢待在那节车厢的包厢里。经过聚集着赫奇帕奇学生的车厢时,她看见特鲁曼兄妹拖着箱子迎面走来。他们还在寻找空包厢,身上没来得及脱下的斗篷蒙着一层亮晶晶的雨珠。霍莉·特鲁曼向艾尔维拉打了招呼,特里斯坦·特鲁曼没有说话,像是打定主意当艾尔维拉不存在,径直与她擦肩走过。
三分钟后,艾尔维拉有些意外地在中间那节车厢找到了奥利弗的身影。更叫她不可思议的是,她的弟弟正把小巴蒂·克劳奇堵在车厢的角落里,似乎在不依不饶地争论着什么。
“奥利弗。”艾尔维拉连忙挤过去,严厉地喊出弟弟的名字,“你在欺负同学吗?”
他要是敢学着这么干,看她不把他的屁股蛋打开花!
她的声音让周围的人好奇地望过来。奥利弗回过头,脸涨得通红。
“我干嘛要欺负同学!”他气愤地喊回去,又扭头去看小巴蒂·克劳奇: “你说!”
“我……”小巴蒂·克劳奇脸色苍白,满脸惊恐。他看看艾尔维拉,再看向奥利弗,嘴巴一张一合,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看我干什么啊!”奥利弗恨铁不成钢地嚷嚷,“就是因为你老是这么畏畏缩缩的,别人才会笑话你!”
艾尔维拉瞪他一眼,转过脸告诉克劳奇:“不用怕他。”
自从上学期被父亲亲手送进审判室,小巴蒂·克劳奇瘦小的身躯就变得愈发单薄了。此刻他瘦弱的身体紧紧贴在角落里,好像恨不能变成一张透明的纸片。胆怯的目光在琼斯姐弟之间来来回回几圈,他才咽下一口唾沫,轻声解释道:“奥利弗是在叫我……去他们的包厢,和他们一起玩……”
奥利弗立刻挺起胸脯,脖子抻得又直又长,仿佛要用他那颗圆脑袋把车顶戳穿。艾尔维拉拿眼角怀疑地睨他,而后又审视地看向小巴蒂·克劳奇的眼睛。他飞快地垂下了眼皮,但并不像在撒谎。
“那你也该态度友好一点,”因此她转头告诫奥利弗,“不能强迫人家跟你走。”
奥利弗别开脸,气呼呼地嘟囔:“不管我干什么你都能挑出毛病。”
仿佛没有听见他的抱怨,艾尔维拉对克劳奇礼貌地微笑:“抱歉,克劳奇。因为我们的母亲有特别交代,奥利弗今天得跟我们坐一个包厢。”她友好地提议,“你要不要一起过来?博恩斯姐弟也在那里。还是说你更想和你别的朋友坐一块儿?”下意识看一圈四周,艾尔维拉没发现有什么人看上去像克劳奇的朋友。事实上,他好像一向都是独来独往的。
小巴蒂·克劳奇低着头,同脸色一样苍白的手死死扣着箱子的拖柄,像是拿不准该不该答应。
“你跟我们一起吧,反正你也认识博恩斯。”奥利弗抱着胳膊说。
克劳奇的脑袋埋得更低了。他犹豫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
“……好。”
两个男孩儿便跟在艾尔维拉后边继续走向前面的车厢,寻找博恩斯姐弟:前一天下午,艾尔维拉已经和阿米莉亚·博恩斯打过招呼,她答应会给他们姐弟俩留位子。
不过,等他们好不容易找到博恩斯姐弟,却发现这间包厢里多出了两个不速之客。
“你们两个为什么在这里?”艾尔维拉推开包厢的滑门,略微眯起蓝色的眼睛。
包厢里,阿米莉亚·博恩斯和她的弟弟尼尔森·博恩斯坐在一块儿,尼尔森兴高采烈地向他们摇摇手打招呼,阿米莉亚则是放下手里的书,抬眼对上艾尔维拉的视线,用眼神告诉她“这不关我的事”。
西里斯和詹姆就坐在这对姐弟对面。西里斯还是霸占了他喜欢的靠窗的位置,懒洋洋地舒展着长腿,一手支着脑袋,视线落在艾尔维拉怀里的柳条篮子上;詹姆迅速地把手里的什么东西塞进衣兜,坐直身子笑嘻嘻地回答:“我们知道你们今天要和博恩斯他们呆一块儿。”
艾尔维拉的眉毛高高地扬起来,她觉得詹姆刚才拿着的东西有点儿像金色飞贼。
“煤球找回来了?”西里斯的问题转移了她的注意。他已经站起身,走上前替她拿行李。
“海格找到的,说来话长。”艾尔维拉含糊地说,“莱姆斯和佩迪鲁呢?”
