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阴雨连绵的天气,这天的霍格莫德村看上去尤其冷清。不只蜂蜜公爵糖果店,就连生意一向做得热火朝天的佐科笑话店也变得门可罗雀。西里斯和詹姆顶着风雨往前走,一只手攥紧斗篷的领口、一只手死死抓住被冷风掀得下摆乱飞的隐形衣,没待多久就从佐科笑话店离开,一头扎进猪头酒吧所在的巷子里。
“真奇怪。”跟着一个把自己裹得像木乃伊的大块头钻进酒吧,詹姆环顾四周,疑惑地咕哝道,“有点儿冷清过头了。”
他说的不错。坐在酒吧里的只有零星几个人影,空气里飘浮的那股怪味儿也因此淡了不少,同平时热闹的样子完全不同。酒吧老板也不像往常一样站在吧台后面擦拭好像永远也擦不干净的酒杯,两个男孩儿于是悄声溜进吧台,从底下的木板箱里找出几支黄油啤酒,塞进被施了无痕伸展咒的口袋。
就在他们把兜里的银西可扔进木板箱时,吧台后面的窄门被推开了。酒吧老板侧身走出来,脚步停在吧台旁边。西里斯和詹姆立刻矮下身,慢慢退到墙边,以免撞上他。可这个脾气暴躁的老头儿没有绕进吧台,他眯着他那双蓝眼睛瞧了会儿酒吧正门的方向,而后忽然走了过去。
西里斯朝那儿看了一眼,拿手肘碰一碰身旁的詹姆:“是汉特。”
“汉特怎么会在这里?”詹姆惊奇道。他伸长脖子,果然瞧见汉特·琼斯跟一个女人一块儿走进酒吧,他们神情凝重,不知和那个满脸灰胡子的老板说了些什么,很快便跟在他后面走上了灰扑扑的楼梯。
“他旁边那个是詹肯斯。”西里斯眯起眼睛目送他们消失在楼道里,“你觉得她是来干什么的?”
“反正绝对不会是来喝火焰威士忌的。”詹姆盯着楼梯说。
两个男孩儿交换一个眼神,起身跟上去。
通往二楼的楼梯似乎已经年久失修,不论他们的脚步有多轻,每踩一步都会让它发出不祥的嘎吱声响。楼上有好几年老旧的房间,每扇门都合得紧紧的,他们正在猜测詹肯斯和汉特在哪一扇门后面,就忽然听见身后的楼梯再次嘎吱嘎吱响起来。
西里斯回过头,恰好对上一双蓝眼睛的目光:阿不思·邓布利多停步在楼梯的中段,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正望着某一扇门沉思。他穿着一件紫红色的天鹅绒长袍,头上戴着一顶颜色相同的巫师帽,瘦长的身影因此被拉得更长,冒尖几乎顶到了楼道的天花板上。詹姆轻轻拽了西里斯一把,两个人从邓布利多盯着的那扇门边悄悄退开,贴着墙根躲到一边。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们刚一走开,邓布利多就像是渐渐回过了神,重新提起脚步上楼,轻轻叩响那张散发着发霉木头气味的门。
灰尘从门板上振落,门内传来汉特熟悉的声音:“请进!”
西里斯和詹姆飞快地用眼神给了对方一个暗号,紧紧跟在邓布利多的脚跟后头闪进房间。
“抱歉,我来晚了,汉特。”背对着他们的邓布利多开口。这是间同楼下的酒吧相比还算干净舒适的休息室,柴火在刚刚点燃的壁炉里噼啪作响,站在窗边的汉特闻声转身,而静立在壁炉旁的尤金妮亚·詹肯斯也同时直起了身子,望向门口的邓布利多。
“看来特意过来喝一杯的不止我一个。”西里斯听见邓布利多友好地说,“好久不见,尤金妮亚。”
詹肯斯站得腰杆笔直,她那头精心烫过的灰白色鬈发被盘成一丝不苟的发髻,臂弯里搭着刚脱下来的斗篷,身上考究的衣袍款式就同她此刻的表情一样肃穆。西里斯和詹姆在隐形斗篷的帮助下轻手轻脚地来到房间里侧,刚巧能听见汉特对一旁的酒吧老板低声交代:“那就杜松子酒吧。”
等那个看起来十分不耐烦的酒吧老板点头离开,汉特才迈开脚步走向詹肯斯:“我替您把斗篷挂起来,部长。”
“谢谢,汉特。”詹肯斯把斗篷交给汉特,伸出手邀请邓布利多在壁炉前的扶手椅坐下。邓布利多弯下腰,温文尔雅地回给她一个“请”的手势。
“我们两个月前才见过面,”詹肯斯坐下说,“尽管那一次算是不欢而散。”
“是啊,不过回想起来似乎已经很久远了。”邓布利多这才在另一张椅子上落座,“我以为这段时间你都不会出现——为了处理在阿兹卡班发生的事。”
詹肯斯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可那看起来也像是壁炉火光的跳动拨乱了她面庞皱纹里的阴影。“哈罗德现在有更充分的理由建议我在那里派驻更多的摄魂怪了。”她用一种超乎平静的语气说,“但是我依然没有同意。在这一点上我跟你意见一致,阿不思。我也认为我们不该给这种黑暗生灵太多的信任。”
“事实上,”邓布利多平淡地纠正,“我认为魔法部不应该与摄魂怪合作。”
这一回詹肯斯真切地皱起了眉毛。“我明白你的担心。”她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语气里的不以为然,“但现在阿兹卡班的摄魂怪还在我们的掌控中,这也是这一次……那些人没能成功的原因。”
