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外，一队队巡逻人员有序地走过。
雷霄面对安静得近乎诡异的气氛，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放下了酒杯。
淡红而粘稠的酒液在透明的高脚杯里慢慢摇晃，最终归于平静。
雷霄的表情变得有些高深。
算算时间，也该是他……该是那件事了……
他起身走向靠着走廊的落地窗，静静地看着窗外的一片漆黑。然而，比黑夜更加浓稠的黑影骤然出现。
一只戴着黑色盔甲的手猛地砸穿了落地窗的玻璃，精准而凶狠地抓住了雷霄的脖子。
雷霄只是了然地抬了抬眼皮，破碎的玻璃迎着他的脸，他却并未做出丝毫反抗，就那么任由蝙蝠侠收势将他拉到了走廊。
蝙蝠侠顺势将雷霄狠狠地砸在了地上，他一手扣着雷霄的脖子，一手扭过他的双手，将他用力地压制在地上。
“你对杰森做了什么！”蝙蝠侠磅礴的怒气和杀意几乎凝成实质，他手下威胁性地用力，“如果你装作听不懂我的话，我就让你的肩膀脱节，相信我，这只是个开场。”
雷霄在心底冷笑一声，他不紧不慢地开口:“如果你没有解除屋顶的传感器，”解除？怎么可能，就他这种程度的关切，恐怕已经想不得那么多了吧。就如同当年他轻易地带回了那个仿生人偶，而从未多加检查一样。“我的护卫在一分钟内就会赶到。”
不过没关系，他是我看中的继承人，有那么点无伤大雅的小缺点也没关系。那些会使他失去控制的“存在”，他也会帮他安排好足以应对的“棋子”。
“回答我！”蝙蝠侠只是不管不顾地追问，手下的力道越发地大。
雷霄能够感受到蝙蝠侠没有半点留手意味的力气，如果是个普通人，蝙蝠侠可能早就生生把他的手捏断了。
“我愿意回答，”但他看起来完全不为所动，一脸平静得近乎冷漠，“但为了方便起见，只要你把我口袋里的通讯器给我，我就会下令让我的人退下。”
蝙蝠侠思考了一瞬间，放松了点对雷霄的钳制，一手仍扭着他的双手，另一只手却拿过通讯器，放在了雷霄的脸旁。
“指挥官，我是雷霄·奥古，我命令你们退下，我要在书房招待……一位客人。”
雷霄动作优雅地在高脚杯中倒上有些粘稠的红色液体，他没看蝙蝠侠，像是和熟悉的朋友交谈一般自如地开口:“你还记得我们上一次交锋吗？”
“你策划炸毁数家银行。”
蝙蝠侠几乎是瞬间就回想起了那件事，还有那个在午夜梦回里仍旧无济于事的自己。
雷霄的动作微不可查地一僵，“用语达意却不雅，”他轻轻摇晃手里的高脚杯，“我当时是在颠覆欧洲的经济。”
“但你偏要与我作对，我打算调开你的注意，于是我雇佣了小丑。”雷霄抿了一口红酒，眼神有些放空。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在风雪中笑得满脸疯狂的瘦削男子。
他看向蝙蝠侠，看进那双似乎泛不起任何波澜的眼睛里:“当你和他在波斯尼亚相逢时，看起来要更像是一场不期而遇。”
“我付给他很大一笔钱，是想让他充当诱饵引你追错方向。然而，他谋杀了那个孩子。”
蝙蝠侠看着雷霄脸上的歉意，就像看见了哥谭上流社会的舞会假面，满是虚伪。
“那不是我的主意，我恐怕高估了自己对小丑的控制能力，也低估了他的疯狂程度。我为自己卷入如此残忍的事情而感到悲伤。”
蝙蝠侠在心底嗤笑。悲伤？不如说是计划失控后的恼怒吧——对于一个活了几个世纪的堂堂刺客联盟首领居然还制不住一个疯子。
“你从不避忌满手血腥。”
他并不想听雷霄在这里扯什么借口。
雷霄像是感觉不到蝙蝠侠的话语里微不可查的轻蔑，他神色自然:“属实，但那些血得流得有意义，都是为了达成伟大的目标。这纯属于不必要的牺牲。”
不必要的牺牲？
不过因为那只知更鸟背后还站着一个蝙蝠侠。
“作为自我惩罚，我选择不再与你交战。”
蝙蝠侠的表情没有半点动容。
自我惩罚？
不过是斟酌形势后的暂时退让，即便是忍者大师，也绝不想在那时去触怒一个近乎疯狂失控的蝙蝠侠。
“我试图挽回我导致的伤害。”
“挽回？”
他讽刺地重复了一下这个词。
“是的，我希望能将你失去的归还于你。”雷霄看着蝙蝠侠依旧是那副不为所动的模样，也不在意，“我已在这世上行走近六个世纪，如你所知，靠的是浸泡拉撒路坑中的回春之水。”
他的声音带上了不易察觉的蛊惑:“它不仅能够治病疗伤、返老还童，早就传言，它还有更高的功效——复活死者。”
“获取你的助手的遗体并不困难。”
雷霄的语气是不加掩饰的嘲讽。
那时被悲伤和愤怒淹没得近乎失控的蝙蝠侠，简直太好糊弄了。
“你以布鲁斯·韦恩的身份进入波斯尼亚，也以同样的身份离境，你甚至编造出一套说辞，说年少的杰森在萨拉热窝的一起爆炸事件中不幸遇难。”
“这给我提供了便利，我让厄弗利换出了那孩子的尸体。”
“Shadow.”