“他们在隔壁的包厢。”詹姆也凑上来,拿过艾尔维拉的柳条篮子和奥利弗箱子上的鸟笼,冲小巴蒂·克劳奇咧嘴一笑:“不好意思啊,克劳奇,我们不知道你会跟奥利弗一起过来。要不你也去隔壁吧,莱姆斯你认识,是不是?”
包厢只挤得下六个人。小巴蒂·克劳奇有些尴尬,奥利弗伸手把鸟笼抢回来,扭头对他说:“我跟你一起去。”
“等等,奥利弗!”詹姆拽住他的衣领,“你先留下,我们有事要说。”
琼斯姐弟闻言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转向他,脸上狐疑的表情一模一样。
“没关系,”小巴蒂·克劳奇忙告诉奥利弗,“我先去隔壁。”
克劳奇匆匆离开,包厢中只剩下琼斯姐弟、博恩斯姐弟、詹姆和西里斯。艾尔维拉坐到詹姆身边,向对面的奥利弗抛出她酝酿已久的问题:“你怎么会想到要和克劳奇交朋友?”
奥利弗一屁股坐到尼尔森旁边,没好气道:“上学期那件事又不是他干的。”
“可这不像你的风格。”艾尔维拉端详着弟弟的脸:奥利弗从来不乐意跟性格沉闷的人打交道。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呢。”詹姆忍不住附和,好奇的眼神在奥利弗身上打转。
这时西里斯也搁好了箱子,抬脚踢一踢詹姆的腿,姿态散漫地坐到他和艾尔维拉中间。他打量对面的奥利弗一番,饶有兴味地接茬:“上次球员选拔赛,奥利弗还想让克劳奇也去参加。”
奥利弗气哼哼地不去看他。
他早就看出来艾尔维拉和西里斯又和好了!为了这事儿,奥利弗又生了几个星期的闷气。
“他成绩不错,我们可以互相补课。”奥利弗固执地扭着脖子瓮声瓮气地说,“再说他就是因为没朋友才会被那些坏家伙盯上的。不是你们说那些人的目的是要挑拨我们几家的关系吗?我跟他交朋友有什么不好?”
他什么时候还会考虑这些了?艾尔维拉惊奇地观察着自己的弟弟,就好像他突然跳起了月痴兽的舞蹈。
“你只是觉得他很可怜。”阿米莉亚·博恩斯冷不丁说,“因为克劳奇先生对他太冷酷。”
奥利弗的脸霎时间又红到了脖子根。他愤愤地把脑袋扭过来,那架势像是要同阿米莉亚大吵一架,夹在他俩中间的尼尔森赶忙靠紧座位的靠背,好腾出空间让他们面对面较量。奥利弗被他这个配合的动作一噎,最后只恶狠狠地对阿米莉亚说:“你懂什么!”
阿米莉亚·博恩斯翻了一页手里的书,压根没有抬起头理睬他。
“好了,说正事吧。”艾尔维拉体贴地揭过这个话题,“你们到底要谈什么?”
她问的是詹姆和西里斯。
“我们想知道凤凰社的事。”西里斯倚向身后的皮垫,胳膊顺其自然地靠住她的肩膀。
“这个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清楚。”艾尔维拉刚这么答完,便忽然明白了他们的意图。
“但博恩斯的哥哥也是凤凰社成员。”果然,詹姆兴致勃勃地把身子探出来,来回扫视博恩斯姐弟的脸,“你们知道凤凰社平时都在干什么吗?”