听到门外响起的脚步声,她打住话头。门被叩响,酒吧老板端着一只托盘走进来,盘子里是一瓶杜松子酒和三只玻璃杯。盛酒的瓶子和玻璃杯就像这间酒吧的其他酒具一样脏兮兮的,西里斯毫不意外地看到詹肯斯抿嘴露出不满的表情,而那个酒吧老板像是拿定主意对此视而不见,不客气地搁下托盘便抽身离开,将门板摔出一声重响。
汉特头疼地按了按眉心,走到桌边一挥魔杖,把那三只玻璃杯换成了干干净净的酒杯。余光看见他的举动,詹肯斯的眉头舒展开来。
“我知道现在的局面我已经不能应付了。”她重新看向邓布利多,仿佛从未被打断一般继续道,“在出了这么多状况以后,不论我如何粉饰太平,那些人最终都会暴露在公众眼前。到时我隐瞒的一切也会被揭露,他们不可能再让我继续当部长。”
两手的指尖习惯性地对接在一起,邓布利多耐心地等待她的下文。
“可我不认为我最开始的决定是错误的,阿不思。”詹肯斯微微抬高下巴,斩钉截铁地说道,“一旦人们知道战争已经开始,那么它就真的开始了。在局势明朗以前就把战况公之于众,只会引发更大的恐慌。”
“很抱歉,尤金妮亚。”邓布利多终于平心静气地出声,“依我的愚见,事到如今才告诉大家战争已经开始,也会引发同样的恐慌。”
詹肯斯像是早料到他会这么说,脸色并没有分毫的改变。
“造成这样的结果,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她承认,“我的判断有误。我以为这不过是十几年前那场骚乱的余波,没想到……”收住嘴边的话,詹肯斯抿紧嘴唇,直勾勾地看着邓布利多的眼睛,“等哈罗德坐上我现在的位子,如今的平静全部会被打破。他有更强硬的手段,但也会招来更强烈的反击。霍格沃兹的大半学生都是非纯血统出身,受到的影响也会更大……你想好要如何应对了吗?”
这时三只酒杯里已经斟满了透明的杜松子酒。汉特手中的魔杖在半空中一摆,其中的两只酒杯便分别飞向邓布利多和詹肯斯。他们向他道谢,他点点头,自己拿上剩下的那杯酒,在邓布利多身旁的一张软椅边坐下。
“我的态度还是和从前一样,尤金妮亚。”邓布利多握着酒杯说,“不论孩子们将来会做什么样的选择——除非他们提早离开学校,不然在毕业之前,他们都只会是霍格沃兹的学生。”
西里斯感觉到身边的詹姆不安分地扭动了一下,显然不认同邓布利多的话。与詹姆观点一致的詹肯斯则是拧起眉心,呷了一口杯子里的杜松子酒。
“别忘了我也是从霍格沃兹毕业的,阿不思。我知道霍格沃茨的情况。”她说,“出于某些历史原因……斯莱特林学院原本就与其他三个学院‘不太一样’。更何况现状你也清楚,这些孩子的父母亲或许都将成为战场上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敌人。想要遏制孩子们之间滋生的仇恨情绪,是不切实际的。”
说完她便转向不发一言的汉特。
“希望我没有记错,琼斯家的长女也在斯莱特林学院对吗,汉特?”詹肯斯问。
汉特疲惫地坐在软椅上,眼睛底下的黑眼圈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深。他不乐意话题转移到自己的孩子身上,却还是耐着性子回答:“您没有记错。”
“她难道没有遇见过什么麻烦吗?鉴于你曾经将她不少同学的父母亲戚送进阿兹卡班。”詹肯斯抛出这个尖刻的问题,而后不再去看汉特难看的脸色,只将视线移向邓布利多:“我想像几个月前在霍格沃兹发生的‘夺魂咒事件’不会减少,只会日渐增多。到那个时候,光凭霍格沃兹校长的权力……有很多事情是你力所不能及的,而且你自己也会以一些不光彩的方式被卷入这些事件里。”
“比如‘操纵政治傀儡的幕后黑手阿不思·邓布利多’。”邓布利多不失礼貌地开了个玩笑,“请见谅,汉特。”
汉特面色沉闷地颔首,而詹肯斯的脸庞被壁炉里的火光映照得愈发红亮了。
“你知道那不全是我的主意。”她拿一种僵硬的口吻争辩道,“我猜你也已经听说了,这次的阿兹卡班遇袭事件,我们也不算全无收获。巴蒂·克劳奇替我们逮住了其中一名袭击阿兹卡班的食死徒——”
“我想一具尸体不能说是被逮住,部长。”汉特打断她,语气几乎是带着怒气的,“而且克劳奇完成这一壮举的方式违反了我的命令,也并不合法。”
“——不合规定,没错。”詹肯斯狠狠瞪了他一眼,面上写满了被打断的不快,“他显然是个和哈罗德一样手段强硬的人,但也正是如此,我们才没有一无所获。”她深吸一口气,再次迎上邓布利多的目光,“目前这还是最高机密,阿不思。那名被击毙的食死徒来自诺特家族。”
她的背脊挺得更直了,口气也恢复了最开始的平静。