蝙蝠侠几乎是瞬间就对应上了那个“红头罩的同伙”。
“阴影？”雷霄也是迅速地反应，“倒也难怪他给自己起这样一个名字。他的名字在阿拉伯语中，本来就意为‘阴影’。”
“我断定你不会对他进行尸检。”
雷霄看着那个沉默的蝙蝠侠，那时的哥谭最大恐惧怕是连再看一眼那孩子尸体的心情都没有，“即使你会，我们也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他走到窗边，看了眼窗外的夜色，黑得看不见一丝光亮。“但我的计划……”
雷霄叹了口气，转身直视着蝙蝠侠:“well，侦探，结果是不幸的。”
那几乎响彻洞穴的惨叫，翻腾的池水，还有那个不管不顾就直接冲下去的……武器。
雷霄的眼神暗了下来:“他回归了人世，但是心智不全。”
“你的罗宾已经死去了，不管你承不承认。”
蝙蝠侠面色一紧。
“他带走了厄弗利，我派人搜索了数月都未曾得到消息，我以为他们都死去了。”
他像是不想多谈此事一样简单略过，背对着蝙蝠侠。
“但我听说你在家乡遇到了麻烦，我归还于你的孩子反倒成为你家族的祸患，他正在将战火烧到你毕生守护的国度。”
雷霄转身，书房里已经空无一人。
蝙蝠侠的老把戏。
蝙蝠侠坐在蝙蝠机里，感觉自己的思绪前所未有的混乱，同时却又十分清晰。
一切似乎都很明了了，为何出现的小丑，为何复活的杰森……
等等。
蝙蝠侠突然意识到了某种不对劲，在罗宾口中能飞能生物隐形的“阴影”，就那样被忍者大师一带而过了。
他几乎没说多说关于“阴影”的任何资料，也丝毫没有提及为什么想要逃离刺客联盟的杰森会把阴影带走。
就仿佛，在刻意地减少“阴影”的存在感。
他忽然就又想起那个熟悉的语音——几年前的警告、提醒，也是他。那么他的存在，就绝不仅仅是“偷出杰森的尸体”那么简单。
他的思考被来自蝙蝠洞的通讯请求打断。
“滴——”
他接通了来着阿尔弗雷德的通讯。
老管家对他现在的状态忧心忡忡:“老爷，请听我劝告，关于杰森过去是怎样的、我们是如何失去他的、以及令他复活的黑暗奇迹或者说诅咒……这并不是您的错。”
“我知道您把他的死亡看做您最沉重的失败，但是……”
布鲁斯打断了老管家的话语，他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冷漠——对他自己的冷漠:“他的生与死皆是我最沉重的失败。”
“你记得我发现他时，他是怎么样的吗？”
他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个暗巷……灰暗，狭窄，一个脏兮兮的男孩，满身油污，呆呆地看着他，手里还举着扳手。
“当然，老爷。”老管家看了眼蝙蝠洞旁边贴的杰森的照片，“无畏，自大，粗鲁……富有天赋。”
“是的，他和迪克有许多不一样，但仍然蕴藏着巨大的潜力。”
蝙蝠侠的声音染上了几分悠远。
“但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是个危险角色，如果我没有把他锻炼成罗宾，他将会走上邪路。”
“后来我导致他丧命——我的搭档，我的士兵，我的过错……我对此负责。”
他似乎是带上了些许自嘲。
“我牢记此事，如同我牢记一切，但是现在出了这种事，他运用跟我学到的一切，反过来对我不利。”
“这完全是我自食其果，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不赞成地劝道:“老爷，这不是您的错。您爱他，他心知肚明。”
“这应该就够了。”
蝙蝠侠停顿了一下，他嘶哑着嗓音开口。
“不够。”
It is not enoug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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