“不知道。”阿米莉亚依然头也不抬,答得直白而干脆。
詹姆夸张地张大嘴巴。
“我们真的不知道。”尼尔森替姐姐解围,那双诚实的棕色眼睛挨个儿保证般地看看他们,“埃德加从不跟我们说这些,他说凤凰社的工作都是绝对保密的。”
“魔法部也说傲罗的工作是绝对保密的,”詹姆说,“但是汉特平时还是会跟我们说一点儿。”
“爸爸可从没跟我们说过需要保密的工作。”艾尔维拉平静地声明。
“没错。”奥利弗难得配合地附和。
詹姆一个劲地冲他们挤眉弄眼,也没能让这对姐弟的态度有所松动。好在这时候西里斯适时地帮腔道:“詹姆的意思是,就算工作要保密,家人也能或多或少看出一点蛛丝马迹。”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重新来了劲,詹姆满眼期待地去看对面的博恩斯姐弟,“他们难道从没谈过他们在干什么吗?比如说他们要找什么东西?”
阿米莉亚敏锐地抬眼:“他们应该要找什么东西吗?”
“我只是打个比方,唤醒你们的记忆嘛。”詹姆狡黠地眨一下眼睛,“说不定他们要找什么厉害的武器对付伏地魔呢?就像三兄弟传说里的那根老魔杖。”
“我不认为邓布利多教授会在这种严肃的事上把童话故事当真。”阿米莉亚面无表情,“尼尔森说的是实话,我们对凤凰社的工作一无所知。”说完,她探究的目光在对面两个男孩儿脸上转了一圈,“你们对这件事这么感兴趣,是打算毕业以后也加入凤凰社吗?”
“当然!不只我和西里斯,莱姆斯和彼得也会加入。”詹姆借机笑眯眯地套近乎,指一指自己,再指指她,“所以将来我们还会是同事。”
阿米莉亚不为所动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两秒,又重新落回手里的书上:“我可不这么认为。”
“什么?”
“我和尼尔森都不会加入凤凰社。”她平淡地陈述。
詹姆脸上的笑容呆住了片刻,“你该不会想说你也认同纯血论的观点吧?”
“不。”阿米莉亚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改变,“我反对纯血论,但也不认同凤凰社的存在。”
一头雾水的詹姆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好兄弟:“她在说什么?”
西里斯正垂着眼皮摆弄手里的扭计骰,专注得仿佛没有听见他的问题。对面的阿米莉亚放下书,扭头开口:“奥利弗。”
仍在生气的奥利弗触电似地一抖,好像还不习惯她突然管他叫“奥利弗”:“干什么?”
“你的志向是成为一名傲罗,对吧?”阿米莉亚问。
“是啊。”
“那你想加入凤凰社么?”
奥利弗有些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体。
“我说不上来。”他含糊地说。他连凤凰社到底是什么东西都还没搞清楚呢!
“为什么?”阿米莉亚不客气地刨根问底。
“我不知道凤凰社的工作到底是什么。”奥利弗硬着头皮回答,脸色微微发红,“而且我听说他们也没工资。”爸爸妈妈还在努力工作替爷爷还债,奥利弗不可能去为一份没有薪水的工作卖命,尽管听起来很酷,但那也太自私了。
“就是这样。”阿米莉亚似乎得到了令她满意的答案,转过眼睛又一次看向詹姆,“虽然大家都说凤凰社是对抗伏地魔的组织,但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做什么。而且邓布利多教授也不可能给凤凰社的成员发工资。”
“等等,为什么是‘不可能’?”詹姆被她振振有词的模样搞糊涂了。
一直在留心他们对话的艾尔维拉暗自叹气,耐心地解释:“因为一旦他这么做了,就会像在组织自己的势力,企图取代魔法部。”
“这跟魔法部又有什么关系?”詹姆于是又转头看她。
艾尔维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悄悄看了眼坐在他们中间的西里斯。他看起来对这个话题格外厌倦,从头到尾都只是心不在焉地拧动着手中的扭计骰,脸上神情淡漠,没有任何要吱声的迹象。
“大家之所以加入凤凰社,都是因为他们认为魔法部在眼下的战争局势中表现得很无能。”艾尔维拉只能尽可能简单地告诉詹姆,“‘与其效忠无能的魔法部,不如另外组织一支更高效的队伍来对抗敌人’,这就是他们的想法,詹姆。”
“那也没什么不对啊?”詹姆不解,“这又不代表凤凰社是跟魔法部对立的。大家的目的不都是干掉伏地魔吗?”
“问题就在这里。”阿米莉亚说,“如果凤凰社不是站在魔法部的对立面,为什么大家不选择扶立新的魔法部部长,而要另外组织一支完全独立于魔法部之外的队伍?”