“我们都知道所谓的二十八个纯血统家族名单不过是某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无稽之谈。比起真正的‘纯血统’,他们当中大多数人更在乎的是位列这一名单能给他们带来的政治助力,或者经济效益。”她不带感情地说,“这些年来魔法部里带有纯血统标志的人越来越少,大部分的纯血统家族也开始走向没落……但剩下的那些,没有一个不是稳稳扎在重要的位置,比如霍格沃兹的校董会。”
邓布利多略微颔首。
“他们很清楚魔法部离不开什么。”他说,“金钱和权力。只要牢牢抓住这些,他们就能保住原有的地位和影响力。”
“一点儿不错。我们可以剥夺他们的权力,却没法抢走那些富有商人的财产。他们当中甚至有家族一直掌握着某些经济命脉,这也是我们无法根除他们势力的原因。诺特家族就是其中一个。”詹肯斯微锁着眉头说道,“他们都是精明狡猾的商人,而且很了解我们。他们懂得如何最大程度地利用他们手里的资源:金钱,与金钱勾连的权力、信息,又或者是舆论……所以上次他们才能轻易败坏你的名声。当然,我明白,这里边还有我顺水推舟的影响。”
“因此你担心,”邓布利多平视着她的眼睛,“这些纯血统家族也会投靠伏地魔。”
詹肯斯没有马上回答。她又呷了一口杜松子酒。
“坦白说,我不是担心他们会投靠伏地魔。”她抬起头冷静地开腔,“我认为他们已经投靠了伏地魔,而我们没有证据,也无法对付他们……除非他们像那位长眠在阿兹卡班的诺特一样成为一具尸体。”说到这里,她停顿一下,“他的手臂上有一处黑魔法标记,阿不思。我们对那个标记进行了检测,那或许是食死徒的身份标志,也是他们用来进行内部联系的记号。更让我不安的是……那个标记的样子——它与霍格沃兹……不,是与斯莱特林密切相关……”
邓布利多沉思片刻。
“蛇。”他笃定地说,“‘来自泥潭,充满野心,渴望权力’。”
詹肯斯点一点头,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酒。
“这只是我个人的直觉。”再开口的时候,她的神态疲软下来, “那个人……伏地魔,他的身份也许与萨拉查·斯莱特林有关。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到时整个斯莱特林学院——不论是已经离开霍格沃兹的,还是在校的学生……都有充分的理由响应他的号召。”她靠到椅背上,背脊不再如最初那样笔直,整个人似乎忽然苍老了十岁,“布莱克家的孩子,艾弗里家的孩子,穆尔塞伯家的孩子……还有罗齐尔,劳尔……我听说布莱克家的长子还与你家很亲近是吗,汉特?”
衣兜里攥着魔杖的手不自觉收紧,躲在隐形衣底下的西里斯眯缝起眼。
“西里斯不可能与食死徒为伍,他是个好孩子。”汉特答得毫不犹豫,“我的女儿也是斯莱特林人,但她也绝不可能加入食死徒的行列。”
“琼斯家出身的孩子当然不同。”詹肯斯转过脸,给了他意味深长的一瞥,“可布莱克家不一样,汉特。那个孩子身体里流着布莱克家族的血液,从小接受的也是布莱克家族的教育……他和你家的孩子完全相反,你不能指望他到时同自己的家人成为敌人。”
“我认为过早下定论未免有些轻率。”邓布利多放下酒杯,十指重新对接在一起,“另外,我个人也相信布莱克家的长子不会成为食死徒——即使他是个布莱克。”他不急不缓地说,“我们已经被贴上太多草率的标签了:种族,血统,智力,甚至是学院……再多一个‘家族’也并不能证明什么,尤金妮亚。出身决定不了一切,作为一个从斯莱特林学院毕业的魔法部部长,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
詹肯斯摇摇头,脸上第一次显现出一丝被刺痛的神色。她又一次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好像要以此压下心头的怒火。“好吧,不管怎么说。”等到情绪平复下来,她才回到刚才的话题上,“我只是想让你明白……霍格沃兹也将成为战场,阿不思。”
“非常感谢你善意的提醒,尤金妮亚。”邓布利多语气温和,“但是,请原谅我的自负——我相信只要我仍然是霍格沃兹的校长,这种事就不会真正发生在霍格沃兹。”
“你需要更大的权力,阿不思。”詹肯斯摇着脑袋,死死握着手里的杯子,指节发白,“不是什么威森加摩首席魔法师,也不是什么国际魔法联合会主席,更不是霍格沃兹的校长!你需要的是更多的权力,更大的权力!伏地魔忌惮你,只有你才能真正击败他,在牺牲进一步扩大之前结束这场战争!”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火光,胸脯因激动的情绪而剧烈起伏。
“你知道,现在呼声最大的不是哈罗德或者米里森,而是你!”
