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去霍格莫德

    “你们要去霍格莫德村？”

    刚披上校服长袍的莱姆斯回过头。

    “是‘我们’，莱姆斯。”詹姆扯着衬衣的肩线把胳膊塞进袖管里，“买点儿黄油啤酒，再去佐科笑料店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奇的玩意。”

    “正好这会儿去不会那么挤。”西里斯已经披上自己的斗篷。接连两个星期垮着脸，他几乎都要忘记该怎么笑了。终于能在这种沉闷的周末来点儿新鲜的活动，他脸上也多了几分轻松的跃跃欲试。

    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的彼得顿时有了精神，期待地伸长了脖子。

    “可我们还不知道为什么学校会取消去霍格莫德的计划，万一有危险呢？”莱姆斯却微微皱起眉头，“而且我必须提醒你们，下个星期要交的草药学论文你们还没开始动笔。斯普劳特说至少要写十六英寸，记得吗？”

    彼得听了不由得垮下双肩。

    “是啊……”他小声地说，“而且昨天斯拉格霍恩教授布置的作业也很多……”

    “干嘛老提这些扫兴的事？”抄起床头的窥镜揣进衣兜，西里斯扭过头，表情里多了点儿不耐烦，“那种无聊的作业随便写写就行了。”

    下意识地缩一缩脖子，彼得不敢再吱声。莱姆斯正忙着把课本放进书包，只来得及不赞同地看一眼西里斯，便埋下脑袋闷声说：“下个学年我们都要参加O.W.L.考试，西里斯。多花点时间在学业上没什么坏处。”

    “唉，别说这个啦。”詹姆打断这个无趣的话题，撑着床柱跳过西里斯的床，“我跟西里斯已经商量过了，我们现在有两件隐形衣，正好能派上用场。就算食死徒真的在霍格莫德的大街上游荡，他们也不可能发现我们，是不是？”他笑嘻嘻地抢过莱姆斯手里的书包，拿胳膊肘捅了捅他的胳膊，“至于作业……我们不是还有你吗？”

    莱姆斯短叹。“好吧，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那这回我不去。”他转身坐回自己的床边，平静的目光在两个好友脸上来回一圈，而后认真地宣布：“另外，直到考试前我都不会再给你们抄作业，不然我会觉得良心不安。”

    “期末考试前你都不会给我们抄作业？”詹姆不可置信地大叫，“你不是认真的吧莱姆斯！”

    “是O.W.L.考试前。”莱姆斯纠正他，“最近你们玩得太疯了。别忘了毕业之后你们都还要工作，如果没有O.W.L.证书，你们打算干什么活儿？”

    “可我们毕业之后都要加入凤凰社啊！”

    “战争结束以后呢？”莱姆斯看着他的眼睛提醒，“即使要去当国际魁地奇明星，也是得有学历的，詹姆。我们都还得生活。”

    “我们家的钱够我花三辈子了，再养一支魁地奇球队也没问题。”詹姆不以为意，接着又想到一个绝妙的点子，兴奋得简直要跳起来：“对了！不如毕业以后你们都住我家吧，我们可以一起在戈德里克山谷生活，就像现在这样！那我就多了三个兄弟了！”

    彼得水汪汪的小眼睛瞪得老大：“但、但是……”他停下来，似乎拿不准该如何表达，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莱姆斯。

    “詹姆，我们都有各自的家庭。”莱姆斯说，“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但一辈子住在一起也太夸张了。”

    彼得使劲点起了头：他当然愿意跟他们这么酷的人当一辈子朋友，可他还得去爸爸的店里帮忙呢。“呃，也是。”抬起手挠挠脑袋后边乱糟糟地支棱着的头发，詹姆总算意识到自己有点儿异想天开。他转过脸看向西里斯：“你应该可以吧，西里斯？”

    詹姆满以为西里斯会毫不犹豫地答应跟他住在一块儿，却没想到一回头就瞧见西里斯一手插兜沉默地站在一旁，不知正分神想着什么，甚至没留意到詹姆挤眉弄眼的暗示。

    “西里斯也会有自己的家。”替西里斯回答的是莱姆斯。他别有深意地瞧了眼西里斯：如果没猜错，西里斯应该是打算一毕业就跟艾尔维拉结婚的——尽管他们至今还在冷战。

    感受到来自莱姆斯的注目，西里斯烦躁地拿掌心揉了揉垂在额前的黑发。

    “就算是这样，”他不屑地说，“那么简单的考试也没什么好准备的。”

    “所以，”莱姆斯心平气和地顺着他的话说道，“那么简单的作业，你们也一定能自己做完。”

    西里斯不快地抿紧嘴唇。“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他说，“我们回来就会把论文写完。既然你不想去，就留在这里吧。走了彼得，别傻坐在那儿发呆。”说最后一句话时他看也没看彼得一眼，径直迈开脚步朝宿舍大门走去。

    彼得畏畏缩缩的声音响起来：“我的作业也还没有写完……”

    詹姆回过神：“明天还有一整天的时间给你写呢！”他不敢相信连彼得都要当个好好学习的乖宝宝。

    “可是我不像你们那么聪明，詹姆……”彼得的脑袋已经快要缩进脖子里，“我写得很慢……”