“魔法部的无能就是领导层的无能。”没等詹姆接着提问,西里斯便突然开腔,“要改头换面,不是换掉一个魔法部部长就能办到的。谁都知道魔法部本身就是个庞大、累赘的协作体系,它内部的组成比麻瓜发明的那些机器还复杂,稍微有个小零件出毛病,整台机器都没法运转。”
他轻巧地将手里扭计骰的色块全部归位,刚刚沉默得就像在打瞌睡,这会儿却好像醒了过来:“这种笨重的东西在战争时期根本派不上用场。那些整天坐在办公室敲打字机的家伙,为了怎样处置一个在世界杯上作弊的球员都能争论一个星期,你能指望他们干什么?等他们讨论出一个结果,伏地魔都能领着那帮食死徒杀进魔法部跳舞了。”
“程序的严谨是保障结果正义的唯一途径。”阿米莉亚毫不退让地抬起头,“魔法部的决策程序的确繁琐,但是为了结果正义,这种繁琐在任何情况下都是必要的。它实际上只是一种规则,而规则往往能够保障效率。”她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自己的措辞,“至于凤凰社——恕我直言,所有成员都听命于邓布利多教授,听起来实在不伦不类。”
“不过是个战时组织而已。”西里斯望着她瘦小的脸讽刺道,“战争期间就该效率优先,凤凰社存在的目的本来也只是更高效地解决问题。”
“我想阿米莉亚的意思不是怀疑凤凰社的最终目的。”艾尔维拉冷静的声音打圆场道,“当然,在战争期间能有一支更高效的队伍来对付敌人是好事,但凤凰社和魔法部各行其是,一旦公众知道了凤凰社的存在,难免会对魔法部的能力产生怀疑。这种怀疑在战时对大家的团结非常不利,说不定会造成反效果,导致不必要的骚乱。”
西里斯侧过眼睛瞧她:这姑娘怎么又帮着外人说话?
“谢谢你的好意,艾尔维拉。”阿米莉亚·博恩斯却说,“我赞同你的观点。不过另一方面,我的确对凤凰社的最终目的持怀疑态度。”
目光再次转到她脸上,西里斯眉梢一挑:“你不相信邓布利多?”
“我尊敬邓布利多教授,不可否认,他是一个伟大而杰出的巫师。”阿米莉亚答得不卑不亢,“但只要是人,就都会犯错。我相信邓布利多教授不是个从没犯过错的人,就算是,我也相信他将来不可能避免犯错。”她说,“这也是规则存在的原因。严格遵守规则,按照既定的程序办事,才能在最大程度上避免犯错。”
两只手无所事事地把扭计骰抛来抛去,西里斯讥诮地扯动嘴角:“说得好像规则就不会有错似的。”
“我觉得阿米莉亚说得对。”然而他的女友却在这时开腔,“不论如何,对个人的盲目崇拜都是很危险的。”
手里的动作停下来,西里斯眯眼看着她:她今天是打定主意要跟他作对了?
艾尔维拉仿佛感受不到他快要溢出呼吸的不快,回给他一个正直的微笑。
“你们说完了吗?”见他们三个不再争论,詹姆终于举起手,“我可以提问了吧?”
三个人同时朝他看过来,好似直到这时才发觉他也在这儿似的。
“呃,我是想说,汉特和穆迪他们不都是傲罗吗?”詹姆不禁感到不自在,“他们既是傲罗,又是凤凰社成员——没错吧?”
“严格来说,傲罗只是他们的工作。”回答他的是阿米莉亚,“而凤凰社是他们在现在这个时期选择的路。”
这又有什么不一样的?詹姆抓耳挠腮一会儿,最后妥协地举起双手:“好吧,反正我要说的是……不管你们刚才在争论什么,魔法部和凤凰社其实都不是完全对立的,是不是?”他尽力把问题简单化,“简而言之,大家的敌人都是伏地魔,只不过各干各的嘛。”
从他们三个的表情来看,他们显然认为刚才的一大堆解释都是白费功夫。
詹姆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我还有一个问题。”他说,“你们都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哪些?”艾尔维拉问。
“就是你们刚才讨论的那些。”詹姆老实道,“老实说我根本听不懂你们在争什么。”
尼尔森像在课堂上回答教授的问题似的举起一只手。
“我猜是从报纸上知道的。”他很高兴总算能插句话了,“对不对?”
“可以这么说。”阿米莉亚又拾起膝头的书。
“什么报纸?《预言家日报》?”奥利弗嫌恶道,“谁会看那种东西啊?”