“很久以前我们就探讨过这个问题,尤金妮亚。我以为我们对此事的意见是一致的。”邓布利多面不改色地同她对视,语调平和如初,“我不是个适合握有权力的人。只有远离那个位置,我才能保持清醒。”他慢慢站起身,“抱歉,我突然想起刚才经过蜂蜜公爵的时候,看到了一箱正在降价的蟾蜍薄荷冰淇淋。恐怕我得先行告辞了。”
汉特跟着他站起来。
仍然坐在椅子里的詹肯斯没有说话。她怒目圆睁,不可置信地瞪着邓布利多的脸,眼看着他彬彬有礼地躬身,然后转身离开。
詹姆撞了撞西里斯的胳膊,示意他们一块儿出去。
“哈罗德不会心软——”在邓布利多打开房门时,詹肯斯霍地起身,“一旦怀疑霍格沃兹有食死徒的孩子,他就会把他们变成自己手上的筹码——他不会在乎那些孩子是否成年,也不会在乎他们是不是真的明白战争意味着什么——他不像你,阿不思!只有你才能把战争带给他们的伤害降到最低!”
邓布利多在门边停下脚步,侧过身望向她。西里斯和詹姆趁此机会悄没声儿地溜出了房间。
“尤金妮亚,我很感谢听到你说这番话。”他们听到邓布利多平和地说道,“可惜你或许很了解明彻姆,却并不了解我。”
西里斯扭过脸,下意识地想要看看这个老巫师此刻的表情。可除了那道瘦高的背影,他什么也没能瞧见。
室外阴冷的大雨已经变成薄雾般的蒙蒙细雨。猪头酒吧破旧的大门吱呀一声张开,又砰地合上。在吧台后面擦酒杯的酒吧老板抬起头朝门边看了一眼,只能听见门外的招牌被冷风刮得吱吱嘎嘎地响。没有人注意到两个隐形的男孩儿踩着路面积水啪嗒啪嗒离开的脚步声。
“你听到詹肯斯说的了吗?”好不容易跑回霍格莫德村的大路上,詹姆总算得以迎着风大声说话,“蛇!食死徒身上有蛇的标记,还是黑魔法标记!伏地魔的身份还可能跟萨拉查·斯莱特林有关!”他转过脸去看身旁的好友,“他该不会是萨拉查·斯莱特林的曾曾曾曾曾玄孙吧?”
“我不知道,不过有这个可能。”西里斯思索着说,跟詹姆一道拐进一条避风的巷子,“可以写信问问阿尔法德,他这两年一直在研究那些古老家族的族谱,没准能找到点儿有用的线索。”
“可我们现在都还不知道伏地魔的名字。”没有呼呼风声的干扰,詹姆又重新压低了声音,“不可能真是‘伏地魔’吧?听起来像法语。”
“Voldemort。”沉声念出这个名字,西里斯的脑海里闪过《高端黑魔法揭秘》中记载的魂器,不由皱紧眉头:“‘飞跃死亡。’”
詹姆哼哼一声,抬起手背揉了把蒙上一层雾气的镜片:“他肯定很怕死。”
两个男孩儿绕了点远路,从曲折蜿蜒的小路走向村子边缘的魔法设备维修店。冷清的生意让许多藏在深巷里的商店都早早关了门,铁灰色石墙上方是村民们居住的房屋,这天也同样门窗紧闭。他们的脚步重重地踩在路边的积水里,口袋内的黄油啤酒叮咚作响。
“邓布利多可真不赖。”詹姆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原本以为他以前干的那些事就够酷了——把西伯尔留在禁林生活,让莱姆斯来霍格沃兹上学,穿那种超炫的衣服,会讲人鱼的语言……”他回想起邓布利多刚才面对魔法部部长的表现,超乎寻常的敬佩感油然而生,“没想到他还能拒绝当魔法部部长!真酷!”