    因此最后结伴去霍格莫德村的，只剩下西里斯和詹姆两个人。他们披上隐形斗篷从四楼独眼女巫的雕像后面溜出去，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便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这条密道又矮又窄，他们俩只能猫着腰一前一后地前进。“西里斯。”过了好一阵，走在前面的詹姆才放慢脚步，费劲地扭过头来，“你现在在想什么？”

    “你在想什么？”西里斯面不改色地反问他。他比詹姆还要高，钻这条密道简直就像狮子掉进了兔子洞，此刻正一手扶着脑袋顶上紧实的泥墙，一手举着闪烁着荧光的魔杖。

    “嗯……”意识到这里不是停下来谈话的好地方，詹姆弯着腰继续朝前走，“我觉得莱姆斯说的也有道理，虽然考试很简单，但我们也不能再因为作业被关禁闭了，是不是？”

    每回莱姆斯对他们的行动表示不赞同的时候，詹姆都会有那么一点儿莫名其妙的负罪感。他想不通这是为什么，因为他从来都觉得违反校规是件超酷的事——不过不写作业确实没那么酷，毕竟谁都可以做到，是不是？

    “明天就把作业解决吧。”跟在后面的西里斯平淡地说，“我们的确没时间再因为这种事被关禁闭了。”

    詹姆松了口气，他还担心西里斯会挖苦他呢。

    “那斯拉格霍恩的论文就交给你了，兄弟。”重新眉飞色舞起来，詹姆转头想要冲西里斯竖个拇指，却被头顶一块凸起的泥土撞到脑袋，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嘶——我来搞定斯普劳特的论文。”

    赫奇帕奇院长的名字让西里斯想起了莫林·霍克，还有他在艾尔维拉面前炫耀那个什么米布米宝的样子。西里斯的脸沉下来。

    “斯普劳特的论文我来对付。”他说。那种不动脑子也能写出来的草药学论文有什么难的？

    “成交！”詹姆痛快地答应。

    两个男孩儿终于来到一道破旧石梯的底部时，已经是五分钟后的事。

    “你觉不觉得莱姆斯好像心情不太好？”詹姆一面顺着石梯往上爬，一面举高手里的魔杖。这道石梯的坡度不大，他稍稍低头就能瞧见自己的脚尖。

    “月圆刚过，而且他压力一直很大。”西里斯说。

    “他不会真的以为他毕业以后不可能找到活儿干吧？”这个问题没有得到西里斯回答，詹姆知道他们俩心里都有数，于是忍不住撇了撇嘴：“说实在的，莱姆斯这人挺好的。有时候我觉得他比我们俩都靠得住。”

    西里斯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单音节的回应：“在保持清醒这方面我们谁都比不上他。”

    在他们四个人里，只有莱姆斯总能在西里斯和詹姆情绪激动的时候保持冷静，这一点他们都明白。西里斯想。就像上一次得知艾弗里他们对艾尔维拉干的事，莱姆斯的第一反应是问艾尔维拉的情况，而不是想着怎样教训那两个卑鄙的混账。

    想到这里，西里斯又感到一阵烦躁。

    “而且他很有想法。”詹姆看不到西里斯的脸色，还在继续刚才的话题，“不论是鬼点子，还是那些……呃，很有哲理的想法。”

    “就是少了点儿冒险精神。”西里斯不咸不淡地接话。

    “是啊，不过我喜欢他。”詹姆果断地说。

    “也就是说，”西里斯拖着慢悠悠的语调，“你终于对伊万斯移情别恋了？”

    “可不是嘛。”詹姆回答得一本正经，“我发现你和莱姆斯都比伊万斯有魅力。”

    两人同时大笑起来。

    “西里斯，”已经能抬眼瞧见头顶的活板门时，詹姆忽然停下脚步，“如果到时候邓布利多不欢迎莱姆斯加入凤凰社——我是说，就因为那个毛茸茸的小问题……”他转过身面向身后的好友，“那我也不加入了。我们单打独斗也挺好的，你觉得呢？”

    “想这么多干什么。”西里斯熄灭魔杖顶端的光，“邓布利多既然能让莱姆斯来霍格沃兹，当然也会让他加入凤凰社。”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莱姆斯好像不这么觉得。”难得表现得格外严肃，詹姆目不转睛地看着西里斯的眼睛，“所以我们先说好，怎么样？我不想要是真发生这种事，莱姆斯会认为我们不信任他，想撇下他一个人。”

    “你愿意一直信任他？”

    “当然了！”詹姆不假思索地说，“我信任莱姆斯，信任彼得，也信任你。”

    西里斯望着詹姆，一时没有吭声。他也挺喜欢莱姆斯，但西里斯不认为自己会一直信任他。人的性格或许会改变，但有些东西永远都改变不了，就好比狼人的身份。伏地魔如今正在招兵买马，狼人也是他的目标。如果将来莱姆斯真的因为狼人的身份被巫师世界排斥，那么他也只能选择投靠狼人自己的群体，到时他们是敌是友就不好说了。