尼尔森又一次举起他的右手,不好意思地说:“我偶尔也会看。”
“行了奥利弗,我们还是闭嘴吧。”詹姆故意摆出沉痛的表情,“我看这间包厢里只有我们两个不读报纸。”
西里斯把扭计骰抛回给右手,取笑道:“至少你把这一点搞清楚了。”
列车在傍晚抵达国王十字车站。
刚带着奥利弗和博恩斯姐弟踏上站台,艾尔维拉便找到了阿拉斯托·穆迪的身影:他站在站台上最显眼的位置,没有刻意伪装,伤痕满布的脸上又添了几道新的疤痕,看上去格外狰狞。吉迪翁·普威特在距他不远的地方同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壮汉交谈,艾尔维拉觉得那人有点儿像傲罗,可她没能多打量他几眼,因为穆迪身旁的那个人更引人注目。
“阿尔法德!”
“阿尔法德——”
西里斯和詹姆立马跑过去,把箱子拖得哗哗地响。奥利弗也紧跟上去,他们几个男孩儿都很喜欢阿尔法德这个长辈。
艾尔维拉和博恩斯姐弟一道走上前向他们打招呼,恰好听到西里斯问阿尔法德:“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昨晚到的伦敦。”阿尔法德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他穿着一身考究的西装,不像上回出现在站台时那样风尘仆仆,简单同博恩斯姐弟道好之后,又仔细打量一圈面前几个孩子:“看样子你们都长高了不少。肤色很漂亮,艾尔维拉。”
“谢谢。”艾尔维拉笑道。这段时间的魁地奇训练让她把皮肤晒成了小麦色,她很满意这个效果。
“你的法国之行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詹姆迫不及待地问,“爸爸说我小时候也去过法国,不过我已经没印象了。”
“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没给阿尔法德答腔的机会,穆迪毫不客气地挤到几个孩子中间,冲离自己最远的詹姆招了招手:“过来,小子——人都到齐了,我们该出发了。”
“可是我还没找到我爸爸妈妈。”詹姆这时候才左顾右盼起来,“他们没跟你们一起吗?”
“他们都在戈德里克山谷准备晚餐,今天不会来。”看到吉迪翁已经在向他们挥手,穆迪转头不耐烦地催促:“别废话,快点过来我这边。”
“好了,快过去吧。”阿尔法德说,“我给你们都带了礼物,圣诞节就会送到。”
分别之前,艾尔维拉偷偷往西里斯手里塞了一颗滋滋蜂蜜糖。目送他们几个跟着穆迪和吉迪翁走远的时候,西里斯还能看到艾尔维拉把一只手背到身后,冲着他的方向摆了几下。他轻轻一笑,高高抛起手中的糖果,又准确地抓到手心。
“这是吵过架又和好了?”阿尔法德颇有兴致地观察着外甥的表情,“看起来相处得还不错。”
“走吧。”西里斯不理会他的调侃,兀自拖着行李走向出站口。
“我们幻影移形回去吗?你说过等你回来会教我这个。”
“我会教你,但不是今天。”阿尔法德步履平稳地走到他身侧,“今天我们走回去,我有话要告诉你。”
听出他话里严肃的意味,西里斯略略收紧眉心。舅甥俩没有多话,默契地保持沉默,一路穿过人群,走出国王十字车站。虽说气温很低,但今年的伦敦还没有下雪,街道边的麻瓜商店里还是到处装饰着庆祝圣诞节的冬青和彩带,擦得闪闪发亮的橱窗映出行人的影子,被紧贴着玻璃的彩灯模糊了面孔。
“什么事?”一拐上人烟稀少的街道,西里斯就沉着嗓音问,“跟复活石有关?”
冷飕飕的寒风刮过街角,两人迎着风前行,都习惯性地伸出一只手拉紧领口。
“不,是雷古勒斯。我也是昨天回来之后才听说的。”阿尔法德在风中闷声告诉他,“他要和帕金森家的那位小姐订婚了。昨晚奥赖恩提早接雷古勒斯回来,就是为了办订婚仪式的手续。”
西里斯猛地刹住脚步。驻足回头,阿尔法德从竖起的衣领后方看向自己的外甥:他静立在那里,紧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地与他对视。
“和谁?”数秒之后,西里斯启唇,口中呼出一团白气,“阿米莉亚·帕金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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