“他的确不同凡响。”西里斯拨开挡在眼前的湿漉漉的黑发。邓布利多的那番话还在西里斯的脑子里盘旋,当这个叫人捉摸不透的老巫师说出相信布莱克家的长子不会成为食死徒时,西里斯几乎感受到一种掺杂着感激的迷惑。
上个学期邓布利多向他传达的信任并没有让西里斯真正放在心上。他坚信邓布利多别有目的:招揽也好,提防也罢……这个狡猾的老头儿不可能真的信任一个布莱克,不论对方来自格兰芬多还是斯莱特林。“不过是想利用一个‘无知’的学生达成某种目的,”西里斯毫不怀疑这一点,“这是他们这类人的一贯作风。”
可他没有料到,即使是在尤金妮亚·詹肯斯面前,邓布利多也不惮于表达对他的信任。这让西里斯迷惑不解,同时也不可置信。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有点儿对邓布利多刮目相看,却又为这种刮目相看感到十分不自在。
“是啊。”詹姆倒是语气轻松,压根没有在意这一点。父亲弗里芒特一向对邓布利多赞赏有加,所以詹姆从不怀疑这个老巫师说过的话:“詹肯斯也跟我想象的不一样,虽然爸爸老说她是个不错的部长,但我看她这两年干的蠢事,还以为她就是个懦弱的糊涂蛋呢。”
“詹肯斯擅长温水煮青蛙。”西里斯轻描淡写地说,“她从不公开和纯血派对着干,但总能有办法慢慢把极端纯血派从魔法部里清除出去,削弱他们对魔法部的影响力,也防止魔法部内部因为血统论的问题而产生分裂。”他突然没有来由地联想到了艾尔维拉,脸色稍微沉了沉,“不过她这个人太教条主义了,谨小慎微,总是把□□放在第一位。”
“我不懂这些,不过听得出来她头脑还算清醒。”詹姆说,“你说邓布利多究竟为什么要拒绝当部长?这是挺酷的,但他要是真当上部长,肯定能很快摆平这场战争。”
西里斯耸了耸肩:“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几分钟后,他们远远望见了德维斯-班斯魔法设备维修店。起初他们没能从朦胧的雨雾中看见这家商店的灯光,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这是因为一个高大得出奇的身影挡住了窗户,以及一整张门框。
“嘿,海格也来了。”詹姆立马来了劲,“走,去给他一个‘惊喜’。”
他们偷偷走到海格身后的时候,他的大半个身子仍然挤在大开的门板里,正粗着嗓门同商店里的德维斯交谈。
“没错,两个十五岁的男孩儿,都长得很高——”
西里斯和詹姆看一眼对方:海格在找他们?
“你真的确定吗,海格?”店里响起德维斯的声音,“他们是霍格沃兹的学生?”
海格张了张嘴,含糊地说:“嗯……不好说。算了,要是你们没看到。”
他费劲地从门框里退出来,冒着细雨继续往村外的小路跋涉。两个男孩儿轻手轻脚地跟在他身后,躲在隐形斗篷底下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的气音咬耳朵。
“‘鼻毛嗖嗖长’?”
“不行。别忘了海格对魔咒不敏感,说不定只能长两毫米。”
“那就‘塔朗泰拉舞’——”
“你在开玩笑?他的皮肤有岩石那么厚,咒语会反弹回来……”
最后他们瞧清了海格手里的那把粉色的伞。于是两秒钟之后,等一阵狂风刮过,海格忽然发觉自己脸上的胡须变成了鲜亮的粉红色。他刹住脚步,惊讶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然后猛地转身,像举着剑一样举高那把粉色的伞,甲壳虫似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詹姆?西里斯?”他不确定地问。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空无一人的身后响起一串大笑。海格调过头,看到两个黑头发男孩儿的脑袋出现在半空中。
“你那把破伞里藏着什么呀,海格?”詹姆嬉皮笑脸地问他。
“老天,真是你们两个!”海格瞪大眼睛,垂下手中那把打了好几个补丁的伞,“你们居然敢在这个时候溜到霍格莫德来!”
“你是特地过来找我们的?”西里斯敛了敛笑容问。
“总不会是来找隐形兽的。”海格粗声粗气地说,“好了,快披上你们的隐形衣,跟我回霍格沃兹——外面现在可不安全,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也敢往外跑……”
两个男孩儿将隐形斗篷拉回脑袋上,跟着他们的大块头朋友一同朝霍格沃兹城堡的方向折返。詹姆悄声问道:“是因为阿兹卡班遇袭了吗?”
“什么?”海格尽可能不撇脑袋地说,“你们知道这件事?”
“我们也是刚刚听说。”西里斯简短地回答,“是谁告诉你我们在霍格莫德的,海格?”