    父亲的身影不合时宜地浮现在西里斯的脑海里。

    “不论你将来要走什么路，从生到死，你都是个布莱克。”对方那冷淡的声音几乎同时在他脑中响起，比任何时候都显得更加刺耳。

    呵，是啊。西里斯讽刺地想。莱姆斯是个狼人，而他是个布莱克。真到那个时候，没准莱姆斯还会反过来怀疑他呢。他完全有理由怀疑，不是吗？毕竟他们俩都不是詹姆。

    注意力转回眼前的好友身上，西里斯突然不知道他是该为詹姆的轻信感到好笑，还是感动得涕泗横流。他耸了耸肩膀：“即使我是个布莱克？”

    詹姆张大眼，满脸都写着“你在开玩笑吗”。

    “嘿，别告诉我你也有莱姆斯那种想法！”他震惊地喊，“我们认识的第一天我就说过我觉得你挺好的，是不是？你完全不像个斯莱特林！”

    完全不像个斯莱特林？西里斯翘起嘴角一笑。

    “你觉得我跟你们是一类人么？”他问。

    “我们当然是一类人！”詹姆冲口说道，他真搞不懂西里斯和莱姆斯今天为什么都那么爱用“你们”这种字眼，听起来怪见外的，“你在想什么啊，伙计？将来你还得给我孩子当教父呢！要是我哪天死在了战场上，你必须替我照顾他们！”

    西里斯顿了下，他没想到詹姆还计划让他当孩子的教父。这家伙的想法为什么总是这么超前？

    “我可照顾不了一整支魁地奇球队，”西里斯咧嘴笑了笑，推开詹姆继续往石梯的顶端爬，“劳烦你追到了伊万斯再说这个。”

    “我早晚会——”詹姆转身要追上他的脚步，说到一半的话却卡在了喉咙里：“等等，什么一整支魁地奇球队？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不只我知道，莱姆斯和彼得也知道。”抬高右手叩一叩脑袋顶上的活板门，西里斯熟练地推开活板门，扭回脸看向詹姆，嘴边挂着促狭的笑：“你晚上说梦话的时候都喊过好几回了。”

    詹姆的脸尴尬地一红。他想要找一个酷一点儿的借口来解释这件事，可西里斯已经从活板门爬出去，詹姆失去了最佳机会。他只好也硬着头皮爬出通道。

    密道连通着蜂蜜公爵的地窖，他们刚爬出阴暗的密道，便闻到了空气中飘浮着的甜丝丝的气味。两个男孩儿悄悄溜到楼上，披着隐形衣熟门熟路地从柜台后面挤进店里。或许因为这天不是霍格沃兹的学生来霍格莫德村的日子，蜂蜜公爵的生意显得格外冷清，客人似乎比平时更少。店员们正清点着架子上的糖果，西里斯和詹姆经过那面摆满特效糖果的墙时，恰好听见一个女店员正摇着头自言自语。

    “这一批蟾蜍薄荷冰淇淋都快过期了。”她说，“霍格沃兹会在圣诞节前放孩子们出来吗？”

    “噢，别做梦了。”另一个忙着搬板条箱的店员无情地埋怨，“刚出了那种事，邓布利多怎么可能让那些学生出来玩儿？”

    躲在隐形斗篷底下的两个男孩儿脚步一顿，都想停下来听听“那种事”指的是什么。可惜搬箱子的店员没再说话，而是抱起箱子钻进了地窖。

    “有没有什么想买的？”詹姆于是扭头去看西里斯，压低声音问。

    西里斯的目光定在了对面墙上那一大桶滋滋蜂蜜糖上。

    “去那边。”他说。他们悄无声息地拿了不少糖果，然后把两枚金加隆搁到柜台上。

    “你打算跟维拉和好了？”直到溜出蜂蜜公爵，詹姆才冷不防开口。

    “什么？”西里斯皱起眉头，把刚买的那一盒滋滋蜂蜜糖塞进口袋。

    “这个。”詹姆指了指西里斯放糖的手，“你平时不都是买给维拉的吗？”

    “不是。”西里斯答得简短干脆，却语气生硬。

    室外还飘着阴冷的雨丝，不如蜂蜜公爵店里那种甜丝丝、暖融融的味道惬意，但足够叫人清醒不少。他想到詹姆今天说过的话，突然觉得无比讽刺。要是艾尔维拉有詹姆一半信任他，他们也不至于整整两个星期都不同对方说话。

    整整两个星期。西里斯咬牙切齿地想。她居然敢两个星期不搭理他！

    西里斯感觉到自己心里那头刚刚沉睡的火龙又危险地抬起脑袋，困兽似的暴躁地拿尖锐的爪子扒拉他的心脏。他烦不胜烦，又束手无策。这种束手无策的懊丧感加剧了他的烦闷，他甚至有冲动要把兜里的那盒滋滋蜂蜜糖扔到地上，狠狠踩上两脚。

    除非她认错。西里斯阴沉着脸打定主意。不然他就算拿这盒糖去喂猫头鹰，也不会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