“当然是莱姆斯,”海格侧过眼睛,试图在身旁的空气中找到西里斯的位置,“还有你的女朋友。他们现在都在我的房子里等你们。”
艾尔维拉?西里斯愣了一下,不再吭声。
坐在海格的小木屋里,能够清楚地听到禁林在狂风中的呜咽声。
壁炉内烧得正旺的柴火将整间屋子烘得暖洋洋的,可跟着莱姆斯一道坐在桌边的艾尔维拉只觉得手脚冰凉。猎犬牙牙亲昵地依偎在莱姆斯身边,大脑袋搭在他的腿上哈哈喘气。莱姆斯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它的耳朵,他沉默不语地望着壁炉,偶尔会瞥一眼身边的艾尔维拉,见她自始至终都只是呆呆地端坐在那里,便悄悄叹一口气。
“别担心,他们两个带着隐形斗篷,应该不会有危险。”在海格动身前往霍格莫德村一个钟头后,莱姆斯终于率先打破沉默。
艾尔维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上午跟爱丽莎和莉莉一块儿自习的时候,她收到了父亲迟到已久的回信。汉特的信里没有提及任何关于永生的话题,只是用潦草的字迹提醒她看好奥利弗、詹姆和西里斯,近期不要擅自溜出学校。
“那帮人袭击了阿兹卡班。”汉特在信中写到,“最近发生的事件不止这一桩。已经有越来越多的麻瓜遭遇不测,我们不得不向一些村庄发出秘密警示,提醒巫师们不要让魔杖离身。记得转告你的朋友莉莉,让她写信给家人,叫他们近期别出远门。科克沃斯离伦敦很近,那里还算安全,千万别离开。”
信里的内容在艾尔维拉的脑海里反复打转,她不自觉捏紧了自己的袖摆。莉莉一得知这个消息就脸色煞白地跑回公共休息室给父母写信,爱丽莎也联系了她的麻瓜舅舅。奥利弗还像往常一样和他的朋友们一起猫在公共休息室,艾尔维拉在八楼的胖夫人肖像面前逗留了好一阵,才总算遇上独自从温室回来的莱姆斯。
而詹姆和西里斯已经跑去了霍格莫德。
艾尔维拉隐忍地闭上眼睛,努力不去回想特鲁曼的那句“诅咒”。但它此刻就像一块尖锐的石头一般堵在她的喉咙里。
要是食死徒今天也去了霍格莫德……要是西里斯和詹姆碰上了食死徒,又或者是伏地魔……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与风声截然不同的异响。艾尔维拉心头一跳,腾地站起身拔出了魔杖。
那扇摇摇欲坠的大门被推开,鲁伯·海格庞大的身躯出现在门口,牙牙欢快地嗥叫着迎了上去。“好了,好了,好小子——”海格一面伸手安抚着热情的牙牙,一面挤进门框,甩了甩自己那头滴着水的乱发,还有满脸怪异的粉红色胡须:“快进去,别挡着我的路——屋外还下着雨呢……”
“海格。”莱姆斯也站起身,轻轻压下艾尔维拉手里的魔杖,这个动作终于让她回过神来,及时把魔杖塞回了兜里。
“怎么样了?”莱姆斯问。
海格关上身后的门,看一看站在桌边的这两个孩子,摇着头呼出一口气。
“出来吧。”他说,而后径自走向壁炉旁的挂钩,将那把湿漉漉的雨伞挂了上去。
门边的空气似乎抖动了一下,詹姆和西里斯拽下隐形斗篷,凭空出现在那里。“你们真是有够大惊小怪的,莱姆斯,维拉。”詹姆拍掉衣服上的雨珠,故意夸张地大声说道,“居然把海格叫出来找我们,我还以为是麦格教授又要关我们禁闭了。”
冷着脸的艾尔维拉直勾勾地瞪着他,那吓人的眼神让詹姆忍不住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牙牙这会儿又快乐地冲向西里斯,艾尔维拉的视线因此又转向他。西里斯像是根本没注意到屋子里还有她这么一号人,只弯下腰挠起了牙牙的脖子。
“艾尔维拉收到了琼斯先生的信。”莱姆斯见状开口解释,“听说阿兹卡班前段时间遭到了袭击,现在到处都不安全,所以学校才取消了去霍格莫德的计划。”他责备地看一眼詹姆,“琼斯先生特地在信里叮嘱我们不要偷偷跑出去。”
“呃,这个我们知道。”詹姆扭头看向自己的同伙,挤眉弄眼地寻求支援,“我们刚在猪头酒吧听说了,是吧,西里斯?”
西里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更像是冷哼的回应。他依旧没有看艾尔维拉和莱姆斯,甚至不去看詹姆,而是旁若无人地逗弄着绕着他兴奋地转圈的牙牙。詹姆咬紧牙关等他:西里斯这是碰上同类太高兴,完全把他们这些除了狗以外的生物给抛到脑后了吧?
“我们还看见了汉特。嗯……说来话长。”不得不说点儿别的什么来转移大家的注意,詹姆摊一摊手,突然灵光一现:“对了,海格!上次那只怀孕的猫狸子——就是叫米歇尔还是波比的那只——她是不是已经生下小猫狸子了?快带我们去看看!”
正背对着他们不知在忙活什么的海格回过身,匆匆忙忙地将刚从墙上取下来的那把伞又挂回去,胡乱抓了抓他乱蓬蓬的胡子——它们居然又变回了原来的颜色。
“别心急,詹姆。刚生产的猫狸子是不能——”
“你的胡子怎么变回来了?”詹姆诧异地打断他,“你不是没有魔杖吗,海格?”
海格那长满了胡须和头发的脸似乎顿时涨红了,他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噢,嗯——这是……等等,我们刚才在说波比……”
“还有鹰头马身有翼兽。”莱姆斯好心地替他解围,“听说凯特尔伯恩教授又找来了一匹更小的,是不是?带我们去看看吧,海格。把牙牙也带上,以防万一。”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他有意忽略了西里斯投过来的不满的目光。
“牙牙就是个胆小的草包,能派得上什么用场?”西里斯脸色阴沉地反问。除了一脸迷惑的海格,屋子里没有人理会他的问题。牙牙停下蹦蹦跳跳的动作,蹲在他脚边高声狂吠,就好像这能替自己正名似的。
“噢,好吧……”海格看看他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气氛有些微妙,“既然你们想去看……”
“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去看!”詹姆兴致高昂地挥了挥拳头,“你就留在这里吧,西里斯!正好把猪头酒吧的事告诉维拉!”他利索地将海格推搡出门,又回过头来帮助莱姆斯把牙牙拖出去。
关上门以前,詹姆把脑袋探进门内,冲艾尔维拉笑嘻嘻地眨了眨眼:“西里斯还给你买了糖呢,维拉。你们慢慢聊。”
不等话音落下,他便兴高采烈地甩上门离开。
西里斯沉着脸直起身,两手插进兜里。屋子里只剩下他和艾尔维拉两个人,一阵尴尬的沉默在蔓延。
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西里斯的侧脸,艾尔维拉搜肠刮肚,试图找到一句合适的开场白。他们已经有两个星期没跟对方说过话,这会儿她又生气又担心,却拿不准第一句话是该发脾气,还是该表达自己的关心。
更让她懊恼的是,西里斯直到现在都没有看她。一眼都没有。
就在她为了脑子里的两个选项摇摆不定的时候,西里斯忽然动了。他转过身朝她走来,没走几步便停在了摆着冷茶和点心的餐桌边。艾尔维拉僵立在椅子前,绷紧浑身的肌肉看着他。她以为他会说点儿什么,可是他没有。他依然看也不看她一眼,仅仅是从衣兜里掏出一盒滋滋蜂蜜糖,神情冷淡地扔到桌上。
做完这一切,西里斯又把手插回兜里,旋身走向小木屋的前门。看他那副冷漠的表情,就像在不情不愿地施舍什么废物。
艾尔维拉一动不动,耳朵里嗡嗡作响。一股发烫的麻意冲向她的头皮,在大脑做出反应以前,她的手已经一把抄起那盒滋滋蜂蜜糖,狠狠掷向西里斯。
“啪”,纸盒击中男孩儿的背,他的脚步也因此顿住。
西里斯低下头,看一眼掉在身后的那盒滋滋蜂蜜糖,再看向艾尔维拉。从他的表情来看,艾尔维拉好像突然变成了穿着芭蕾舞裙跳舞的巨怪。
艾尔维拉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她一样接一样地掏出口袋里的东西,泄愤似的使劲冲他扔过去:梳子,镜子,羽毛笔,一卷崭新的羊皮纸,便携的墨水瓶,盛着魔药的试剂瓶,魔杖……等到把两个口袋都掏空,她又气急败坏地捞起沙发上的靠枕,一个一个砸向西里斯。
西里斯终于被她激怒了。他打开冲他飞过来的靠枕,敏捷地快步冲上前,将还在四处寻找投掷物的艾尔维拉按倒在沙发上。两手用力摁住她的手腕,西里斯抬起膝盖压紧她奋力挣扎的腿,简直被她这一连串举动惹得怒火中烧。
“你是不是疯了!?”西里斯恼火至极。
“我才没疯!”艾尔维拉不甘示弱抬高嗓门,那双蓝眼睛亮得像是要烧起来,“谁想要你的糖!一句话都不会说,你的舌头是中了石化咒吗?!”
“那是因为你不跟我说话!”
整整两个星期!还多一天!西里斯愤恨地想。而且她还跑去跟威尔默特一起讨论什么该死的O.W.L.试题!她要是那么喜欢猫头鹰,干嘛不搬去西塔楼那间臭烘烘的猫头鹰棚屋住?!
“是你先不搭理我的!”艾尔维拉恼怒地反驳,“那天我追在后面叫你那么多次,你一次都没搭理我!”
“所以你为了这点小事就敢整整两个星期不跟我说话!”
“小事?当时是谁说我们对‘小事’的定义不一样的?”
两个人都恶狠狠地瞪着对方,终于意识到他们刚才的争执有多幼稚。西里斯沉下脸,强迫自己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现在我们讨论的是你因为我那天没有搭理你,就跟我冷战整整两个星期的事。”他咬着牙说,“不是你惹我生气的事。”
“说得好像都是我的错似的。”艾尔维拉用同样的语气回敬他,“你明明知道我心情不好还要冲我发火,我凭什么每次都要忍让?你又不是我弟弟。”
她就是这么想的?西里斯的心沉到了肚脐眼后面。是的,她就是这么想的。他告诉自己。他早该想到……她跟雷古勒斯交朋友,她说过雷古勒斯比他更懂得尊重她……她不信任他,还一直拿他跟雷古勒斯作比较,就像任何一个布莱克一样。
想到这一点,西里斯的眼神彻底冷下来。
“那你最好记住我就是这种脾气。”他松开艾尔维拉,站回沙发前,“什么见鬼的成熟冷静,那是雷古勒斯,不是我。你要是忍受不了,就去找雷古勒斯。”冷冷地同她对视,他的眼睛里写满了比冷漠更冰冷的色彩,“不要在这里管我的闲事。”
这种眼神刺痛了艾尔维拉,她顿时感到胸口发疼。
“我干嘛要去找雷古勒斯?”她气不打一处来,委屈、伤心和内疚同时撕扯着她,“我喜欢的是你,又不是雷古勒斯!”
西里斯身体一僵。他瞪着她,大脑经历了一阵短暂的空白。等他再度找回思考的能力,已经恼恨地发现前一秒还在他血管里乱窜的火气居然有了烟消云散的迹象。
她这又是从哪儿学来的?西里斯愤愤地想。他们是在吵架!谁告诉她可以这么说话的?
两个人僵硬地大眼瞪小眼许久,最终西里斯还是弯下腰粗鲁地扔开沙发上碍事的靠枕,一屁股坐下来,把紧绷的脸瞥向一边。他们腿挨着腿不发一言地坐着,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人吱声。
过了好一会儿,艾尔维拉才毫无征兆地开腔:“我不喜欢你这样。”
“什么?”西里斯没好气地问。
“我不喜欢你用那种冷冰冰的态度对我。”艾尔维拉说,“就好像你很恨我,我们的关系连陌生人都不如。”
西里斯冷哼。
“上次情人节你打碎了霍克送你的那支玫瑰,还不是也没有搭理我。”
呆坐了好几秒钟,艾尔维拉才记起他说的是哪一件事。
“那次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艾尔维拉叹气。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我说过我就是这种脾气。”西里斯语气生硬。
“可你向我保证过你会学着控制你的脾气。”艾尔维拉轻声说,“你也确实在慢慢改变。”
他是不是该庆幸至少她还能承认这一点?西里斯讽刺地想。
“你倒是把别人的保证记得很清楚。”他说。
“西里斯,我只是想多给你一点时间。”艾尔维拉温声细语地告诉他,她的嗓音因为刚才的争吵而有些沙哑,“我是看着奥利弗和卡丽娜长大的……别说他们两个,就连詹姆也向我做过无数保证。”她摇摇头,“但有的东西很难改变,西里斯。他们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几个星期或者几个月内就办到,他们只能慢慢儿去做。”
“那是他们,不是我。”
“我知道。”艾尔维拉柔声说,“你一直在履行你的承诺,是我不该不相信你。”
她停顿一下,声音低下来:“真正需要时间的其实是我。”
西里斯没有搭腔。他本以为艾尔维拉还会继续嘴硬地争辩,却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地认错。胸腔里剩余的那点儿火星熄灭,西里斯拿眼角瞧她一眼,口吻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这算承认这回是你的错了?”他问。
“没错,最开始是我的错。”艾尔维拉转脸看他,“可你也不该拿那种态度对我,还不跟我说话。”
“是你先不跟我说话的。”
“明明就是你先开始的。”
又绕回了最初的话题。艾尔维拉气恼地别过脸,决心不做退让:这件事就是他的错!
西里斯瞥一眼她的后脑勺,烦躁地揉了揉脖子。
好吧,就算是他的错。他不服气地想着,从衣兜里掏出一颗糖,随手抛给艾尔维拉。结果她愣了愣,竟然又把糖果抛了回来。
“干什么?”西里斯不快地扭头对上她的视线。
“我不要。”艾尔维拉态度坚决。
西里斯挑高眉毛。
“你还想继续吵吗?”
“谁要继续吵了,”艾尔维拉翻了翻眼睛,“我只是牙疼。”
牙疼?西里斯怀疑地审视着她的脸:“怎么会突然牙疼?”
“还不是因为过来拜托海格出去找你们。”艾尔维拉气鼓鼓地说,“他请我们吃他做的岩皮馅饼,我……”
教养使艾尔维拉打住了嘴边的话,只是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捂住脸颊:她的牙都快磕掉了!
她的男友盯着她的脸瞧了好一会儿,终于纵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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